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要出手了(1 / 1)
很久以後,南安侯回憶起這次初見,第一個感覺仍然是,謝莫如的相貌根本不似寧平大長公主,可見風言風語之不可信。
謝莫如望入南安侯的眼睛,那裏面有一種深深的端量,也只是一瞬,謝莫如移開眼睛,對南安侯微微頜首。南安侯一笑,露出一些柔和,徑自過去,鐵灰色的衣袍在春日陽光下散發着盔甲般的光澤,南安侯深看謝莫如一眼,做出結論,「根本不像大長公主,那些人都是胡說。」
南安侯身量高大,謝莫如想與他平視不能,只能仰頭,謝莫如有一種特別的本領,甭管遇到什麼身份的人,她都有本事維持一張淡定面孔,謝莫如道,「寧榮大長公主這樣說,我就信了。」
「想來是母親的玩笑話。」南安侯道。
「或許是寧榮大長公主對外祖母念念不能忘,人老了,多會念舊。」
「或許。」南安侯不置可否。
謝莫如道,「我們已借好書,先告辭。」
南安侯點頭,他也沒跟個小丫頭言語糾纏的意思。南安侯心說,你走就走唄,結果,謝莫如說走,又不動了,反而又拿一雙鳳眼盯他,南安侯這才明白,連忙側身讓出道路,謝莫如江行雲徑自離去,李宣一直送她們上車,方折返回去,南安侯打趣,「阿宣風度十足。」這種性子的小丫頭,李宣這等身份還伺候,要擱他……當然,擱他,他也不敢抽謝莫如兩巴掌。
李宣正色,「對女孩子當然得周全,再說,莫如又不是外人。」莫如妹妹對他挺好,對別人都好,就是對南安表舅……唉喲,南安表舅這女人緣兒喲,真叫人憐憫。
南安侯低笑,「我聽說文康表姐已經開始給你尋親事了。」
李宣已經十七,他這個年紀還未成親的都少,更不必說他還沒定親呢。李宣親事未定,原因也簡單,先前他定過一樁親事,奈何女方福薄命短或者李宣命硬克妻,一場傷寒就要了命。文康長公主覺着長子在親事上不大順遂,就去天祈寺給長子卜了一卦,卦相上說長子要過了十七才好論親,便一直耽擱到如今。
看南安侯似是知道一些內情,只是在這地方,李宣也不好細問。
南安侯的身份,他說出口的消息,就不會只是打趣李宣這般簡單。文康長公就在宮裏陪太后說話,皇長子的親事定了,接下來就是永福長泰兩位嫡公主的親事,較之皇長子,更要鄭重。
胡太后道,「不只是永福、長泰,靖江也到了說親的年歲,她自幼養在我宮裏,我待她同永福、長泰是一樣的。靖江王上摺子,也是請皇帝幫靖江擇婿呢。」
因說的是嫁娶之事,母女兩個的私房話,宮裏也未留多少人,胡太后問閨女,「要我說,這公主擇駙馬,就得選那人品好,靠得住的人家。」
文康長公主笑,「看母后說的,不但公主擇駙馬,誰家嫁娶不是找人品好的呀。」
胡太后笑,「我問你,你有沒有想讓阿宣尚主的意思?」老太后有啥好事兒,第一個忘不了親閨女,這不,閨女一進宮她就絮叨上了。
文康長公主想了想,「我也沒想好。」
「這有什麼想不好的,皇室公主,又是你親侄女,難道還配不上阿宣?我也是看阿宣那孩子品性好,才先跟你提的。」永福公主、長泰公主都是嫡出公主,後面的小公主們,較之出身,還是稍遜姐姐們一籌的。
文康長公主道,「我瞧着,長泰就很好,母后若覺着合適,我跟皇兄提一提?」
胡太后點頭,心裏倒也滿意,「長泰這孩子,自來穩重,與阿宣也算脾氣相投了。」長泰公主是親孫女,李宣是親外孫,胡太后樂呵呵地,又跟閨女商量,「你說,永福的親事,從你外家擇一子尚主可好?」
文康長公主思量,「二舅舅家嫡長孫已經娶妻,餘下的,都是沒爵位的,而且官位不顯,配嫡公主,也太低了。南安侯嫡長子年歲又小了些,要我說,舅家雖好,實無般配人選。」
「宜安駙馬不也是無爵麼?」胡太后實在想再給娘家施些恩典。
文康長公主道,「一則宜安本是宗室郡主,她是破例封的公主;二則,謝駙馬有探花之才,自己真才實學考出來的。這為公主擇駙馬,要麼給公主擇個有爵位的夫家,要麼給公主擇個有才幹的駙馬,以後才好過日子不是?母后不要忘了,當初大舅舅因罪罰爵,大舅舅難道沒有嫡子,承恩一爵原可留在長房。但承恩一爵最終被二舅舅所襲,便是寧榮姑媽向寧平姑媽哀求,二舅舅方襲得公爵。」
前承恩公、現承恩公都是胡太后的兄弟,胡太后還跟寧榮大長公主關係不賴,對娘家發生的事只能一聲長嘆,「你這話也有理。」死了再叫娘家侄孫尚主的心。
母女倆嘀咕半日,文康長公主中午留在慈安宮陪母親用膳,下午方告退回府,與丈夫說了讓兒子尚主的事。這事兒,夫妻兩個早就商量過了,文康長公主道,「我實在不放心,尚主總還安全些。」
永安侯道,「也好。」關鍵是長泰公主無同胞兄弟,與諸皇子牽連就少,更可貴的是,長泰公主生母褚皇后為今上元配皇后,論出身,長泰公主更勝永福公主,更不必說性情了,有永福公主這一反襯,長泰公主簡單就是真善美的化身。
胡太后是個存不住事兒的,傍晚皇帝兒子來慈安宮請安,就把閨女想親上作親的事同兒子說了,還一臉神秘地,「文康托哀家跟你說,你覺着長泰與阿宣如何?」
穆元帝笑,「果然極好。」他也樂得跟妹妹做個兒女親家,就是妹妹這眼力當真不差,一挑就挑走了元嫡公主。都是他的閨女,再者李宣的性子,在宮裏當差這些日子,穆元帝也看得分明,做女婿也不錯。
穆元帝又笑,「長泰還小永福倆月,難不成母后只想着長泰的親事,永福的親事,母后可有眉目了?」
胡太后一臉遺憾,「我原想讓長泰嫁你舅家,文康勸我半日,說不大合適。世子長子已經成親了,餘下子弟不大般配,我想了想,也有理。」
果然是朕的親妹妹!穆元帝在心裏謝自家妹妹一回,笑與胡太后道,「朕倒是看好一個孩子,吳國公府的世子,懂禮,學識也不錯,在朕跟前做侍衛,明兒個朕宣他進宮來,母后也瞧一瞧。」
胡太后自然稱好。
自築書樓出來,謝莫如與江行雲在街上略逛了逛,便各回各家。
謝太太就笑眯眯的等着謝莫如回來呢,一臉慈祥,「先回去換衣裳,中午過來吃飯。」
謝莫如回杜鵑院換過衣裳問張嬤嬤,「今天家裏有什麼事麼?」謝太太那面部表情,像是有什麼事兒似的。
張嬤嬤道,「早上素藍姑娘把姑娘下個月的新衣送了來,姑娘要不要看看?」
「沒其他的事嗎?」
張嬤嬤仔細想了想,「太太打發素馨姑娘送了兩隻野雞,我想着,燉湯吧,就得晚上喝了,奶奶和姑娘晚上都是菇素的,晚上喝湯不相宜,就命咱們小廚房一隻取了雞丁來炒,另一隻留待晚上燉湯,燉一晚上,明兒早正可喝雞湯,或者吃雞湯麵,姑娘說如何?」
謝莫如慢慢的喝了口茶,耐心的聽張嬤嬤說了一通野雞的兩種吃法,待張嬤嬤說完,謝莫如笑,「嬤嬤看着吩咐吧,都好。」看來院裏沒什麼別的事,謝莫如道,「太太叫我中午過去吃,嬤嬤好生陪母親一道用飯。」
張嬤嬤連忙應下。
待謝莫如換好衣裳,喝過茶,午飯時辰將至,謝莫如起身去了松柏院。謝莫憂也在,姐妹兩人打過招呼,謝莫憂問起謝莫如去築書樓的事。
謝莫如大致說了,「剛開業,還成。」
謝太太道,「這位李先生真是能幹,見着李先生了嗎?」
謝莫如點頭,「見了。」
謝莫憂想了想,「就是二叔認識的那個李世子的哥哥麼?以前名聲特別差的那個。」
「那都是以訛傳訛,如今這位李先生跟着北嶺先生張羅築書樓的事兒呢。要是李先生真有什麼不好,北嶺先生能叫他跟在身邊兒麼,你二叔也不能跟他做朋友是不是?」謝太太略說幾句,道,「行了,也到了用飯的時辰,咱們這就用飯去吧。」
兩個孫女都過來用飯,午飯自然豐盛,用過午飯,謝太太照例要小憩片刻,兩姐妹起身告辭,謝太太卻道,「莫如留下陪我說說話。」
謝莫憂瞧謝莫如一眼,便先回自己院去了。
謝莫如心裏已有所覺,謝太太果然又問起李樵諸如脾氣性情之類的話,謝莫如大致說了說,李樵性格當然不錯,堅忍緊韌,相貌才學更是一等一,但是,謝太太心裏的那個打算,怕是不容易達成。
問過李樵,謝太太又問起蘇不語,謝莫如便又跟謝太太說了說,反正這倆人她都認識。
謝太太問謝莫如,「你覺着,他們倆,哪個更出眾?」謝太太更相信女人的感覺,男人就知道看前程,可這兩口子過日子,脾性相投方能長久。
謝莫如思量片刻,「春蘭秋菊,各擅勝場,要說哪個更好一些,實在不好說。」
謝太太道,「你覺着,比你二叔如何?」
「差不多吧。」謝莫如儘量客觀公正,「他們兩個都是庶出,論門第,當然是永安侯府更勝一籌,但蘇相為內閣首輔,更實惠。李先生很難從家族獲得幫助,蘇才子與嫡母蘇太太關係很好。從才學上看,李先生要較蘇才子略勝一籌。我看明年春闈,他們落榜的機會不大。」
謝莫如這樣一說,謝太太愈發猶豫,不知選哪個好了。
謝太太的猶豫,謝莫如並未放在心上,倘謝莫憂是尚書家的嫡女倒罷了,尚書府的孫女,這個身份恐怕不夠。畢竟,李樵蘇不語兩人的出眾,長眼的都能看出來,世人對女孩兒嫡庶較為挑剔,但對男人,只有一個要求,有出息有前程,至於是嫡是庶,還真不打緊。
這事,謝尚書的盤算怕要落空。
第二日休沐,謝尚書正在家,穆七過來給方氏請安。
謝尚書道,「魏國夫人一直在清修,久不見外人,七公子的好意,不如我代為轉達吧。」
穆七從善如流,將禮單交給謝尚書,略寒暄幾句,便起身告辭,謝尚書欲留飯,穆七言說有事,告辭離去。
謝尚書嘆口氣,爾後把禮單給謝莫如,猶豫半晌,問謝莫如,「要不要請娘娘在陛下跟前提一句。」
禮單頗為豐厚,頭一項就是大東珠八顆,謝莫如道,「要出手了。」
第90章要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