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已無傷大雅(1 / 1)
當人們聽說,檢察院對於官府與馬家解庫鋪的合作進行調查時,多半人也與何春林他們的反應一樣,也都是大吃一驚。
這也要接受檢察院的審查?
他們甚至有些同情官府。
對於檢察院的權力,也有了新得認識。
但隨着最終調查結果出爐,也並沒有引發多大的輿論,即便是起訴方也沒有表示不服。
因為調查的過程和結果,都是遠超李敏他們的想像,可真是太專業、嚴謹了,並且官府也承諾,如這種合作,是面向河中府所有解庫鋪的,只是說這條件比較苛刻,你必須擁有巨額財富來做擔保,畢竟這全都是大買賣。
而僱傭李敏的那些大地主,也不過是刁難一下官府,從中挑撥離間,至於官府與解庫鋪合作,並不會影響他們中大多數人的利益。
當然,也有些頗具遠見的商人,前去轉運司詢問合作細節。
這「遠見」指得就是基於法制之法的商業。
經過這番波折之後,官府與馬家解庫鋪的合作終於是塵埃落定,馬家解庫鋪終於可以正式開張。
而就在開張前一日,馬家解庫鋪和稅務司就同時發表一片申明,稅務司表示可以用鹽鈔、鹽債繳納稅收,但不計其中利息。
而馬家解庫鋪也表示可用鹽債進行抵押,但也不算其中利息。
至於為什麼馬家解庫鋪沒有提及到鹽鈔,那是因為當下鹽鈔面值太小,純粹當做貨幣用,你都可以拿鹽鈔直接當貨幣用,你還跑我這裏抵押什麼。
此消息一出,提舉常平司又是人滿為患。
既然可以交稅,就是官府擔保,同時又可以抵押,那等於民間也接受這些鹽債、鹽鈔。
這信用是在成倍增加。
當然,這一切還都是基於公檢法,沒有公檢法,誰敢輕易相信,你官府今天一個政策,明天一個政策。
就在同一天,馬家解庫鋪還公佈飛錢業務,目前主要包括京城與河中府的飛錢往來,同時還將在今年之內,建立與延州、綏州、以及河湟地區的飛錢往來。
這幾個地區都是宋朝廷準備加大力度經營的前線,這些飛錢,肯定都是來自於軍方。
說白了,就是針對前線將士將匯錢給家裏人。
進一步又提出存錢業務,方便士兵家屬存儲錢。
其實宋朝的解庫鋪一直都有這方面的業務,並不是說張斐帶來的,只是利息非常非常低,馬家解庫鋪還提高了一點點,月息千分之一,年息就是百分之一。
不錯了!
幫你們保管錢,還給你們利息,這好事上哪去找。
同時,還有一個業務,就是屋田借貸。
當馬家解庫鋪正式營業的當日,店鋪都快要被擠爆了。
因為這些業務幾乎涉及到每個百姓,商人跑來詢問,富戶跑來詢問,將士們也都跑來詢問,包括那些想要買房的文人們。
「楊員外可是隨時憑藉戶籍和這份契約來我解庫鋪將錢取走,亦可以花點運費,我們會派專門的人將錢送到楊先生指定的地方。」
只見樊正站在門前,拱手向一個商人拱手道。
「明白。明白。」
那楊員外連連點頭,又拱手道:「不過這錢暫時先存放在你們解庫鋪,等到時我需要的時候,再過來取。對了,能不能分幾次取。」
樊正笑着點點頭道:「都是可以的。」
「那就行。」
楊員外又拱手道:「我先告辭了。樊公子免送。」
「楊員外慢走。」
這楊員外來到後巷剛準備上馬車,忽聽一人喊道:「楊老弟。」
楊員外回頭看去,見識徐慶年,趕忙拱手道:「原來是徐兄。失敬!失敬!」
徐慶年上得前來,問道:「楊老弟最近急需錢麼?」
楊員外瞧了眼手中的契約,見也瞞不住,於是道:「也不是急需錢,就是想將我造紙作坊再擴大一些。」
徐慶年驚訝道:「楊員外那造紙作坊已經夠大了,怎還要擴大?」
楊員外道:「可不止我一個人這麼想,很多商人都打算擴大自己的買賣,如今可不同以往,以前想要多賺點錢,先得將官府餵飽,然後又怕樹大招風,被人盯上,現在不一樣了,有皇庭在,可以保護我們的正當權益,賺多少是咱自己的。」
徐慶年道:「你就不怕交稅麼?」
楊員外呵呵道:「徐兄,如今的稅是多賺多交,少賺少交,那我寧可多交一點,就盼着老天能給我這個機會。」
「這倒也是。」
徐慶年呵呵笑道。
楊員外又道:「我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
「行行行!」
徐慶年道:「楊員外慢走。」
楊員外走後,徐慶年身邊的隨從突然走上前來,「老爺,看來這問題還是出在公檢法身上啊!」
徐慶年點點頭道:「以前要沒點關係,誰敢掙太多錢,但現在不一樣了,除稅務司以外,官府無權問任何人要錢,而稅務司又是自主申報,等於你不逃稅,就沒有人問你要錢,這些商人自然就想着將買賣做大。」
那僕從道:「還有那些富戶,也想着多買一些土地。」
徐慶年點點頭道:「這是難得的機會,咱可不能讓樊家小子將錢都賺了去,你去弄幾份馬家的契約,瞧瞧他們是怎麼幹的,咱們也學着來,只要咱們的條件跟他一樣,就憑咱們在河中府的人脈,咱也不怕他。」
「是。」
......
這外面熱鬧,但皇庭也沒有多清靜,來此訴訟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但全都基於民事訴訟。
張斐現在的工作就比較佛系,就是去法學院上上課,以及跟四小金剛討論桉情,所有精力都放在培養人才上面。
不過最近,他更多是跟四小金剛在一起,因為他們馬上就要出門。
會議室。
「老師,前日有一樁官司,我們四個商量了一整日,也不知道該如何判。」
蔡卞言道。
「是嗎?」
張斐饒有興趣道:「現在還有你們不會的桉子,是什麼桉子?」
上官均解釋道:「也是一樁契約糾紛,借債人希望能夠提前還款,但債主卻認為他提前還款是在違反契約。」
張斐笑道:「世道變了,竟然還有提前還錢的人。」
葉祖恰道:「我們詢問過,主要是因為馬家解庫鋪的利息比當下的利息要低一點,借錢也日常方便,那借債人就希望將房屋抵押給馬家解庫鋪,借錢出來,先償還舊債,這樣就比較划算一些。」
張斐問道:「契約上可有寫明違約的代價?」
「沒有。」
「可有約定還款期限?」
「有。今年十月。」
「那你們怎麼看?」
四小金剛面面相覷。
蔡卞道:「這提前還錢也不是壞事,理應是可以的,但若是基於契約原則,確實也是違反契約。」
葉祖恰補充道:「如果提前違反契約不算違約,那麼提前要債也就不算違約。」
張斐點點頭,道:「既然是違反契約,同時債主不願意接受他提前還錢,也不願意私下和解,那麼皇庭只有兩種判決,要麼不准提前還錢,要麼給予違約懲罰金。」
說到這裏,他輕輕撓頭,「雖然在京城的放貸,有提到過提前還款的違約金,但我們並沒有相關律法,不過我們可以藉此桉完善,這就要看是什麼借貸,如果只是鄰里之間的普通借貸,我們可以更偏向於借貸人,但如果是從專門的解庫鋪借貸,我們就要更偏向債主。」
上官均問道:「這是為何?」
張斐道:「因為普通借貸,提前還款對於債主造成不了任何損失,反而是一種守信的表現,因為債主並非是以此盈利,但商業借貸不同,商人就是要賺錢盈利,也許人家就是看你借的久,才沒有借給別人,提前還錢就可能會傷及到債主的利益,在民事訴訟,我們皇庭是要捍衛個人正當權益,故此對於雙方利益就要進行權衡。」
蔡卞道:「此桉的債主就是解庫鋪,他就是知道對方是想去馬家解庫鋪借錢,故此才不願意接受。」
張斐稍稍點頭,又問道:「那還款方式呢?是每月償還一部分本金和利息,還是只償還利息。」
蔡卞道:「每月本金和利息一塊償還。」
「金額多少?」
「一百二十貫。」
「這錢也不算少啊。」
張斐思索半響,「這樣,如果是跟京城房貸一樣,每月償還本金利息,就必須以欠債餘額的百分之三作為違約金,但如果是每月只還利息,那就罰處三月利息。
但是你們要申明一點,違約金就只適用於商業借貸,而不適用於普通借貸,普通借貸可以隨時提前還款,就只算當月利息。
此外,你們還要說明一點,這適用於提前還錢,但不適用於提前要債,律法規定,就是不能提前要債。」
「是。」
「你們先別急着點頭。」
張斐道:「老師說得也不一定是對的,司法追求的細緻和合理,你們也可以自己去算一算,基於借貸年限、金額、利息,將這違約金定在更為準確合理的範圍內。」
「這能算得出嗎?」
「差點忘記你們都是一群文科生。」
張斐一翻白眼,「自己算不出,那就去找人算,我們與河中府律師事務所不是有合作的嗎?你們這腦袋怎麼越學越木訥了,這樣下去,我怎麼放心你出門。」
「是。學生知道了。」
「蔡京。」
張斐又向蔡京道:「在判決之後,你立刻針對此法寫一篇文章,公佈於眾,建議他們儘量寫明有無提前還款的違約金,也讓百姓確定這一點再借。」
「學生知道了。」
「今天就到這裏吧。」
「老師慢走。」
四小金剛立刻起身。
剛剛出門,忽見一道倩影走了過來,正是高文茵。
「夫人,你怎麼來了?」
張斐微覺有些詫異,高文茵一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很少來這裏。
高文茵道:「你不是說讓我準備一些禮物,今兒那馬家解庫鋪開張,這禮物都已經準備好了,而且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所以我就過來問問。」
「對哦!」
張斐拍拍腦門,「我差點都將這事給忘了,果然我只適合收禮啊!」
說着,他又看向許止倩,「許主簿,這是你的失職哦。」
許止倩更是將此事忘到九霄雲外,道:「這種事你也從未指望過我啊!」
「倒也是的。」張斐道:「你就是上庭積極。」
許止倩小吐香舌,這的確是事實,這種普通應酬,她哪會記得,即便記得,都不一定會說,她方才也一心在考慮提前還錢的事。
張斐馬上跟着高文茵回家,換了一身衣服,然後趕往馬家解庫鋪。
「三哥來了。」
見到張斐,樊正立刻迎了出來。
張斐道:「抱歉!抱歉!公務太繁忙,我們來晚了。」
「無妨!無妨!」
樊正伸手道:「三哥,快快裏面請。」
張斐一看店鋪裏面這麼多人,於是就問道:「對了!衙內他們可來了?」
「在左廂房喝酒。」
樊正說着,又拉着張斐到一邊,「三哥,你能不能先別去找衙內。」
張斐愣了下,「怎麼?你還安排了工作給我?」
「不不不!」樊正誠惶誠恐道:「我只是希望三哥能去後堂安撫一下那元學士,他可是一早就來了,而且非常緊張,你這不來,我都不敢去。」
張斐笑道:「是嗎?」
樊正道:「元學士好似認為這做買賣,一天就能賺個幾千貫,可是這怎麼可能,我都不知道怎麼說。」
張斐呵呵笑道:「好好好!我去看看。」
馬家解庫鋪內堂。
「元學士,你這老是走來走去,不嫌累麼?」
張斐望着面前來回踱步的元絳,不禁笑問道。
「你喝你的茶,別管老夫!」
元絳揮揮手道。
張斐也非常聽話,端起茶杯繼續喝了起來,又聽元絳在那喃喃自語,「這外面動靜不小,今兒應該收成不錯吧。」
張斐張了下嘴,到底還是忍住沒說。
其實今日最緊張的可不是在外迎客的樊正,他雖然年輕,但也見過大場面,真正緊張是坐在裏面乾等的元絳,因為此番合作,是等於將新政的大部分任務下放給商人,而他來河中府,就是要執行新政的,馬家解庫鋪能否成功,將直接影響到他的政績,也會用想到王安石。
過得一會兒,忽聽得吱呀一聲,只見樊正走了進來,元絳頓時一個飛撲過去,「怎麼?有多少人借錢。」
樊正偷偷瞄了眼張斐,張斐點點頭,示意他如實說。
樊正如實道:「還算不錯,我們共借了十筆出去。」
「這麼多?」
「這麼少?」
元絳和張斐幾乎同時說道。
說罷,二人對視一眼,元絳納悶道:「這多嗎?」
張斐道:「這不多嗎?」
「才十筆,哪裏多了?」
元絳不解道。
張斐立刻道:「樊大,你真是不會說話,你就告訴元學士,這相當借了多少個農夫的錢。」
樊正道:「我們一共了借了三百來貫出去,差不多約等於五十個農夫的借貸。」
張斐道:「這不到一天功夫,就借了五十個農夫,這還不多嗎?再加上這還是開張第一日,已經是非常驚人的數目。」
樊正也點點頭,「其實有很多人是想來借錢的,只是還不大放心,都在考慮,但往後肯定會越來越多的。」
「但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多啊!」
元絳坐了下來,「我是要拿利息出來交差的。」
他要的不是你做買賣的數目,而是要一個令人震驚的數目,因為這是朝廷的買賣,必須能夠給人感官上的刺激,借給幾千貫,跑去朝廷邀功,那會被人打出來的。
張斐呵呵道:「元學士,利息是怎麼都交不了差的。」
元絳詫異道:「你這話怎麼說?」
張斐道:「你就是一年借十萬貫出去,這利息也才兩萬貫,我聽說城裏那些大財主,賣個釀酒資格,都得兩萬五千貫。」
樊正詫異道:「才兩萬五千貫?」
張斐問道:「你樊樓花多少?」
樊正道:「一年至少六萬貫。」
張斐勐抽一口冷氣,又看向元絳道:「元學士,這點利息怎麼交差?況且咱們還是講究細水長流,這本錢興許一年都還回不來。」
元絳道:「當初不是你說能行嗎?」
「我說得是種稅得稅。」
張斐道:「外面那些人借錢是為啥?是為了做買賣,一方面,他做買賣就得賺錢,賺錢就得交稅,另一方面,他們得僱人,僱人都得給工錢,拿着工錢的人也得交稅。稅才是關鍵,如今外面那些大地主都想明白了,正處心積慮地對付稅務司。」
元絳張了下嘴,旋即又看了眼樊正。樊正心領神會,「若元學士沒有別的問題,我就出去忙了。」
「去吧!去吧!」
樊正一走,元絳就向張斐道:「你可不忘記,王介甫還等着咱們的政績。」
張斐道:「我沒有忘記,能收得上這麼多稅,全憑新法,只不過不是依靠新法直接得利,這新法更像似種草,去養着牛,牛在耕地種出糧食,只要財政改善,那就行了呀!朝廷可不會管這錢是從哪裏來的。」
元絳道:「以前可以這麼說,但是我剛剛收到消息,目前朝中,有很多人認為汴京和河中府的成功,是在於公檢法,而非新法。」
哇!你這消息忒也不靈通了,現在才知道。張斐故作詫異道:「真的嗎?這法令和政令本就是缺一不可,沒有可爭論的。」
元絳嘆道:「朝中之事,非你想得那麼簡單啊!」
張斐道:「我只知道,這財政改善,咱們都有政績,回到朝廷,咱說得話就是權威,咱說是新法,就是新法,是公檢法就是公檢法,財政不改善,咱們連張嘴的資格都沒有,只有挨罵的份。」
「這倒也是。」
元絳點點頭,道:「其實現在回頭來想想,青苗法只能抑制土地兼併,可要說以此法來改善財政,也真不過是痴心妄想啊!」
張斐微微一笑,你老現在才知道啊!道:「不過元學士若想弄點動靜出來,也不是不行的。」
元絳忙道:「你有何辦法?」
張斐道:「這裏的收入,是細水長流,若不懂種稅之理,也難以明白其中玄妙。但這種收入剛好符合官府的一些零碎支出,元學士可以將部分官府的支出,都算在這解庫鋪,每月來此領一些錢,那邊就可以將更多的財政直接用於朝廷,那麼在朝廷看來,這賬目就會變得更加好看。」
元絳聽得眼中一亮,「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而且這能夠有效防止官府貪污腐敗。」
張斐笑着點點頭。
元絳頓時轉憂為喜,「還是你小子機靈啊!」
......
「子由!你說他們當初會不會只是虛晃一槍?」
范鎮站在街對面,望着門庭若市的馬家解庫鋪,神情稍顯鬱悶,又向一旁的蘇轍問道。
蘇轍道:「晚輩倒是不覺得他們這是虛晃一槍,晚輩認為他們應該是早有預謀。」
范鎮道:「那就是虛晃一槍,故意引誘我們來打官司,讓鄉紳去解決青黃不接的問題,然後將常平倉的錢投到這裏來。」
蘇轍搖搖頭道:「這晚輩倒是不認同,因為就算鄉紳反悔,官府其實也沒有辦法,提舉常平司還得向那些百姓放貸。」
「這倒也是。」
范鎮撫須點點頭,「但總感覺是白忙活一場,呵呵。」
蘇轍沉吟少許,道:「范學士應該知曉,晚輩是非常反對青苗法的。」
范鎮點點頭。
蘇轍又道:「而晚輩反對青苗法,原因是在於晚輩光借錢給農戶,想要改善財政,是決計不可能的,官府只能強制借貸,壟斷借貸,如此必會傷民,但如今有公檢法存在,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青苗法在晚輩眼裏,已經是無傷大雅。」
范鎮想了想,突然看向蘇轍,「好你個蘇子由,你還是在暗指老夫白忙活一場啊!」
蘇轍趕忙解釋道:「晚輩絕無此意,其實范學士的那場官司,還是很好的推動了公檢法的進步,正是因為那場官司,才讓我們都知道,皇庭是可以阻止青苗法企圖壟斷借貸。」
「你呀!與你兄長真是越來越像了。」
范鎮笑着搖搖頭,又嘆道:「但可惜王介甫又打算在東京東路推行青苗法,而這一回他不打算先在當地建立公檢法。」
蘇轍呵呵兩聲:「王學士若肯聽勸,也就不會急於頒佈這青苗法。」
......
登州,檢察院。
相比起河中府一日三修,日益壯大的檢察院,這登州檢察院,真是愈發的破舊不堪,大門外更是門可羅雀,毫無生氣可言。
蘇轍自從去到河中府擔任檢察長以來,很多時候忙得是連喝水的工夫都沒有,而登州檢察長范純仁,則是閒得天天在衙里練字,寄情於書法、文章。
這時,一個老僕從走了進來,「啟稟老爺,方才府衙那邊傳來消息,黃縣知縣鄧廣遠致仕回家去了。」
范純仁立刻停下筆來,「為何?」
那老僕道:「因為鄧知縣也想效彷歐陽知州,阻止青苗法在黃縣執行,並且以官職相要挾,結果朝廷就讓他致仕回家。」
「真是豈有此理!」
范純仁將筆往筆架上一扣,「他王介甫莫不是想一手遮天。」
說着,他又向老僕道:「對了!我遞去府衙的訴訟,可有回音?」
那老僕點點頭道:「方才府衙那邊派人來,就是來說此事的,府衙那邊以黃縣一事為由,表示府衙不予受理。」
范純仁閉目一嘆,過得半響,他突然偏頭看向身旁一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書童,「為師是遠不如你三哥啊!」
這個書童不是別人,正是方雲。
當初他來登州時,張斐就拜託范純仁,照顧一下方雲,讓她免受欺負。范純仁雖然答應,但他其實並不喜歡方雲,對方雲一桉,他與司馬光的看法是一樣,方雲就是屬於謀殺親夫,雖然從法律上,你可以為方雲脫罪,但事實上,大家心裏都有數。
他們這些人更在乎內在道德品質。
但經過一番考察後,他發現方雲心裏還是挺善良的,又漸漸相信張斐那一套說法,她也是被逼到絕路上,一時想偏了,後來又發現方雲一直在努力學習律學,於是就收方云為徒。
方雲抿了下唇,怯怯道:「學生...學生倒是不這麼看。」
范純仁問道:「你有什麼看法?」
方雲忐忑地瞧了眼范純仁。
范純仁笑道:「你是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方雲道:「學生聽說三哥去河中府,還有檢察院、警署隨行,但老師在這登州,就只是一個檢察院,自難發揮公檢法的威力。」
范純仁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他來這裏兩年多,是毫無建樹,要知道他比蘇轍還要剛正不阿,但問題是登州沒有皇庭,沒有警署,光一個檢察院,是屁用沒有,他去官府行使檢察權,府衙總是找各種理由搪塞。
檢察院起訴又得要證據,他又沒法查到證據,直接就陷入死循環,別說民事訴訟,刑事訴訟也輪不到他來管。
唯一令他欣慰的,就是蘇軾的來信,那字裏行間是充滿着沮喪的樂觀,至少證明不是他的問題。
但隨着河中府公檢法的大獲成功,范純仁有些沉不住氣了,那邊那麼熱鬧,我卻在此虛度光陰,真是急死個人啊!
「唉...沒有辦法,誰讓掌管司法改革的是那司馬君實,就他那瞻前顧後的性格......。」
話說至此,范純仁又停住了,道:「但再怎麼也比王介甫那急性子要好,明明河中府的情況不錯,他偏偏不等公檢法,要急於推行新政,等着看好了,這必然是會出問題的。」
第六百一十九章 已無傷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