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第四冊》(2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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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璇
我帶着驚恐的表情看着司徒師父,嘴巴張開卻怎麼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司徒也是眉頭緊鎖,看得出他的焦慮。胡宗仁拿着手機死死盯住屏幕,緊張地沉默着,彩姐見我們幾個都突然變了個人似的,於是想要湊過來看照片,卻被我攔了下來。
因為我實在不想要嚇到她。
司徒走到我和胡宗仁身邊,從胡宗仁手上把手機拿回來,然後他看着手機上的照片,對我說,你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要給你們拍一張照片尤其是你嗎?他指着我說。我說我不知道,他說,是因為當時我被那隻貓抓了一把。
貓?我一向跟貓不對路,小時候還跟貓打過架,最後我以微弱優勢險勝。所剛才被貓抓了一把,於我來說只不過是一種比較倒霉的表現罷了,儘管當時司徒就說了,這隻貓絕非善類,但是我卻並沒有把這個事情跟我所遇到的鬼事聯繫在一起。司徒說,貓這種動物極具靈性,你應該知道貓在夜晚的視力非常好,這種特性在玄學上,表示它的道介乎於人鬼之間,它能夠看到很多我們即使是陰陽眼也看不到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麼自古以來無論西方還是東方,祭司靈媒都會養貓,尤其是黑貓。也是為什麼西方的巫術和東方的巫術都選擇了用貓骨來施放詛咒。司徒還特意提醒我,先前我跟胡宗仁從塔里找到的那個鐵盒子,裏面的骨頭八成就是貓骨。
我問司徒,即使是這樣,那麼你是怎麼判斷出我和胡宗仁現在身上有鬼呢?司徒告訴我,因為當時那隻黑貓抓我一把的時候,司徒從巷子裏走到路燈下這段距離一直在思考着,究竟是什麼理由會讓一隻貓莫名其妙地對我發動攻擊,於是他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就是假設這隻貓並不是想要抓我,而是想要抓那個雙臂環扣吊在我脖子上的紅衣女鬼。因此而誤傷的我,司徒甚至還說,通常的貓爪也就是皮肉之傷,絕對不至於血流不止,除非是破損了脖子上的大血管,而一般血管斷了你的小命也基本保不住了,我仔細看過你的傷口,傷害的地方並不是大血管的位置,所以我猜測,那隻貓也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我在路燈下望着司徒,頭上冒起一串問號。他說,我懷疑那隻貓根本就不是活物,而是你手上鐵盒裏,那些貓骨的本身。
我對司徒說不會啊,我和胡宗仁在塔里羅盤看過無數次了,完全沒有任何靈異反應,如果那隻貓只是靈魂的話,我們在打開盒子的時候就應該能夠感覺到了,而且如果貓是個鬼,那麼你們怎麼能看見呢,不是該只有我這個受害者才會看到嗎?司徒斜眼望着我,說你知道什麼,你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
然後他做了個「咱們走」的手勢,那樣子很像是電影裏的帶頭大哥。於是彩姐攙扶着我繼續朝着大馬路走去,因為司徒師父的車停在那附近。一邊走,司徒一邊從我手上接過那個鐵盒子,仔細看了看裏面的東西,久久沒有說話,我倒是希望他能夠出聲說點什麼,因為此刻讓人害怕的這種安靜,就已經夠氣氛緊張了,更不要說我和胡宗仁身上各自還吊着一個鬼呢。走到車跟前,司徒說,我知道這是為什麼了。
他說,在我和胡宗仁第一次去探訪的天璣位,我們在七星小陣的天璣位發現了玄機,找到了第一個鐵盒,裏面裝着指甲蚯蚓胭脂等物;第二次我們探訪的是天樞位,同樣是一個七星小陣,區別至少在於它垂直於地面,而天樞所指的北極星位,是付強刻意埋在那裏等待月光折射,似乎是在為了給盒子裏的東西吸取力量,司徒說,經過這前面兩次,付強也能夠察覺到,我們動手的順序是從魁四星開始了。鐵松子師父曾經說過,如果選擇從「杓三星」下手的話,或許會容易一些,但是越到後面越難,假設我們的順序判斷有誤,到了最困難的階段突然弄出個女鬼分身,那麼敵人的力量也就加倍了,所以司徒選擇帶我們從魁四星的天樞開始,想必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他強調,魁四星破盡,就是我們反攻的時候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都要保住小命才行。
我問司徒我和胡宗仁身上這個女鬼該怎麼辦,他說你得先搞清楚,這隻鬼存在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害你,拿下你的命,但是如今卻遲遲沒有做出傷害到你的事情,這說明有兩個可能性。一個是付強覺得時間還沒到,壓制住她讓她沒辦法對你下手,但是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作為付強來說,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們會從哪一個星位下手,也就預料不到這個被複製出來的女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所以這一條,應該是不可能的。另外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因為你身上背着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咒,一定程度上是在保護你,所以女鬼才沒辦法對你做什麼。我對司徒說,那胡宗仁呢,他身上也有一個,但是他卻沒有不動明王咒什麼的,為什麼不攻擊他呢?胡宗仁聽後不爽地說,不攻擊我你失望了是吧?別忘了那伙人的目標是你可不是我。司徒點點頭說,就是這個原因,胡宗仁不是他們想要拿下的人,動不動他都無所謂。司徒還說,要是今天跟你一起進塔的人是我的話,我身上也會跟着那麼一個的。
這麼說我才明白了,這一切的一切說白了都和他人無關,其實我才是眾矢之的。我突然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在舞台謝幕後,孤單站在台上的演員,一束追光打在我的身上,台下卻只有司徒和胡宗仁等寥寥幾個觀眾。好在我自認為自己平時為人還不錯,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這麼久以來遇到了很多危險,最終都在眾人的扶持下化險為夷。這次請司徒幫忙,其實是找了一個非常牽強的理由,因為我和他都同時經歷過當年楚楚的事件,這次正是因為楚楚那個事件中的倒霉鬼魏先生的關係,才有了這一場轟轟烈烈的鬧劇。司徒師父其實大可以翹起腳看熱鬧,但是他沒有這麼做,而是堅決選擇了幫助我,從我第一次跟司徒一起辦事開始,他無時無刻都在關照着我,是前輩,但更是一個長輩。而胡宗仁,其實他也完全可以對這件事不加過問,因為自從尹師父給他解了身上的血咒後,他儘管跟剎無道的仇恨依舊還在,但是跟我這件事卻沒有絲毫關聯,人家也選擇了留下助我一臂之力,完全是出於朋友間的友誼和義氣。
當下我下定決心,魁四星,還有兩星沒有探查,等到熬過這最難的幾個,我一定要翻了付強的老窩。
想到這裏,我突然輕鬆了,長舒一口氣問司徒師父,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司徒說,既然七星已經被破了兩星,那麼自然是要馬不停蹄地破下去,我們現在手裏有兩個鐵盒子,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鐵盒子的數量會至少是7個,等我們找全這7個鐵盒,從盒子裏的東西推敲判斷,必然能找到費盡心機布下這個大陣的付強的僱主,那個姓魏的,到時候惡人自有惡人收,我們會合力讓他遭受到自己種下惡果的反噬。
當天回到司徒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我讓彩姐先去睡了,然後我和胡宗仁還有司徒師父就坐在客廳,繼續分析着我們接下來該去哪。我也只有在司徒家裏才能不那麼如坐針氈,因為他的家就好像是一個大鐵桶,任何髒東西都是進不來的,甚至包括那個女鬼,不過我卻沒有勇氣用相機來證實。
我對司徒說了我的想法,我覺得我們接下來應當去天權位,也就是龍門浩所在的位置。而且那一帶現在還留存着部分老房子,但是大多都被畫上了拆字,沒有人居住,所以如果付強要列陣埋什麼東西在那裏的話,簡直是天衣無縫,沒有人會冒着危險到這些危房裏去玩,除了那些玩人體藝術攝影的人,我必須強調,那是藝術。在那樣荒廢的環境裏,任你埋下一個小小的鐵盒,被找到的可能性其實並不大,除非能有很明確的指示。司徒問我,你認為我們當下能找到那些所謂的「明確指示」嗎?我搖搖頭,我確實也是沒有辦法。於是司徒跟我說了他的看法,根據他的分析,在天權和天璇這兩個星位中,天權似乎險惡的程度低於天璇,因為照我們最初的分析,天權或許只是埋藏了列陣必要的鐵盒,運氣好的話會讓我們找到部分杓三星的線索,而天璇的位置,應當是我們身上這個紅衣女鬼的埋骨所在地,也就是說,我們如若找到那堆骸骨,就一定能夠找到鐵盒子,因為付強是一定會把天璇位的鐵盒給藏在骸骨身邊,道家的慣用手法,因為道家人無論是正還是邪,對逝者的遺骨都是敬畏的,只不過付強的敬畏,給我的世界帶來了危險與不測而已。
司徒師父指着地圖上的塗山說,明天我們去這裏,不管花少時間,一定要把這堆骨頭找到。
誰知道,這一找,就找了一個禮拜。那附近是農村,而且有大量的荒郊野嶺,連個住宿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只能每天不辭辛勞的往返於司徒家裏和塗山之間,排查了很長時間都是沒有進展,這期間我們幾乎找遍了那一帶所有土葬的墳墓。有些是有家人看守的,有些卻沒有,而那些絕大多數都是一眼就能夠看出沒有翻動過的痕跡,一直到了第八天的時候,我們也是在山上找了一整天,累的氣喘吁吁,心想着這樣找下去,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司徒也是氣急敗壞的,他覺得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能把他司徒大師玩弄得在山上跟沒頭蒼蠅似的瞎逛了這麼長的時間。那一天,眼看天就要黑下來,我和胡宗仁都以為這一天就又要這麼無功而返的時候,司徒突然說,今天晚上,先不忙下山,晚一點再說。我和胡宗仁都很納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問他他也不肯說,於是我們三個人餓着肚子,站在塗山山巔靠近長江的一側,坐在山石上默默等着。
突然司徒師父對我說,你帶筆和紙了嗎?我說帶了,然後從包里取出給他。我在一遍幫他打着電筒,他在紙上開始畫着。司徒憑藉着記憶,把我們上山的路以及周圍農家的分佈,還有我們這幾天探訪過的大大小小的土葬墓都在紙上大致畫了出來,然後遞給我和胡宗仁看,要我們倆也儘可能地回憶這些位置他有沒有標註錯誤。我們看了以後告訴他,具體細節的地方記不大得了,但是就方位來看大致是沒有錯的。於是司徒死死盯着那張自己畫出的草圖,陷入了長久的思索中。最後他朝着紙上一處空白的地方一指,說這個地方我們還沒有去,現在就去看看吧。
我和胡宗仁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甚至不知道他思索良久給出的判斷是否正確,於是我勸司徒說,乾脆今晚還是先回去吧,明天我們一早再到這個地方來好了。司徒說,不了,還是今晚就去看看吧,再這麼找下去,不多給自己爭取點時間,就被對手搶佔了先機了。我攔住他說司徒師父你別這樣,這都這麼晚了,山上黑漆漆的連個燈都沒有,而且路又那麼不好走,不急着天把天的時間的。誰知道司徒一下就發怒了,他一把推向我,把我推到了邊上的田坎上,後背重重靠在上面,然後他湊到我跟前,一把抓起我胸口的衣服說,你搞清楚,我這可是在救你,多耽誤一天,你就多一分危險,我們已經在這個山上耽誤了這麼多天的時間了,你覺得無所謂等的起,我可等不起了!你知不知道要是還找不到我們只能換星位了,這樣一來後面發生什麼事情你預料得到嗎?你自己不為你自己着想你家裏還有那麼多心疼在乎你的人呢!
那是司徒師父第一次沖我發火,也是唯一的一次。我本來是出於一片好心,因為司徒已經不年輕了,他的手藝或許是我和胡宗仁望塵莫及,但是說到身體素質,他怎麼能挺着身板在寒風凜冽的山上跟我們兩個年輕人耗呢?頓時我有一種好心沒好報的感覺,儘管我知道司徒如今所做的這一切,其實都是為我。我用力扯開他抓住我衣服的手,我告訴他我其實只是在擔心他,而且誰說我不着急,我恐怕是比誰都更加着急。司徒沒有說話,只是帶着怒意看着我。我知道這連續這麼多天我們停在一個地方毫無進展,其實這對我們大家來說,心裏都是藏着火氣的,司徒是老前輩,按道理說,他應當比我和胡宗仁更加沉得住氣才是,而今大發雷霆,必然是有原因的,於是我也冷靜了下,語氣和緩地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你沒告訴我們的情況?很嚴重,讓你覺得必須抓緊時間才是。
司徒呼出一口氣,背靠着山石站着,伸出左手,對我比了個要煙抽的姿勢。我趕緊把煙給他點上遞給他,卻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有多大的壓力,因為司徒戒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在他戒煙期間我也曾經和他開玩笑,試圖讓他重新抽煙。記得有一次,我遞煙給他,他擺擺手說戒了,我說真的嗎?那抽一支慶祝戒煙成功吧;
還有一次他家電腦壞了,讓我來幫他看看哪裏出了問題,我打開以後卻發現根本沒問題,就問他到底哪裏覺得電腦不對勁,他告訴我因為他正在用電腦的時候那個殺毒軟件提醒他說有病毒,然後他就不敢再用了,他還提醒我,嗯……那個……你小心點,病毒會傳染人的。
我只記得當時他跟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一股涼風從我的頭頂吹過,於是默默地點了一支煙,並且遞了一支給他,他依舊笑着說先別抽煙了,先解決病毒吧免得傳染上了。於是我花了很長很通俗的篇幅來跟他解釋了電腦病毒和感冒病毒的區別,並順便嘲笑了他一番。這樣一個在抓鬼領域專業很強的老頭,回到現實中,卻處處格格不入。嘲笑以後,我對他心中有過很多同情,我和他的區別在於我比較年輕,所以我能夠很快地適應這個社會這個世界,我甚至還能冒充知識分子冒充憤青大放厥詞以表達我的一些不滿,可是司徒師父沒鬼可抓的時候,他就是一個上了歲數的孤單老頭。
他讓我遞煙給他抽,這說明他的內心已經煩躁壓抑到了一種極致。否則他是不會動搖自己當初的決心的。他吸了一口煙,大概是因為戒煙太久的關係,他略微被嗆了幾口,然後他用手揉了揉鼻子,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接着對我說,你知道上次在報恩塔出來,你們身上為什麼會出現兩個女鬼嗎?我說難道不是因為星位和鐵盒裏物品的關係導致的嗎?說實在的我也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我沒有答案,於是我選擇了相信我的直覺,也就是我的判斷。
司徒說,其實不是這樣。那晚回來以後,他其實也抱着和我同樣的疑問,後來經過查詢道家典籍,以及和自己的朋友們請教,才發現在那天出現兩個女鬼不是偶然,而是一種必然。他告訴我和胡宗仁,無論我們先着手處理哪一個星位,到了天樞位的時候,我們都會被蹦出兩個女鬼來,區別只在於鬼的能力或強或弱而已。我問他這當中到底是什麼原因,他說,除開報恩塔所在七星大陣的特殊性,以及塔里七星小陣包括鐵盒裏的物品都有直接對星相進行呼應的作用以外,我們全部都忽略了天樞位所對應的那顆天上的真實星宿的本質。他說那顆七個星位在天上的映射,我們都是可以直接用肉眼觀測到的,但是唯獨這天樞星,它雖然是一個獨立的星位,但是卻是兩顆星星組成,也就是說,除開本身的巨星以外,它還有一顆伴星。
說到這裏於是我就明白了,結合七星陣,加之鐵盒裏那些物品本身的功效,是付強為了鐵盒星相,刻意安置的,是為了讓我們一路破陣到了這裏卻突然難度加倍,因為雙星的關係,一個紅衣女鬼變成了兩個,力量卻沒有絲毫削弱,反而更加強悍。只是不知道它們兩個女鬼在一起,會不會因為彼此看對方不順眼而打架。
司徒接着說,剛才他用筆描出我們這幾天以來找過的所有地方,試圖在這些排列組合中尋找一個合理的位置,來判斷這七星大陣天璇位里的七星小陣,在尋找到七星小陣當中的天璇位,如果按照付強的一貫做法,且我們畫的圖相對精準的話,那麼那個地方應當能找到這個女鬼的骸骨,即便是一時半會難以找到,也多少有跡可尋。經過他的排列組合,最終在圖上連出一個七星圖,然後恰好天璇位的地方是之前畫圖的時候沒被標註的,也就是說這個地方我們還沒有去過,或者去過了,忘記了。
司徒還說,你們知道為什麼我堅持一定要今天晚上找到嗎?我和胡宗仁對望一眼都搖搖頭,因為這也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即便是今晚找不到,明天再找也就是了,實在犯不着急這麼點時間的。司徒嘆了口氣說,因為今晚是年末,辭舊迎新,也正好是陰陽交替的時候。
我這才醒悟過來,原來第二天就是元旦節,這才是司徒着急想要當天就弄明白的理由。至於為什麼一定要在這一天完成我就沒有繼續詢問司徒師父了,因為話說到這個地步,我相信他的決定一定是有理由的,於是我跟胡宗仁都沒有說話,只是拍拍司徒的肩膀,然後感激地對他點點頭。他回以一個簡單的微笑,踩滅煙蒂,帶着我們繼續朝着那個沒去過的地方走去。
在黑暗的環境下走山路,走到那個地方花了不少時間,到了那一片地的時候發現是個亂石山崗,周圍沒有人家。我頓時好像發現了希望一般,因為如果我是付強的話,我也一樣會懸着這麼個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地方來埋東西,司徒白了我一眼說你這個蠢貨這還必須是那個女人的骨頭在這裏才行,你以為隨便一個荒坡就能幹這事了嗎?他說完就讓我們三個人分三個方向朝着中間集中過來,手裏都拿羅盤,好看看這附近是不是有什麼靈異反應。因為既然初步判斷這個地方的某處埋了那個女鬼的骨骸,而如今女鬼現形,她的骨骸應當是有靈異反應的,除非我們認為這裏有遺骨本身就是錯的。
如今這狀況,我們錯不起了,於是只得強迫自己一廂情願的相信司徒的分析是有道理的。胡宗仁探鬼的方式跟我和司徒略有不同,他是直接用繩子吊上一個玻璃瓶,瓶子裏裝了些什麼東西我不知道,行業機密。但是把瓶子懸掛距離地面大約幾寸的位置,透過手上繩子的動靜就能夠分辨出到底什麼地方有靈魂的痕跡。找尋的過程也持續了挺久,最終被司徒在一處找到。
他叫喊着讓我們過去,我們跑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正站在一個好像是土堆的邊上。然後他朝着那個土堆一指,說就在這裏,這裏就是埋骨頭的地方。
我和胡宗仁開始仔細查看起這個地方來,如果硬要說這是個墳墓,也勉強能看得出,我是指如果一定要刻意想像它是個墳墓的話。這個小土堆長滿雜草,朝江的一面卻光禿禿的,我和胡宗仁繞到背後,撥開草堆,用電筒照着看,發現有新鮮泥土被翻起來然後重新堵上的痕跡。司徒告訴我們,這裏的骸骨是被人動過的,動骨頭的人,自然就是付強。而正面朝江的那一側,泥土的斷面除了表層略微濕潤以外,下面的部分卻非常乾燥,這說明這若是個墳墓,就一定在這個地方很多年了。司徒說這樣的墳他以前也看到過不少,沒有墓碑,也沒有墓志銘,甚至沒有祭拜的後人,只是在人死以後,草草地找個地方,挖坑埋掉,然後掩蓋上泥土,這就是一個墳,有的連棺材都沒有,用張蓆子破布一類的東西一裹就完事。
我說這麼慘啊,難怪要變成厲鬼。司徒笑了笑說,這樣的墳墓沒有兩百年都起碼是一百年了,那個年代,人命到底算什麼。說着他手一指,說咱們開始挖吧。
我和胡宗仁都沒有動,他問你們幹嘛?我說身上有鬼呢現在動它的骨頭,實在害怕啊。司徒說你們倆放心挖吧,絕對不會有問題的,我甚至懷疑這都還是付強設下的局,等着我們來跳呢。於是我和胡宗仁對望一眼,去周圍找了些木棒大石頭等,開始挖墳。
如果要問我最討厭的是什麼,那麼就是挖墳了。尤其是挖一個準備對自己施害的人的墳墓。等到徹底挖開,時間臨近晚上10點,我的5800雖然強悍,卻也快到了沒電的邊緣。挖開以後果真如同司徒所料,這具骨骸是簡單裹着蓆子下葬的,蓆子已經爛的不成樣子了。司徒跳到坑裏,借了我手機燈光照着看,那個頭骨已經沒了天靈蓋,因為凌亂雜碎,所以我們也無法確定骨骼是不是完整。只是當司徒把頭骨拿起來,再在坑裏撿起那斷裂的下顎骨的時候,我們三個人,明顯感到一種強風迎面出來的感覺。司徒環顧四周,面色凝重地說咱們得抓緊時間了。然後把頭骨湊到燈光下一看,我很明顯看到鼻骨下的牙齒和下顎骨上的牙齒,都有血紅被塗抹的痕跡。我問司徒這是血嗎?問完頓時覺得自己簡直蠢透了,司徒搖搖頭說,不是,這是胭脂。
我從司徒手上接過頭骨來,讓胡宗仁替我把燈光罩着,湊近仔細看了看,果然是胭脂,顏色和我和胡宗仁在天璣位找到的那個鐵盒子裏,裝的胭脂是一個顏色。剎那間,一股寒意直逼心頭,基於本人是個想像力極其真實的人,於是我的眼前開始浮現了這樣一個畫面。
一個夜深人靜周圍漆黑的夜晚,一個身形單薄的中年人一瘸一拐的上山,但是由於光線太暗沒有辦法看清楚他的五官。當他走到這個小土堆的跟前,四周瞧了瞧望了望,發現附近沒有跟蹤的人,也沒有半夜出來曬月亮的狗,於是他就着自己不方便的那條腿,單膝跪下,取下一雙露出指節的毛線手套,對着雙手手心哈了一口氣,然後開始用鐵鍬一下一下的挖着。直到咔嚓一聲,鐵鍬發出不同於泥土的聲音,他便把鐵鍬丟到一邊,開始用手扒土,終於被他在坑裏找到一堆白骨,他仔細地分辨着骨骼的部位,最終把斷裂的頭骨和下顎骨連接在了一起,然後他開心地咧嘴,發出魔鬼般的笑聲,繼而從衣兜里拿出一張摺疊好的紅色的紙,把紅色的塗層面塗在了頭骨的上下齒骨的位置,雪白的頭骨在夜色下顯得陰森可怕,那被人為塗上的紅唇,更加詭異。接着這個男人發出一陣類似電影裏變態殺手的笑聲,把頭骨放回了坑裏,臨走前他並沒用忘記用虎頭鉗拔下手骨上的指甲,也沒有忘記把一個鐵盒子放到骨頭中間,最後才重新把泥土掩埋。
這一切並不是我的猜測,因為我們在骨堆里,真的找到了那個鐵盒,還有那被拔掉指甲的手骨。
我問司徒師父,為什麼一個人死了埋了這麼長時間,指甲卻沒有掉落?司徒說,假若是在一個完全絕氧的環境裏,屍體甚至不會腐爛你信不信?我當然信,只是我很難把馬王堆女屍和樓蘭女屍的真實相貌和電腦還原圖聯想到一起,司徒這麼一說,我才第一次知道原來指甲這種東西和肉不一樣,它並不會隨着時間的長短發生改變。
取出鐵盒以後,司徒當着我們的面打開了。裏面是一對翡翠鐲子、一隻乾癟的雞爪子,和一張紅色的絲帕,絲帕上用白色的線繡着幾個字:
「君若知我心,何忍再別離。」
絲帕看上去是個老物件,正如那對翡翠鐲子一般,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女人生前的東西。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一定也是個怨婦,不過那對鐲子看上去倒是應該能賣個好價錢,我暗暗打定主意,等到事情結束假若我還活着,我一定要把這對鐲子淨化後賣給古玩商,以告慰這麼長時間以來,對我精神和肉體的折磨。而對於絲帕和雞爪子,我們都沒有辦法判斷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但是大體上的含義還是明白的。如果我所料沒錯,那張繡了如此一句怨懟的句子的絲帕,而且還是紅色的,只是為了來增加這具骨骸鬼魂的怨氣,而那個雞爪子,應該是用來詛咒的。
司徒打開他的包包,畫了一張符咒,然後捏着指決嘰里呱啦的大念了一陣,接着把那張符放到鐵盒裏,取出了盒子裏的手鐲和手帕,合上盒子,把盒子重新放回骨堆里。接着我們三個便開始七手八腳地把土重新掩埋。因為我們沒辦法處理這堆骸骨,也不能隨便弄去燒了或扔了,在事情沒有完全明朗之前,留着也許還有點用。
司徒告訴我們,那道符是用來鎮住這個已經被我們動過的天璇位的,一方面不至於讓付強這麼快就察覺到,另一方面對穩定這個七星陣也有作用,起碼在我們破掉剩餘星位之前,這個陣法是不能跨的,否則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惟誠法師說過,這次列陣的最終所指是在老君洞一帶,所以我們暫時還不能動作太大,以免引起警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破掉一陣,同時還能達到欺敵的效果。
司徒拍拍手上的泥土灰塵,說行了咱們下山去吧。路上我曾問他,那手鐲和手帕有什麼說法沒有,他說目前他還想不到,等回去休息個一兩天,好好研究一下。
當晚回到司徒師父的家裏,已經是臨近深夜1點鐘,彩姐一如既往的在看電視等着我們。看到我們回家後,她笑着給我們大夥煮了面。然後在我們各自進屋前,他分別對胡宗仁和司徒師父說了聲「新年快樂」。
回房以後,她也對我說了聲新年快樂,我知道這陣子以來,她因為我的關係而把自己搞得身心疲憊。心裏很過意不去,但是我不能在此刻過多去想這些問題,於是我答應她,等我好好地解決完這件事,我一定要帶着她出去旅遊一圈,好好散心。
司徒家裏是安全的,睡個好覺。2010年,新年快樂。
第一百四十二章《第四冊》(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