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7章 烏龜(1 / 1)
李日尊呼吸急促,他喃喃的道:「這喊聲雄渾,宋軍分明士氣如虹,太保說什麼宋軍死傷慘重……對了,李柏,叫李柏來。」
李柏急匆匆的來了,看着一臉憂色。
「陛下,臣願意去探路,若是宋軍在後面並無包圍,請陛下立刻南下……」
他說着竟然哽咽了起來。
這才是最忠心的一個啊!
「可恨朕卻早不聽你的勸說,否則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李日尊潸然淚下,點頭道:「如此去看看。」
李日尊換了便衣,帶着妻兒老小,一路跟着李柏的人往後面去。
到了後面,守將見到了便衣的李日尊,不禁心中絕望。
皇帝都要跑了,可見局勢不妙。
「開點門。」
李柏在吸鼻子。
他看着有些緊張。
李日尊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就安慰道:「莫要擔心,朕大不了就堅守升龍城不出。城中兵精糧足,不怕宋人。」
「是。」
李柏看了他一眼,心想轉着活擒交趾皇帝的念頭。
若是成功,某就是大功臣!
他熱血沸騰,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城門打開,他探頭出去看了一眼。
「陛下,無人!」
宋軍剛到,還需要時間來完成合圍。
李日尊心中一喜,就跟着出了城門。
他們剛走出十餘步,城頭就有人喊道:「宋軍來了!」
李日尊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你還想跑?
李柏回身就是一撲。
可正在此時,一個侍衛卻搶先了一步,他衝過來一把抱住李日尊,「大越皇帝在此!」
這是要投敵啊!
臥槽!
恰好李柏撲過來,一下就撲住了這個侍衛。
城門那裏跑出來十餘名將士,大喊大叫的。
這事兒不成了。
李柏惡向膽邊生,毫不猶豫的抱着侍衛的腦袋往邊上用力掰扯。
「啊!」
沒有誰的腦袋能經受這種摧殘,軍士鬆手,李日尊趁機得以逃脫。
那些軍士把他圍住,李日尊回頭見李柏和那個侍衛在糾纏,就喊道:「救他!救他!」
連侍衛都背叛了他,可見局勢的險峻。
可就在這個時候,李柏卻依舊忠心耿耿,讓李日尊心中感動之極。
這樣的臣子怎麼能丟棄?
李柏被搶了進去。
他躺在門洞裏喘息着,欲哭無淚。
某想趁機降宋啊!
可那該死的侍衛竟然搶先動手了,讓某功虧一簣,不亦悲乎!
隨後李日尊面色嚴峻的出現在了長街之上,順着中間的大道去前方。
「萬歲!」
他甚至還弄來了一把長刀,頓時引得街上的軍民歡聲雷動。
他走到哪都帶着李柏,儼然就是第一心腹。
當他登上城頭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無邊無沿的宋軍在升龍城外列陣,後面能看到有人在打造攻城器械。
「宋軍約有四五萬人。」
李常傑很冷靜的匯報了情況,「領軍的就是沈安,他在前面。」
李日尊問道:「太保不是說他來不了嗎?」
李常傑看了他一眼,說道:「臣也不知沈安為何能率軍平安到達這裏……臣,有罪!」
他跪了下去。
因為他分析錯誤,讓李日尊被堵在了升龍城裏,這個罪責大了去。若非是沈安兵臨城下,李日尊會讓他吃不來兜着走。
李日尊面色平靜的道:「無事,太保起來吧。」
……
沈安正在觀察着城頭的情況。
「李日尊來了。」
他微笑道:「他沒跑掉就是好事,傳令各軍歇息,明日攻城。」
隨即宋軍開始紮營。
炊煙升起,將士們在邊上守着,沈安帶着將領們去各處巡查。
「弟兄們吃的怎麼樣?」
沈安揭開鍋,見裏面有肉,不禁就滿意的道:「有肉儘管下,讓兄弟們吃飽,吃好。」
做飯的軍士叉手而立,「郡公,軍中的規矩,要省着些呢!」
附近的將士都站了起來,沈安壓壓手,示意他們坐下,可無人聽從。
「無需太省。」沈安拿起勺子攪和了幾下,見下面有野菜,就更滿意了。
那做飯的軍士眼睛發亮,恨不能沈安能現場傳授他做飯的訣竅,但顯然沈安並沒有這個心思。
「郡公,要留着好東西等大戰時用。」
管輜重的將領來了,沈安看了他一眼,問道:「我軍的存糧還有多少?」
將領欲言又止,有人低聲道:「郡公,軍中的存糧是機密。」
這等事也就是將領們才能知悉,軍士們知道了容易出事。比如說他們得知存糧不多時,下去就會議論,從而導致軍心渙散。
沈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
將領忍住了摸袖口裏的冊子的**,說道:「我軍還剩五日糧。」
「不錯。」沈安滿意的道:「若是你還得翻看冊子才知道存糧多少,那就是瀆職!」
可軍士們知道了存糧不多,就怕胡思亂想啊!
見他們面帶憂色,沈安不滿的道:「輜重就那麼多,肉眼就能判斷數量,能瞞住誰?與其遮遮掩掩的讓兄弟們猜疑,不如坦蕩說出來。」
諸將一想也是,就拱手認錯。
「你等自便吧。」
沈安喜歡看這種處處篝火的場景,覺得很熱鬧。
他準備尋摸一個手藝最好的地方蹭飯,而將領們各自有專人做飯,自然不擔心這個。
「好險吶!」
那個管輜重的將領苦笑道:「差點被郡公被揪住了錯。」
種諤卻覺得好險的不是這個,「五日存糧,郡公該派人出去搜羅糧草才是。」
眾人看着他,都覺得理所當然。
所謂搜羅糧草,就是搶!
升龍城是交趾的中心,周圍富庶,只需搶一把,保證發財。
另一個將領說道:「若是五日攻不下升龍城……」
眾人一陣面面相覷,都覺得心中發冷。
這便是此刻的現狀。
從有戰爭記錄以來,補給在許多時候都是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重要因素。
看三國經常能看到劫糧道,什麼叫做糧道,就是輜重補給線。
襲擊你的輜重,斷掉你的糧道,你前面再有百萬大軍也是白搭。
軍中無糧,崩潰就在頃刻之間。
「五日!」
種諤看着堅固的升龍城,沉聲道:「用火藥炸。」
「城門怕是被堵住了。」
「肯定的,此刻城門後面多半全是砂石,就算是炸開了也無用。」
但凡要死守的地方都會如此,不給你可乘之機。
「炸塌城牆呢?」
眾人拿起望遠鏡在觀察。
「特麼的!這城牆怕是加厚了吧?看着就像是烏龜。」
「對,好厚的城牆,這是瘋了?」
「蕞爾小國,竟然把都城建的這般堅固?某怎麼覺着這城牆比汴梁的還厚呢?」
有人罵道:「李日尊自稱帝王,可卻膽小如此,呸!」
這事兒還真是怪不到李日尊,罪魁禍首是常建仁。
上次水軍夜襲升龍城,那時候的升龍城也就是一座普通的土城,結果被常建仁一傢伙炸塌了城牆,並衝殺上去。
他站在城頭嘶吼的模樣被交趾人視為厲鬼。
而後李日尊痛定思痛,征伐了許多民夫,把升龍城加固加厚。
「瑪德!這麼厚實的城怎麼打?」
「炸開怕是不好炸了,某估摸着得炸十餘次,那得死多少人?」
這種厚實的城牆必須要多次爆破才行。
可這一路會死多少人?
有防備的交趾人會讓城下堆滿宋軍的屍骸。
「死就死了。」
種諤的眼中從未有人命這回事,只有勝負。
一個將領苦笑道:「郡公怕是不會同意。」
種諤說道:「郡公用兵如神,就是心慈手軟了些,某去勸勸。」
他一路去找到了沈安,沈安正和十餘個軍士聊天打屁,邊上一大鍋香噴噴的大雜燴。
「郡公。」
種諤走過來,沈安起身問道:「何事?」
「某看過城牆,怕是只能炸開。」種諤低聲道:「死傷……自古沙場征戰,死傷難免。若是只顧着死傷,到時糧草不濟,我軍怕是會崩潰……孰輕孰重,還請郡公決斷。」
「這個?」沈安笑了笑,「安心,某有辦法。」
「郡公!」種諤嚴肅的道:「某並非貪生怕死之輩,若是郡公同意,某願意帶着人去炸城牆!」
種諤有這個膽子?
沈安看着他,說道:「若是現在呢?」
種家在後來成為了大宋中流砥柱般的將門,種世衡更是一度成為大宋的希望,只是最後都隨着斜陽一起墜落,整個北方,只留下了折家在苦苦支撐。
「下官遵命!」
種諤的眼中多了煞氣,顯然是當真了。
沈安伸手,種諤身體一僵,但還是沒躲避,任由沈安拍着自己的肩膀。
「不怕死?」沈安笑着問道。
「怕。」種諤沉聲道:「但既然做了武人,就該有戰死沙場的覺悟。種家旁的沒有,熱血卻不差!」
「好!」沈安看着緩緩西斜的太陽,心情大好。
種諤知道自己被沈安戲弄了一把,他皺眉道:「敢問郡公,某一直覺着郡公對種家有偏見,為何?」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沈安對他就帶着偏見,這讓種諤很是不解。
「一是折家。」沈安不屑於說假話,「某和遵道情同兄弟,自然要偏向折家。」
種諤苦笑道:「是,換了某也是如此。」
幫親不幫理,在此刻是天經地義的事兒,無人能置喙。
「其二……」
第二波斥候出發了,衝着這邊遙遙拱手。
沈安揮手,微笑道:「其二,種家的做派某不喜。」
他回身看着種諤,「既然是武人,那就該有武人的做派。當今文武對立,種家卻自詡儒將,站在了文武中間,實則已經靠向了文人的那一邊,這是何意?」
「種家的老祖乃是大儒。」時至今日,種諤依舊以种放的大儒身份為榮。
「此一時,彼一時。」沈安皺眉道:「種家處處都擺着儒將的架子,行事也是如此,卻不是純正的武人。」
武人就該純正,想去摻雜政治,想和文官們廝混在一起,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種諤辯解道:「詩詞文章……」
「那些對武人而言就是狗屁!」
沈安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大宋需要每個人盡忠職守,而武人的職責是什麼?殺敵報國,為國戍邊,為國拓疆!而不是和一群文人聽着歌,看着舞蹈,喝着美酒,吟詩作詞!」
種諤低頭,「此事種家自然會仔細思量。」
每個人做事的方式都不同,沈安也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強硬了些。
「這只是某的一番牢騷,你聽聽也就罷了。」
種諤突然問道:「郡公突然提及此事,可是有所教某?」
「你倒是聰明!」
……
第三更,還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