第四七零章 劉郎中(1 / 1)
「我看你很有想法,怎麼不離開這裏出去闖一闖?」
翌日一早長亭送別,賀難又在慫恿着龐屹然。他現在就和趕早集的大爺大娘差不多,看到什麼好雞蛋都要往筐里裝。
「我上有老母,下有一個弟弟一個小妹,手底下還有一幫兄弟要養活哪那麼容易就出去闖一闖?」龐屹然還是一貫無所謂的表情,叼着一根茅草:「不過你這個朋友我交下了,咱們山不轉水轉,日後有緣倒是不難再相逢。若是將來有機會的話,我會考慮。」
「有龐兄這句話,那賀難就放心了。」賀難舉樽,將杯中酒一飲而下,雙方就此告別。
「你現在也開始走姓關的那條路線了?」老魏饒有興致過問道,他向來很少關注這些,但此時也覺察到了變化。
賀難笑而不語,卻是小郁給了解答:「他哪裏是學關凌霄分明就是漁夫,拽着網要把魚蝦拉上這趟賊船。」
關凌霄所為,或曉之以恩情,或誘之以利益,或動之以大義;而賀難卻截然相反——儘管言辭近乎蠱惑,但他從來不強求誰留在自己身邊,只不過奇怪的是總會有人一直與他同行。
就像風吹動風車,火點燃柴薪。
已及芒城附近,眾人卻沒有立刻進駐城中,也並未直接去敲藥王齋的門。
雖然大家都不熱衷於會議,但這不是例行公事,而是要把事攤開在枱面上說一說——有些事不上秤也就四兩飄輕,但上了秤,恐怕一千斤都打不住。
他們這次到訪本就是為了「勝師」的事情而來,根除賀難與魏潰身上的後遺症只能說是因勢乘便,而最壞的情況恐怕就是「勝師與藥王齋俱屬一體」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賀難等人面臨的麻煩可就變得十分棘手。往小了說,鹿檸雖然已經恢復記憶與父母相認,但她畢竟以泊兒的身份在藥王齋待了十年之久,佔去了她人生當中將近一半的時間,若要她立場涇渭分明,她又該怎樣取捨?
往大了說,從閻羅王與勝師賬簿上那隻言片語就能得出,這些因藥物所致的怪物無疑被當作一種猛獸所驅使,其手段有悖天理人倫,其目的更是昭然若揭,誰能預料這些人形兵器會在將來的某一日於神州大地上掀起何等規模的腥風血雨?這也是為什麼賀難不敢獨斷,要把事情直接匯報給師父的原因,而李獒春顯然也很重視此事,才會讓賀難暗訪。
所以藥王齋中小小的藥師此刻卻被洶湧的暗潮推到了浪尖之上,舉足輕重。
儘管老魏當初就不太能理解賀難的想法——如果真的不想讓鹿檸牽扯進來,那用個照顧傷員的藉口把她留在小郁家裏不就得了麼?非得帶她回來再讓她不得不面對這種選擇又有何意義?當時賀難直說了些模稜兩可的託詞,真正的答案恐怕今天才會有眉目。
但或許會很傷人。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參與這件事」賀難又給出了第三個選項:「真覺得左右為難的話,退出應該就是最正確的選擇了。
賀難把退出這兩個字咬得很重,他再清楚不過這世上沒有什麼真正的中立者,而且其實他並不在意鹿檸會選哪條路,只需要確定她是否真的理解這兩個字的含義。
「就像小郁吐槽的那樣,我們腳下是一條賊船,但好在你現在還有下船的餘地。」賀難又道:「你也不用着急給答覆,這事需要仔細考慮。」
這世上有兩種非常奇特的能力,就是「化繁為簡」和「小題大做」,而賀難則最能將這兩種本事運用的駕輕就熟。
於出題設局而言,自然是要將簡單的局面變複雜;而於解題破局而言,要反過來將複雜的情況分解成最基礎的零件——勝師能夠暗中聯合閻羅王做了這麼多年買賣人口的
勾當,怎麼好小看他的智謀和手段?稍微有些情報來源也能知道賀難等人到芒城的兵鋒直指自己,這事兒是瞞不住的。
若是按照最壞的打算,勝師與藥王齋的關係密不可分,那鹿檸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敲山震虎,她怎麼選、怎麼做都無妨,只是賀難用來給勝師極限施壓的手段罷了。
誠然賀難有很多率性而為、興趣使然的舉動,但在這種事上他的每一言每一行都帶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將鹿檸帶回藥王齋如是,讓鹿檸做出選擇也如是——事實上對於賀難的攻心,死不瞑目的程青樹、陳風平以及費安國在黃泉之下絕對有很多體會想告知後人。
但其實這也不意味着賀難在他們面前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至少他答應陳風平去掖下四海幫的秘密,也真的守口如瓶。而傾聽鹿檸的選擇也是為了想辦法更好地保護她。
「那就容我再考慮幾天吧」鹿檸頷首咬着嘴唇,她長成以來的記憶全部都有關於藥王齋,自當是難以決斷:「但如果勝師真是我師伯師叔,我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他們殘害無辜。」
鹿檸沒有提到自己的師父谷連芃,谷老也的確不像是那種會用這種邪術禍及百姓之人。
鹿檸已經盡最大努力表態,賀難也就沒再強人所難,他沒有急着登門的原因便是想要借着這幾天的時間好好調查一下芒城周遭的情況——雖然掌握了魯班天工圖當中建築藍圖的人是閻羅王,但二者關係如此密切的情況下,或許勝師也借着地利在山中築起一座堡壘也說不定,更何況他用藥將人化為怪物也需要一個隱秘的藏身處,這種可能並不算小。而另外一條需要仔細追溯的線索就是這些怪物的來源,勝師又不可能憑空變出活人,所以只能通過拐騙擄掠的方式來為自己的實驗提供素材,那麼調查清楚周邊有無失蹤人口以及流向也是一條能儘快找到勝師的捷徑。
籌劃已定,眾人便又兵分兩路,魏潰與哥舒昊兩位武藝高強慣走山林的好漢便帶着對建築有所涉獵的陳公子在城外的荒郊野嶺轉悠,而賀難則前往芒城內向人打探消息。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進城的當晚賀難走街串巷之際,卻正巧撞見了藥王齋中的弟子往城內的藥鋪里送藥材——你道他怎認得對方?那送藥的少女正是在少年英傑會上出場的白憶兒,門中五位上座大佬之一的白濛的親孫女。
反正對方也未必認識自己,賀難也不着急跟對方搭話,也不知道他心裏打的什麼主意,卻是像個流氓一樣開始了尾隨。
就這樣跟蹤了一會兒,這少女卻是越走越偏僻,從繁華的城中心走到了外圍較冷清的民居,但見她過了窄橋敲開了一戶門,而賀難也趕緊跟着上房揭瓦試圖竊聽出些什麼。
這家裏就只住着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叟,雖然這方庭院面積不小,甚至還有個自建的小池塘,院中栽種了不少奇特花草清香撲鼻,但看屋內陳設卻也不像是個大富大貴之人,而此人也並不是白憶兒的祖父白濛,卻被少女稱呼為「劉世伯」。
半晌後,賀難便也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大概就是這位劉世伯原本也是藥王齋當中的一員藥師,醫術精湛名噪一時,但卻因為某些事故導致他與現今的藥王齋當家人谷連芃決裂,遂離開門派,但他生性氣傲不願低頭服輸,便就在芒城之內開設醫館自立門戶。由於其醫術在藥王齋內也是獨佔鰲頭的,比之谷連芃還要強上三分,所以城內也流傳着一句童謠,叫做「問藥城外谷,求醫水中流」,意為看病就來找這位劉郎中,但配藥就要去拜谷連芃。
而白憶兒今日前來的意圖也很明確,那就是代祖父前來做說客,想從中撮合師兄弟二人的關係——這話不止白濛說了許多年,其它師兄弟也沒少來勸,但劉郎中是一概不許進門,只有晚生小輩過來他才會給
點好臉色。
聽二人一勸一拒至此,賀難倒是突然來了主意,他正愁吃螃蟹無處下口,卻是天降一個關頭讓他能夠在其中拱火,便悄***地下了房來到正門口,抖了抖身上風塵,叩響了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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