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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5章 劉娥服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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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終究沒能把御史大夫給杖斃,也沒能把那些出來陪着御史大夫一起死的言官們杖斃。

    不是她下不了手,而是百官們攔着不讓她這麼幹。

    丁謂更是當堂喊出了,「太后這是要自絕於士林嗎?」

    惱羞成怒的劉娥,被丁謂這句話給喊醒了。

    她意識到了自己要杖斃御史大夫,是多麼愚蠢的行徑。

    今日她若是杖斃了御史大夫,明日就有人會罷朝。

    以後在民間,她的名聲也會變得臭不可聞。

    妖后兩個字,也會穩穩噹噹的落在她頭上。

    搞不好民間還會有草頭王,打着誅殺她的旗號,造反稱王。

    畢竟,在大宋造反,不是多困難的事。

    十幾個人佔一個山頭,就能扯旗造反,順便給自己封個王。

    劉娥緊握着雙拳,努力克制着自己心頭的怒火,咬着牙道:「哀家失態了……」

    劉娥這算是服軟了。

    她一個強勢慣了的人,能說出這句哈,已經算是破天荒了。

    可御史大夫等言官,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御史大夫踏前一步,直逼到御階下,高聲喊道:「太后要麼殺了老臣,要麼自請削去後位。老臣和太后,只能有一人留在垂拱殿。」

    其他的言官們,緊跟着御史大夫的步伐,走到御階下,朗聲道:「臣等也是這個意思。」

    劉娥心裏火冒三丈,可臉上卻一點兒神情也沒有,坐在座椅上一言不發。

    她不會開口,也不能開口。

    剛才她開口服軟,非但沒有得到御史大夫和言官們的寬容,反而讓他們變本加厲的威脅自己。

    她要是再露出一點兒軟弱的姿態,御史大夫以及那些言官們只會蹬鼻子上臉,逼她更甚。

    劉娥不開口。

    垂拱殿裏一下子陷入到了僵局。

    丁謂、曹利用等人有心為劉娥辯解,但面對御史大夫以及言官們悍不畏死的氣勢,他們也只能避其鋒芒。

    御史大夫以及言官們,在面對寇準的時候,會慫。

    因為他們不論怎麼為難寇準,傳到了民間,都會被說成官員內鬥,討不到好名聲。

    但是面對皇族,面對太后,面對官家,他們卻不會慫。

    不僅不會慫,而且隨時還做好了慷慨赴義的準備。

    只要他們是在面對皇族、面對劉娥、面對官家諫言的時候被處死,那麼事情傳出去以後,他們立馬會名聲大噪,然後名流青史。

    他們這些做言官的人,求的就是這個。

    劉娥跟御史大夫以及言官們,就像是鬥牛一樣,互相喘着粗氣,瞪着對方。

    垂拱殿裏靜悄悄的,針落可聞。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劉娥開口。

    劉娥卻死活也不肯開口。

    「噠噠噠……」

    突然,一陣馬蹄聲在殿外響起。

    垂拱殿上的百官們同時往向殿外。

    寇準皺着眉頭喝斥道:「何人敢在宮內行馬?活膩了嗎?」

    話音剛落,一個身背小旗,披甲持刃,腰間掛着三面腰牌的軍卒,策馬到了殿前。

    他在百官們注視下,跳下了馬背,小跑進了殿裏,急聲道:「江浙急報,淮南、江、浙一代,近六各州,陷入到了糧荒。牽連的百姓,多達百萬。」

    軍卒從背後摘下了一個密封的信筒,雙手舉到了胸前。

    滿朝文武聽到這話,嚇了一跳。

    糧荒不可怕,可怕的是牽連甚廣的糧荒。

    牽連到百萬人的糧荒,那可是大災難,處理的要不妥當,必定會有人趁機作亂,趁機造反。

    「快快呈上來!」

    寇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當即讓宦官去取信筒。

    李迪卻顧不得去等宦官邁着小碎步走到軍卒面前,他搶先一步,跑到了軍卒身前,奪下了他手裏的信筒,拿着信筒就給寇準送去。

    在李迪從軍卒手裏拿過了信筒以後,軍卒腦袋一歪,暈倒在了地上。

    為了及時把江浙一代的災情傳給朝廷,他已經幾天幾夜沒休息了。

    如今信筒交到了朝廷手裏,他精神一松,自然暈了過去。

    滿朝文武對此見怪不怪。

    平日裏送加急文書的軍卒,到了朝堂上以後,多是這般狀況。

    他們為了不耽誤朝廷的政事,大多都是拼了命的在趕路。

    向敏中對殿外的侍衛們擺了擺手道:「扶他下去休息,着御醫好好為他診治一番。」

    殿外的侍衛們入了殿,抬着送信的軍卒出了垂拱殿。

    李迪拿着信筒到了寇準面前,寇準查驗了一下信筒上的火漆,確認沒有人動過以後,緩緩打開了火漆,取出了裏面的文書。

    寇準仔細閱讀了文書的內容以後,老臉上佈滿了寒霜,臉色陰沉的可怕。

    他一句話也沒說,隨手把文書遞給了李迪。

    李迪看完以後,一臉驚恐。

    向敏中、丁謂二人見此,趕忙湊上前,湊到了李迪身邊,伸長了腦袋去看文書。

    向敏中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文書以後,驚叫道:「這麼嚴重?」

    文書中提到,江浙、淮南一代,近八個州,鬧了糧荒,八州內的糧價一路飛漲,遠超汴京城糧價的數倍。

    百姓們吃不起糧食,都在吃樹根、啃樹皮、吃觀音土充飢。

    更有甚者,易子而食。

    淮南之地,更有人借着糧荒旌旗造反,短短七日,聚眾過萬,正在淮南等地劫掠大戶。

    文書在向敏中、丁謂二人看完以後,又迅速的傳到了百官手裏。

    百官們也顧不得禮儀,湊在一起圍觀文書。

    片刻過後,滿朝文武都知道了江浙、淮南等地鬧了糧荒的事情。

    文書最後落在了王曾手裏,王曾捏着文書,沉聲道:「老臣此前收到過淮南、江浙一代鬧糧荒的奏報,只是當時並不嚴重。老臣查閱了一下今歲淮南、江浙一代的歲收,發現淮南、江浙一代今歲並沒有缺收,所以以為是有奸商趁機囤積了一些糧草,想藉機牟利。

    如今看來,是老臣想差了。

    老臣有罪,請官家責罰。」

    寇準陰沉着臉,擺手道:「此事與你無關,歷來糧荒之前,總有徵兆,不是天災就是人禍。可此次淮南、江浙一代鬧糧荒,卻沒有任何徵兆。你一時不查,也情有可原。

    況且農事也並非你所掌握,你也不用因此擔責。」

    向敏中皺着眉頭,沉聲道:「歷來鬧糧荒,不是天災就是人禍,淮南、江浙一代,明明沒有缺收,卻無故鬧了糧荒,背後必定有因,需要細細查探。」


    寇準緩緩點頭,道:「此事就由你跟王曾二人負責追查,一旦查到背後有人搗鬼,定斬不饒。」

    丁謂則趁着這個機會,幫劉娥解圍。

    他對站在御階下的御史大夫以及言官們喝斥道:「還不退下?現在不是爾等胡鬧的時候。」

    御史大夫仰着脖子,冷哼道:「胡鬧?我等何曾胡鬧?先有川蜀等地霜災,隨後淮南、江浙一代,又無故鬧了糧荒。必然是朝中有妖孽禍國,上蒼才連連降下災難。

    妖孽不平,則國難安,民難平。」

    御史大夫口中的妖孽,直指劉娥。

    劉娥氣的瑟瑟發抖,卻又不好言語。

    丁謂怒道:「國事重要!」

    御史大夫不屑道:「難道妖孽禍國,不算是國事?」

    丁謂氣的甩了甩袖子,退到了一旁。

    劉娥咬着牙,盯着寇準,沉聲道:「太師打算看着哀家難堪嗎?」

    寇準皺了皺眉頭,目光落在了御史大夫等人身上,「爾等欲意何為?」

    御史大夫拱了拱手,朗聲道:「請太后自消後位。」

    寇準緩緩點頭,看向劉娥,道:「太后欲意何為?」

    劉娥冷聲道:「哀家的後位乃是先帝欽定的,豈是想去就能去的。」

    寇準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劉娥繼續說道:「先帝之所以許哀家後位,許哀家總攝國政之權,就是為了防備有人趁着官家年幼,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如今先帝屍骨未寒,你們就如此逼迫哀家,你們對得起先帝嗎?

    哀家今日若是在你們的逼迫下請消了後位。

    明日你們若是不滿意官家,是不是會用同樣的方式,逼迫官家禪讓帝位?

    所以,你們稱呼哀家妖孽也罷,妖后也罷。

    哀家一步也不會退。」

    滿朝文武聽到這話,臉色齊齊一變。

    御史大夫等人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他們沒料到,劉娥居然會搬出趙禎做擋箭牌。

    逼迫官家禪讓帝位,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誰也不敢接。

    御史大夫硬着頭皮道:「老臣等人對官家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寇準皺着眉頭,沉聲道:「太后這話言重了,老夫等人身為宋臣,自當盡心竭力,為官家盡忠。」

    劉娥憤憤不平的道:「爾等今時今日的所作所為,是在為官家盡忠嗎?」

    寇準沉聲提醒道:「太后這話說的太重了,老臣等人承受不起。太后若是覺得老臣等人有不臣之心,儘管指出來,老臣等人必然脫去官服,摘掉官帽,掛印而去。」

    寇準話音落地,滿朝文武齊聲道:「臣等附議。」

    「噗通~」

    劉娥癱坐在了座椅上,臉色慘白。

    劉娥很想指着寇準,指着李迪,指着所有跟她作對的人,高喊一聲。

    爾等都是不臣之人。

    可她不敢。

    她真要是這麼喊了。

    滿朝文武都會拂袖而去。

    到那個時候,別說她自削後位了,就算她挨個上門去求人家回來,也不一定能把滿朝文武都請回來。

    良臣擇主而侍。

    不是所有的官員,都能像是李迪那樣,縱然對趙恆失望透頂,去意已決,也能在朝廷需要的時候,重新出現在朝堂上。

    西夏、遼國,對大宋朝堂上的這些官員,一直保持着求賢若渴的狀態。

    這些年對大宋失望透頂,叛出大宋的官員不在少數。

    劉娥最終還是服軟了。

    在百官們近乎逼宮的方式下,服軟了。

    她並非男兒身,也不是官家,沒辦法表現出帝王才能表現出的霸氣。

    更沒辦法讓百官們心甘情願的臣服於她腳下。

    自然也沒辦法下狠手處置百官。

    「哀家不會自消後位,哀家要留着後位,護着官家,余者,隨了你們。」

    劉娥說出這句話以後,似是被抽空了力氣,她對郭槐擺了擺手,在郭槐攙扶下,落魄的離開了垂拱殿。

    徒留下百官,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應對。

    向敏中、丁謂、李迪、王欽若等一幫子重臣,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寇準身上。

    滿朝文武,有資格對劉娥出手的,唯有寇準一人。

    御史大夫當即對寇準拱手道:「如何處置太后,還請太師定奪。」

    處置劉娥的權力,落在了寇準手裏,寇準卻不好定奪。

    處置重了,別人肯定會背地裏議論,說寇準懷有二心。

    處置的輕了,百官們不答應。

    寇準也是兩頭為難。

    寇季有心插話,卻發現滿朝文武都看着寇準,他現在插話,有些不合時宜。

    眼見寇準急的嘴角直抽搐,寇季眼珠子一轉,目光落在了茫然的坐在龍椅上當吃瓜群眾的趙禎身上。

    一瞬間,他有了主意。

    當即,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趙禎自然被寇季怪異的舉動給吸引了。

    他看到寇季又是摸自己腦袋,又是拍自己肩膀的,一臉茫然。

    陳琳也瞧見了寇季古怪的舉動。

    陳琳低着頭略微思量了一下,明白了寇季的用意。

    寇季第一次拍趙禎腦袋,第一次拍趙禎肩膀,都在一個地方。

    陳琳湊到了趙禎身邊,低聲說了三個字。

    趙禎脫口而出,「資事堂?!」

    寇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對着趙禎拱了拱手,朗聲道:「官家言之有理,老臣遵旨。」

    隨後,在趙禎一臉懵懂下,寇準面對着百官,朗聲道:「太后之事,官家已經聖裁。官家口諭,着皇太后劉娥,撤出垂拱殿,坐鎮資事堂,以後在資事堂行總攝國政之權。」

    寇準在趙禎提醒下,想到了這個處置劉娥的辦法,然後再借趙禎之意,將它宣給了百官。

    雖說此舉沒有罷黜劉娥的後位,甚至對劉娥的手裏的權力也沒有削減。

    但對劉娥而言,等於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回到了趙恆還活着的時候,回到了趙恆臥病在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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