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毒藥(1 / 1)
張氏不情願挎着大籃子來到後院,站在門口就看到萬氏還在床上躺着,嘴唇動了動,習慣要罵。邊上花雲慢慢抬頭,目光泛着涼意,張氏趕緊閉了閉嘴。
「這是給你們的,」到底氣不順,飛快加了句:「別噎死。」
花雲懶得搭理她,花雨接過東西一瞧,差點兒氣死。一層雞蛋也就五六個,糧食袋子是放在籃子裏的能有多少?
「你們也太唬弄人了。」
張氏板着臉:「就這些,愛要不要,不要我拎回去。」
花雨解開麻布袋子一瞧,更氣了,粒粒乾癟,這是把最差的糧食給拿來了呢。都是高粱粒子,還沒脫殼。
「不行,我去找祖父說。」
張氏不在意一笑:「那我拿回去了,精貴人兒呢,好好的糧食都看不上眼。」
花雲不想大房孩子再去吵一架,麻煩。拉過花雨點了幾句。
張氏已經往回走了,沒看見。
花雨就奔到上房後牆那裏,腦袋衝着蔡婆子家牆頭:「祖父!您讓給娘補身子的東西,咋在二嬸手上不對頭啊?我們可不敢接,裏頭有個啥不對呢?我姐說了,您老別費心了,我們不要雞蛋也不要糧食了,大房沒眼皮子淺的,留着都孝順您。我們自己折成雞去捉了吃。反正那雞也是我娘自己抱自己養,你們不心疼。」
李氏在屋裏豎着耳朵盯着呢,聽到這裏,一陣胸腔子疼,大房這幾個真要上房揭瓦了?看老娘不打死他們!
牆頭傳來一陣笑,蔡婆子竟親自豎了梯子扒着招手:「小花雨,快來,給奶奶說說又咋了?」
花雲在後頭看得津津有味,這蔡婆子挺有意思,別人家的破事她怎麼比自家人還上心?往上房看了眼,李氏坐不住了吧?
花雨嘟了嘴:「說啥說?我說話誰聽得進呀。我就說我娘和我姐的頭是——」
「張氏!」李氏心裏把蔡婆子嚼了好幾遍,喊住花雨截過話頭便罵張氏:「老娘讓你送東西你還敢私藏?就這幾步路還昧了去!丟人現眼的東西,趕緊回來再拿全了。」
蔡婆子就捂着嘴笑,想說李氏心虛不心虛,要真是張氏昧了去,她會讓張氏再去拿?懷着狼崽擦香粉,裝什麼好人。眼角一晃,恍惚瞧見自家兒媳婦手裏拿着啥往外走,不是又去貼補她窮死了的娘家?趕緊滑溜下去喊人了。
花雨聽着隔壁傳來的動靜,慶幸李氏已經發了話。
張氏氣得仰倒,明明就是李氏的主意。她為了花長芳把黑水都往自己身上潑,當自己真好欺負呢?哼,等兒子娶了媳婦,分了家,看自己怎麼收拾那老虔婆。
沒一會兒又轉回來,把東西重重一放,哼了聲就走。
萬氏醒來眨巴眨巴眼,就看見在破桌上放着的糧袋,愣了半天。
「哪來的?」
花雨撲上去又學了遍,萬氏臉色複雜難辨,能從上房手裏摳出點兒東西不容易啊,孩子有的吃了,她不知該喜還是悲。
花長念搓着手緊張道:「頭還疼嗎?藥煎好了,溫着呢。我扶你喝啊。」
萬氏悲戚的面容就柔了一下,看着花長念擠了個笑:「我好着呢。」
花長念心裏明白,扶着她靠着自己身上端着藥碗慢慢餵。
屋裏誰都沒出聲,只看着兩人。萬氏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小口小口抿,很是溫順柔軟。
花長念臉上似乎也有些不一樣的東西,顯得人有些生氣了。
花雲看得發呆,莫名想起末世一對夫妻來。末世對人心考驗太大,沒有能力沒有實力沒有後台自己都朝不保夕,談何家人親人。可再艱難,總也有人心中始終懷有美好嚮往並願意付諸行動。那對夫妻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艱難掙扎在末世,自己面對苦痛折磨,卑微求活,卻把自己最好的最善的僅有的都給了對方。後來那對夫妻怎樣了?
花雲微微晃了晃腦袋,忘了。那時候她還沒有遇到風行,那樣美妙卻脆弱的情感不懂更不敢碰。就怕自己一個軟弱被那些人那些喪屍那些變異的動物植物吃的渣滓不剩。
嘆了口氣,眼前處境是末世不能比的,簡直就是人類的天堂。唔,如果沒有前院那些礙眼的人的話。
前院那些人對花雲來說,也僅僅只是礙眼。
萬氏喝完藥便要下床:「該去前院做飯了。」
幾個孩子青了臉。
花雨拉着她袖子:「娘,祖父說了,讓你好好歇着,幾個月都不用去了。」
萬氏扯了扯嘴角,怎麼可能?
花雷見她還要往外走,傷了心:「娘,郎中說的清楚,你不好好養着,活不過七八年。你有個好歹,我們怎麼辦?冰兒才那么小。難道那一家子吃喝比我們的命都重要?」
萬氏不敢動了,兒子真傷心啊。再看看那三個,都一副不滿又委屈的模樣。
呃,花雲沒有,萬氏看花眼了。
花長念覺得兒子那話是在扎自己,道:「別去了。」
大不了他自己去做。
花雲看了他一眼,聽出後頭沒說那話。不知說什麼好,懶得說。
萬氏不去吧,害怕李氏發難。去吧,害怕孩子傷心。兩頭難。
花雲真的嘆了出來:「我餓了,做飯吧。」
幾人:「…」
花雨道:「姐,我把野豬骨頭都燉上,下水也收拾了。對了,那雞血要不你先吃了?」
這哪是對親姐的態度啊?明明是伺候大爺呢。
花雲大爺沒丁點兒自覺性,看旁邊擱着那半碗雞血。早涼透了氣,一股子腥味。沒有從活雞身上噴出來的誘人。
萬氏沒見着花雲發威生喝活雞,忙道:「這哪好吃?娘給你蒸了吃。」
花雲便點了頭。
花雨把野豬骨頭一股腦全倒進大鍋里倒滿水煮着,又端着下水去河邊。
要說大房能有口大鍋,全是拜豬所賜,煮豬食便宜啊。一家人都不會嫌埋汰,花雲更不會,她在想,原始家豬的血什麼味道。
跟着花雨去河邊,見她小手抓着滑溜溜的腸子費力清着,終於過意不去,抓起一節,摁進水裏,拿起豬毛刷一陣猛刷。
豬毛就是取自這野豬身上,昨天花長念把豬毛撿回來做了幾個刷子,給自家幹活用。前院才不稀罕。
倒是比手好用,在這沒有異能和機械的世界。
花雨看直了眼:「姐,你弄的真好,還快。」
花雲嘴角動了動,她處理過的變異獸屍體以萬計,早熟能生巧,閉着眼也能做好。而且不知是這幅身子本來便特殊還是受了自己影響,力氣很大,呃,是跟花長念相比,跟以前的自己比就…太差了。
麻溜洗乾淨,回了家,從後門進的,進院就瞥見一抹身影往前面走。
「小姑?她來幹啥?」花雨語氣很不善。
花雷好笑道:「上茅房。你們剛走她就來了,扭着個腿走路,憋得很呢。」
花雨瞪大眼:「現在才出來?」
她們出去得有一個時辰吧,下水不好清。
花雷捂着肚子笑:「哪呀啊?前院那幾個一個跟一個的往茅房跑,她可是第三遭了。吃了巴豆似的。」說完嫌棄的皺着鼻子,真臭。
花雨吸了吸呸了口:「咋這臭?這是吃啥毒藥了?」
說着,五嬸方氏往後邊來,腳尖衝着的正是茅房,幾個孩子都不看一眼,慌忙小跑過去,腳步虛得很。
花雷伸手比了三根手指。
花雨止不住的笑。真可憐,五嬸那大家閨秀的形象啊。
方氏再出來,臉都綠了,一半是被肚子疼折騰的,一半是被茅房熏的。想了想,拖着腳挨到大房跟前。
「大嫂,你醒了。早想着來看你,怕打擾你休息。你沒事了吧?」
方氏說話一直客氣,可對萬氏從來沒這麼真切的客氣過,還隱含着期待,恨不得萬氏立馬生龍活虎般。
萬氏受寵若驚,慌忙道:「五弟妹費心了,我——」
「我娘可虧大發了,三個月沒法下床。」
方氏嘴角抽抽,這比坐月子還精貴呢,掉頭就走,晚上可不能讓張氏掌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