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1 平陽巨富(1 / 1)
齊主高洋今天心情不錯,而且罕見的並未飲酒至醉,接過高演的奏書略作瀏覽,然後便微笑道:「咸陽王已經除服禮畢了嗎?怎不入宮請見?」
「啟稟陛下,本月咸陽王請見者三,分別在初七、初八與十一日間,正當聖體龍臥之時,故未引見。」
高洋雖只隨口一問,但殿中侍者卻忙不迭深跪在地,口中疾聲奏報道。
聽到這話後,高洋也不免面露些許尷尬,他日前體中染恙,又因飲酒而加重了病情,在老母妻子泣求之下於月初發願戒酒,一直忍到初五開戒,接下來幾天都是喝的昏天黑地、大醉不醒,當然也沒有時間召見斛律光。
但他很快便又皺眉說道:「晉州近日有何事發生?又是何人當州治事?竟讓這自詡勇力者急不可耐的要作頂替、居然還要求於私門!」
他近年來雖然時常昏醉不醒,但也並沒有就此喪失對權力的敏感察知,而聽到這一問話後,高演忙不迭作拜道:「咸陽王並未求請於臣,只是臣往其邸訪問之時,適逢講起近年來羌賊態勢,咸陽王藉此淺論當如何制羌,臣於軍事所見本就膚淺愚鈍,難得聽此知者講述,一時欣喜所以薦於至尊。」
這時候,同在殿中的唐邕也開口說道:「啟稟陛下,晉州如今在職者乃是長樂王。」
「尉氏兒堪事軍州?誰人作此選舉,當真可笑!」
高洋聽到這話後,眉頭頓時皺的更深,常年酗酒對他的傷害不小,思維記憶已經頗有衰退,聽到出任晉州刺史的乃是尉粲,當即便心生不滿,言語中毫不掩飾對這個表兄的蔑視。
只是當他視線又落在手中的奏書時,再看看仍然作拜席旁的高演,便又擺手說道:「晉州職重,並省人事簡約,歸朝之後召集公卿再議此事。」
高演聞言後便連忙點頭應是,不敢再多說什麼,然後他便被有些不耐煩的高洋屏退於殿外,剛剛退出殿堂,高演便聽到殿內便又響起了歌舞宴飲之聲,不由得暗嘆一聲,旋即便皺眉疾行而去。
高洋並沒有即刻決定讓斛律光出任晉州刺史,但高演所上奏的這份奏書卻仿佛一塊落入水中的石頭,將原本還算平靜的水面頓時盪起了層層漣漪。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這件事的另一個當事人,如今正擔任晉州刺史的長樂王尉粲。
晉州位置所在非常顯要,既是前往太原地區的交通要道,而太原地區想要快速前往河洛,晉州也是必經之路。
老實說這樣一個極具戰略價值的交通要道,其實並不怎麼符合尉粲這一類北齊頂級權貴們的趣好選擇,他們這些人仗着父輩的餘蔭,在國中所擁有的選擇簡直不要太多,實在不需要冒險鎮守這樣的邊境要地。
尉粲出任晉州刺史也是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之前此職出缺,朝廷幾薦人選全都不甚合意。歸根到底是晉陽勛貴和朝中執政者意見不能達成統一,此職久缺也非常不妥,於是便晉陽方面便準備先以尉粲臨時佔住這個位置,之後再做改選。
尉粲本來還有些不是很情願,他榮養京畿愜意無比,又怎麼願意前往刀光劍影、甚至還有生命危險的邊鎮任職!
可是當他來到平陽之後不久,頓時便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平陽這裏本有重兵鎮守,一年到頭都有數萬精銳晉陽兵於此輪戍鎮守,再加上平陽白馬城也修建的城高池闊,安全性絕對有保障。除此之外,此境還存在着一個油水極大的行當,那就是邊市走私。
尉粲剛剛來到晉州的時候,適逢州內抓住幾個盜墓賊,他本來只當是尋常的案件,可是在稍加推問之後卻發現事情另有內情。
這幾個盜墓賊並不是為的挖掘墳墓中的隨葬品,而是受僱於這些墳墓的後人們將他們先人的屍骨給挖取出來。
原來東
西對峙之後,國境線時有更改,於是便發生了許多生人在南而祖墳在北的情況,有的人家父母都要分別安葬。這自然是有虧孝義的,因此便不乏南境之人懸賞重金希望能夠將北境先人屍骸購買過來,在魏國境內將其先人再妥善安葬。
通常而言西魏貧弱而北齊富足,但有一個地方卻是例外,那就是汾絳之間。汾絳之間北齊駐軍多是晉陽兵,雖然在北齊境內也屬於上層軍事人員,可是這麼多晉陽兵總不能人人都是大富豪,絕大部分也都只是維持溫飽狀態而已。
但是此間西魏駐軍卻多河東土豪,而河東本就有鹽鐵之利,這些河東土豪一個個家境殷實。而且近年來西魏國力漸強、四處通商,具體在汾絳之間,反倒是晉陽兵們被西魏將士對比的頗有貧弱之態。
就拿這些懸賞先人遺骸來說,有些豪富之家甚至直接懸賞黃金百斤乃至於更多,單聽那數字就令人咂舌。尉粲本以為他在晉陽過的日子便是天下第一流的豪奢了,可是在來到平陽之後才發現人外有人。
他本就是貪貨好利、熱衷享受之人,來到這樣的地境後又怎麼可能清白自守,於是當即便從賞金刨墳的行當開始入行,很快便發展到了各種核心的走私行業中來。
當尉粲加入到這走私行業中後,頓時又被當中的巨大利潤震驚的無以復加。
華麗精美的蜀錦、芬芳迷人的香料、工藝精絕的金銀器、五彩斑斕的珠寶,還有瑩白若雪的霜糖、色彩鮮艷的顏料以及各種海陸奇珍,種類繁多,令人眼花繚亂。
這些物貨有的尉粲也曾見過,有的就連他都聞所未聞,僅僅只是看到就能讓人心中生出巨大的幸福感,更不要說當中還蘊藏着驚人的利潤。
雖然說這些貨品在汾絳之間也已經算是價格不菲,可若是跟擺在晉陽市場上售賣的價格相比,簡直就跟白撿一樣。
尉粲僅僅只在平陽待了一年多的時間,可是憑着走私商貿所獲取的利潤,卻已經超過了他過往多年就任其他州郡大索鄉野、橫徵暴斂加上本身的食邑俸祿和賞賜的家產總和!跟過往那些營生相比,這裏才是真正的大茶飯!
正因為有此驚人巨利,尉粲也從一開始的牴觸轉變為如今樂不思蜀。如此一個坐地生金、甚至生金山的好位置,他怎麼捨得讓出給別人!
其實早在他就任晉州刺史的兩個月後,晉陽方面便準備以建州刺史厙狄回洛代替他出任晉州刺史,但卻被尉粲一口回絕了。他非但不再提回朝之事,甚至還一再表示自己願意永鎮晉州。
因為坐鎮晉州不只給尉粲帶來了驚人的財富增長,甚至還讓他在時局中的分量與日俱增。他雖然因為出身的緣故在晉陽勛貴中頗為尊崇,但更多的還是一種虛榮,甚至在母親去世之後就連這份虛榮都維持不易。
當今皇帝陛下本就剛強嚴厲,而皇太后對於尉粲一家也並不怎麼親近,在出任晉州刺史前,尉粲也已經賦閒許久,否則也不至於跟一塊磚頭一樣在有需要的時候便被隨意安置於此。
掌握了這一財源之後,尉粲便憑此賄結皇太后並其他一眾晉陽勛貴,由此也贏得了極好的風評。甚至在今年新年之際返回晉陽時,皇太后還親將其招至側席,親近之態更超過了她那些婁氏侄子們。
這一天,又有一批新的物貨從汾北運至平陽,因為一些晉陽勛貴請託過來讓尉粲幫忙訪買一些珍貴的商品,諸如用於陵墓中圖繪壁畫的顏料之類,隨着漠南商道越來越衰弱,繼之而起的汾水商路便成為了為數不多的進貨渠道之一。
有的勛貴本身品性不怎麼樣,但也是至孝之人,當知道有了品質更加的葬品提供,當然也希望給先人提供更好的,甚至有的因為隨葬品不合心意,家中去世的親長停棺多時都未下葬。
尉粲能夠滿足這些
人的需求,不止可以因此大得其利,更能積累一份人情。所以他對此也是頗為上心,每一次的貨品到來都要親自檢點一番,務求沒有差錯。
「啟稟郎主,今次購貨的時價又上浮一成。」
當尉粲來到一處被騰空用作倉邸的武庫時,他的仆員便迎上前來匯報了一個壞消息。
尉粲聞言後當即便皺眉怒罵道:「這些賊羌當真女干猾至極、貪得無厭,早晚跨過汾水,將他們殺個乾乾淨淨!」
話雖如此,但他心中還是冷笑不已,雖然對面的魏人也是貪婪,每每都要加價,但也只是一成一成的加,從交易以來至今商品價格已經翻了一倍,但卻根本就想像不到他這裏獲取到了多大的利潤,可見也是目光短淺之徒!
在將貨品檢點無誤後,尉粲便安排人員向國中運輸,可是正在這時候,又有一個壞消息傳來,那就是常山王舉薦斛律光出任晉州刺史。
「常山王這是什麼意思?斛律明月哪處不可覓事食祿,偏來我處攪鬧生事,當真可恨!」
尉粲口中怒罵着,旋即便又叫停準備出發的隊伍,又加配了許多的珍貨財寶分頭輸送晉陽和鄴都諸家,務求憑此金元攻勢保住他這晉州刺史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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