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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趕赴京觀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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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蜮谷入口處,是一排巨大的牌坊樓,最前邊的一座,是那規模驚人的五間六柱十一樓,以名貴的黃、綠琉璃磚嵌砌壁面,每條龍柱上都雕刻有歷代披麻宗老祖的降魔圖,匾額為「氣壯觀奇」。

    修道之人和純粹武夫,往往眼力極好,只是先前陳平安望向牌坊之後,根本看不清道路的盡頭,而且似乎還不是障眼法的緣故。

    不過比起接連倒懸山和劍氣長城的那道門,此處牌坊樓的玄妙,倒是沒讓陳平安如何驚奇。

    陳平安隨便坐在牌坊附近,翻了一個多時辰的書,因為看得細緻,不願遺漏任何細節,才看了小半,就打算今天先在不遠處的集市客棧歇息,明天再作打算,是再瀏覽一下鬼蜮谷的邊境風景,還是通過那排牌坊樓,進入鬼蜮谷,深入腹地歷練,都不着急。

    陳平安收起書,走向那座繁榮集市,這是披麻宗租賃給一個骸骨灘小門派的修士打理,諸多產業,皆是如此,披麻宗修士並不親自參與經營,畢竟披麻宗總共不到兩百號人,家業又大,事事親力親為,耽誤大道修行,得不償失。

    只不過蘇姓元嬰坐鎮跨洲渡船,楊姓金丹負責巡視壁畫城,是例外,因為這兩樁事,涉及到披麻宗的面子和里子。

    如今的落魄山,已經有了些山頭大宅的雛形,朱斂和石柔就像分別擔任着內外管事,一個在山上操持庶務,一個在騎龍巷那邊打理生意,

    直到真正離開了龍泉郡,陳平安在跨洲渡船上的偶爾練拳間隙,也會回頭再看再想,才覺得這裏邊的有趣,兩位管事模樣的傢伙,竟然一位是遠遊境武夫,一位是身穿仙人遺蛻的枯骨女鬼,誰能想像?

    陳平安離開落魄山之前,就已經跟朱斂打好招呼,自己一般不會輕易飛劍傳訊回牛角山,而那隻小劍冢裏邊所藏兩柄飛劍,無法跨洲,所以這次遠遊北俱蘆洲,是名副其實的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畢竟如今的落魄山,很安穩。

    應該忌憚的,是別人才對。

    陳平安走在路上,扶了扶斗笠,自顧自笑了起來,自己這個包袱齋,也該掙點錢了。

    骸骨灘是個無需講那儒家禮法的地方,小集市沒名字,給當地人俗稱奈何關,喊慣了之後,來來往往都認。

    哪怕日頭高照,集市這邊的街巷依舊顯得陰氣森森,十分沁涼,按照那本披麻宗版刻書籍《放心集》所說,是鬼蜮谷陰氣外瀉的緣故,所以身體孱弱之人勿近,不過這些聽上去很嚇人的陰氣,書上黑紙白字明確記載,已經被披麻宗的山水陣法淬鍊,相對純粹且均勻,一定程度上適宜修士直接汲取,所以只要練氣士御風凌空,放眼望去,就會發現不單單是集市周邊,整條鬼蜮谷邊境沿線,多有練氣士在此結茅修道,一座座素雅卻不簡陋的茅屋,星羅棋佈,疏密得當,這些茅屋,都由擅長風水堪輿的披麻宗修士,專門請人建造在陰氣濃郁的「泉眼」上,而且每座茅屋都擺有三郎廟秘制的蒲團,修道之人,可以短期租借一棟茅屋,財大氣粗的,也可以全盤買下,那本《放心集》上,列有詳細的價格,明碼標價。

    這大概就是披麻宗的生財之道。

    以後的落魄山,得好好學上一學。

    陳平安進入集市後,一路閒逛,發現幾乎所有商鋪,都會販賣一種晶瑩如玉的白骨,這是《放心集》貨殖篇里詳細介紹的一種後天靈寶,頗為珍稀,鬼蜮谷內一開始是誕生於古戰場遺址的眾多鬼物紛紛聚攏,半數是被披麻宗修士以巨大代價驅逐至此,免得肆意為禍整座骸骨灘。

    後來這些陰物一部分如同練氣士的境界攀升,種種機緣巧合之下,演化為宛如山水神祇的英靈,更多則是淪為橫行無忌的暴虐厲鬼,歲月悠悠,又有專門「以鬼為食」的強大陰靈出現,雙方糾纏廝殺,落敗者魂飛魄散,轉化為鬼蜮谷的陰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已失去,而那些品秩高低不一的累累白骨則散落四方,一般都會被勝者作為戰利品收藏、儲存起來,鬼蜮谷內

    練氣士和純粹武夫進入鬼蜮谷歷來,這些潔白如玉的屍骨就成了一筆相當不俗的彩頭。

    許多山上商賈,多是來此購買被鬼蜮谷至陰之氣淬鍊得極為純粹的白骨,是煉製眾多陰冥法器的絕佳材料。

    陳平安最後走入一間集市最大的鋪子,遊客眾多,擁擠不堪,都在打量一件被封禁在琉璃櫃中的鎮店之寶,那是一副鬼蜮谷某位覆滅城池的城主陰靈骨架,高一丈,在琉璃櫃內,被店鋪故意擺放為坐姿,雙手握拳,擱放在膝蓋上,目視遠方,即便是徹徹底底的死物,仍有一方霸主的睥睨之姿。

    這具白骨全身佈滿天然銀線,交錯繁密,光華流轉不定。

    據說這副骨架的主人,「生前」是一位境界相當於元嬰地仙的英靈,桀驁不馴,率領麾下八千鬼物,自立為王,四處征戰,與那位玉璞境修為的鬼蜮谷共主,多有摩擦,但是《放心集》上並無記載這尊英靈的隕落過程,而按照店鋪當下那個唾沫四濺的年輕夥計的說法,是自家掌柜早年結識了一位深藏不露的北方劍仙,故意以洞府境劍修示人,掌柜卻與之意氣相投,以禮相待,結果那位劍仙走了一趟鬼蜮谷後,就帶出了這副價值連城白骨,竟是直接贈予鋪子,說就當是先前賒欠的那些酒水錢了,也無留下真實姓名,就此離去。

    在別處,聽到這種噱頭十足的荒誕故事,陳平安肯定全然不信,但是在這北俱蘆洲,陳平安半信半疑。

    這副仿佛一位地仙骨骼「金枝玉葉」的英靈白骨,是當之無愧的上品法寶,店鋪夥計說一般情況不賣,但是如果真有誠意,可以商量,不過夥計說得明明白白,兜里沒個四五十顆穀雨錢,就提也莫提,免得雙方都浪費口水。哪怕如此天價,陳平安還是發現店鋪內,有幾撥人躍躍欲試。

    陳平安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離了店鋪,找了家客棧,房間並不豪奢,就是乾淨清爽些。類似搖曳河那座渡口茶攤,都不待見黃金白銀,一顆雪花錢起步,可以住三天,不包伙食酒水。若是在山下的俗世王朝,即便是富賈如雲的大驪京城,如果一間仿佛螺螄殼大小的客棧屋舍,敢收一天三百多兩銀子,估計一樣早給唾沫淹死了。

    陳平安摘下斗笠和背後劍仙,繼續翻閱那本越看越讓人不放心的《放心集》。

    骸骨灘是北俱蘆洲十大古戰場遺址之一,鬼蜮谷更是特殊,是一處光陰漩渦之地,自成小天地,如同陰冥,疆域絲毫不比「陽間」的骸骨灘小,其中有一位如今相當於玉璞境修為的巨大英靈,最早脫穎而出,一呼百應,聚攏了數萬陰兵陰將,打造出一座聲名赫赫的白骨京觀城,宛如王朝京城,又有周邊城池大小數十座,半數依附京觀城,其餘半數是由一些道行高深的鬼物經營創造,與京觀城遙遙對峙,不甘心寄人籬下,擔任附庸,千年之間,合縱連橫,鬼蜮谷內的鬼物越來越少,但是也越來越強大。

    歷史上鬼蜮谷陰物曾經兩次試圖突破界限,想要出關大掠骸骨灘,最好是能夠沿着搖曳河北上,一鼓作氣吃掉沿途兩個國家,然後擄走活人帶回鬼蜮谷,以陰毒秘術炮製新生陰物鬼魅,壯大兵馬,所幸都被披麻宗修士阻攔,可也使得披麻宗兩度元氣大傷,聲勢從巔峰跌入谷底。

    披麻宗在北俱蘆洲從站穩腳跟到開疆拓土,可謂諸事不順。

    不過北俱蘆洲底蘊之深厚,由此可見,一座骸骨灘,光是披麻宗就擁有三位玉璞境老祖,鬼蜮谷也有一位。

    反觀東寶瓶洲,如果不提那一撮秘密滲透進來的高人隱士,只說在寶瓶洲土生土長的修道之人,位於山巔的上五境修士,屈指可數。

    不過關於此事,崔東山早有提醒,說了寶瓶洲疆域不到俱蘆洲三成,寶瓶洲的玉璞境,數量稀少,是那鳳毛麟角的存在,比不得別洲聲勢,但是寶瓶洲只要是躋身了上五境的修道之人,更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例如那書簡湖劉老成,以及風雪廟魏晉這種天之驕子,都是分了些一洲氣運的古怪存在,若是與北俱蘆洲或是桐葉洲同境修士,尤其是那些養尊處優的譜牒仙師廝殺搏命,劉老成和魏晉的勝算極大。

    練氣士和武夫一旦選擇入谷歷練,就等於與披麻宗簽了一道生死狀,是富貴是暴斃,全憑本事和運氣,掙了橫財,披麻宗不眼紅不垂涎,一文錢不多收,死在了鬼蜮谷,從此生生死死不得超脫,也別怨天尤人。

    這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歷史上不是沒有仙家府邸,心疼門內得意弟子的夭折,事後不服,呼朋喚友,浩浩蕩蕩,來骸骨灘與披麻宗理論一二,既是問罪,也有跟披麻宗要些補償的念頭,披麻宗修士從來不解釋一個字,來了人,在山門口那邊擺下一張桌子,上過了一杯陰沉茶待客,之後就開打,要麼對方打上自家祖師堂,要麼就打得對方交出身上所有法寶和神仙錢,然後往搖曳河一丟,自己鳧水回北方家鄉。

    所以搖曳河也有個別稱,餃子河。

    可是下過好幾次餃子的。

    不過披麻宗也不會念着來此修行的外人死在裏邊,《放心集》上有清清楚楚標註出三條北行路線,推薦練氣士和武夫仔細掂量自己的境界,一開始先尋覓四處遊蕩的孤魂野鬼,然後最多就是與幾座勢力不大的城池打打交道,最後如果藝高膽大,猶不盡興,再去腹地幾座城池碰碰運氣。

    鬼蜮谷內所有地仙英靈鬼王的境界高低,擅長術法,傍身的法寶,壓箱底的本事,書上都有清晰記載。

    而且披麻宗修士在鬼蜮谷內建造有兩座小鎮,宗主虢池仙師親自駐守其一,但是一般人往往見不着她,不過鎮上有兩撥專職狩獵陰靈鬼將的披麻宗內門修士,外人可以跟隨或是邀請他們一起遊歷鬼蜮谷,所有收穫,披麻宗修士分文不取,但是書上也坦言,披麻宗修士不會給任何人擔任扈從,見死不救,很正常。只不過若是有仙家豪閥子弟,嫌自家錢多壓手,是來鬼蜮谷遊玩來了,倒是可以,只需全程聽從披麻宗修士的叮囑,披麻宗便可以保證看過了鬼蜮谷風景,還能夠全須全尾地離開險境,只要遊玩賞景之人,恪守規矩,期間出現任何意外損失,披麻宗修士不但賠錢,還賠命。

    夜幕中,陳平安合上厚厚的一本《放心集》,起身來到窗口,斜靠着喝酒。

    一本書看到最後,除了記住了那些繁瑣的禁忌事宜,更在書中看到了披麻宗修士的豪氣。

    遙想當年。

    當時驪珠洞天有一位草鞋少年,高高揚起頭,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有無數劍修仙人御劍跨洲遠遊,去往劍氣長城抵禦妖族。

    求利求名?

    磨劍而已。

    難怪她會說這寒苦之地,卻自古多豪傑。

    只有這樣的土壤,才能湧現出浩然天下最多的劍仙。

    你肯贈我幾壺酒,我便願意還你一副價值數十顆穀雨錢的英靈白骨。

    講道理嗎?不講。

    沒道理嗎?很有。

    陳平安轉頭望向擱放在桌上的劍仙,輕聲道:「放心,在這裏,我不會給你丟臉的。」

    陳平安視線微微偏移,望向那隻竹編斗笠,微笑道:「因為我叫陳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安。我是一名劍客。」

    沉默片刻,陳平安揉了揉下巴,喃喃道:「是不是把『平平安安的平安』略去,更有氣勢些?」


    ————

    壁畫城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怪事。

    披麻宗修士開始封禁那三堵福緣尚存的牆壁,不許任何遊客靠近不說,便是店鋪掌柜夥計都必須暫時搬離,必須等待披麻宗的告示。

    自然是怨氣衝天,此起彼伏的罵娘聲。

    一個運氣不好的,跳腳大罵的時候,附近剛好有個經過的披麻宗修士,給後者二話不說,一袖子撂倒在地,翻了個白眼便暈厥過去。

    然後那個可憐蟲的朋友也二話不說,扛起就跑,既不給披麻宗神仙道歉,也不撂半句狠話。

    北俱蘆洲便是如此,我有膽子敢指着別人的鼻子罵天罵地,是我的事情,可給人揍趴下了,那是自己本事不濟,也認,哪天拳頭硬過對方,再找回場子便是。

    那位姓楊的金丹修士有些頭疼。

    身邊的師弟龐蘭溪更是無奈。

    原來在一幅壁畫之下,有位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在那邊跪地不停磕頭,血流不止,苦求壁畫上邊的那位行雨神女,給他一份機緣,他有血海深仇不得不報,只要神女願意施捨一份大道福緣,他願意給她生生世世做牛做馬,哪怕是報完了仇,要他立即粉身碎骨都可以。

    年輕人在磕頭之前,就掏出了一枚不知從何處尋來的古老玉牌,輕輕放在地上。

    中年金丹修士擺擺手,示意一位外門修士不用驅趕此人。

    龐蘭溪想要勸說些什麼,也給中年修士按住肩頭。

    中年修士更多注意力,還是放在了那個身姿纖細如楊柳的女子。

    當她出現後,披麻宗設置在壁畫這邊的山水大陣毫無動靜,可是仙宮秘境的天然禁制,卻開始起了漣漪。

    至於掛硯神女那邊,反而談不上手忙腳亂,一位外鄉人已經獲得了神女認可,披麻宗聽之任之,並無阻攔他們離去。

    掛硯神女也投桃報李,主動與那位主人一起徒步登山,去往他們披麻宗的祖師堂。

    所以掛硯神女圖是率先變成白描的一幅。

    然後是一頭七彩鹿從那幅騎鹿神女圖縱身一躍,身影瞬間消逝,緊隨其後,成為今天的第二幅白描壁畫。

    楊姓修士先前心中震驚不已,畢竟這幅天庭女官圖的福緣,是披麻宗唯一一幅志在必得的壁畫,披麻宗上上下下,都無比希望身邊的師弟龐蘭溪能夠順利接手這份大道機緣。所以他差點沒有忍住,試圖出手阻攔那頭七彩鹿的倏忽遠去,只是宗主虢池仙師很快從壁畫中走出,讓他退下,只管去守住最後一幅神女圖,然後虢池仙師就返回了鬼蜮谷駐地,說是有貴客臨門,必須她來親自接待,至於掛硯神女與她新主人的上山拜訪,就只能交由祖師堂那邊的師伯處理了。

    中年修士其實一頭霧水,能夠讓自家宗主出面迎客,難不成是一位大宗之主?

    行雨神女終於現身,竟是臉色慘白,走出畫卷後,看了眼那位眼神冷漠的女子,再看看地上那枚正反篆文「行雲」、「流水」的古老玉牌,這位最精通推演之術的神女,像是陷入了兩難境地。

    中年修士看出了一點端倪。

    這是壁畫城其餘七位神女都不曾碰到的一個天大難題。

    那個瞧着十分柔弱溫婉的女子,如果不留心她的眼神,不是剛好站在了這幅壁畫下,就連他這個金丹修士都不會太過注意。

    無法想像,一位神女竟有如此可憐無助的一面。

    行雨神女,是披麻宗打交道最多的一位,相傳是仙宮秘境神女中最足智多謀的一位,尤其精於弈棋,老祖曾笑言,若是有人能夠僥倖獲得行雨神女的青睞,打打殺殺未必太厲害,可是一座仙家府邸,其實最需要這位神女的襄助。

    那位女子瞥了眼不斷磕頭、幾見額頭白骨的年輕人,再望向行雨神女,「你去助他渡過難關,甲子之後,再來給我請罪。」

    行雨神女心神搖曳不定,以至於整座壁畫城都顯得水霧瀰漫,神女只覺得見着了這位明明境界不算太高的女子後,卻仿佛那山下的官場胥吏,瞧見了一位吏部天官。

    行雨神女顫聲道:「事後如何去找主人?」

    那女子淡然說道:「獅子峰。」

    披麻宗中年修士皺了皺眉頭。

    獅子峰確實有一位強大元嬰,不容小覷,但卻是一位年歲已然不小的男子修士。

    可即便是這位元嬰修士親自站在這裏,哪裏會讓這位行雨神女如此戰戰兢兢?

    那女子對中年金丹修士微笑着自我介紹:「獅子峰,李柳。」

    中年修士依舊不曾聽聞這個名字,但還是跟着說道:「披麻宗,楊麟。」

    名叫李柳的年輕女子,就這麼離開壁畫城。

    似乎都懶得再看一眼行雨神女。

    呆呆站在一旁的少年龐蘭溪,抹了把額頭,都是汗水,感慨道:「楊師兄,這位李柳前輩好嚇人。」

    中年修士笑道:「這話在師兄這邊說說就算了,給你師父聽見了,要訓你一句修心不夠。」

    少年心性單純,只覺得楊師兄果然性情沉穩,將來一定會是披麻宗的頂樑柱之一,卻沒有看出這位金丹師兄的眼神複雜。

    因為龐蘭溪自己還茫然不知,自己已經失去了那幅騎鹿神女圖的福緣。

    ————

    鬼蜮谷內。

    一行人沒有走那入口牌坊。

    而是其中一人直接以本命物破開了一道大門,然後一艘流霞舟一衝而入。

    船頭之上,站着一位身穿道袍、頭頂蓮花冠的年輕女子宗主,一位身邊跟隨七彩鹿的神女,還有那個改了主意要一起遊歷鬼蜮谷的姜尚真。

    那艘天君謝實親手贈予的流霞舟,雖是仙家至寶,可在鬼蜮谷的重重濃霧迷障內飛掠,速度還是慢了許多。

    流霞舟如同一顆彗星劃破鬼蜮谷天空,極其矚目,寶舟與陰煞瘴氣摩擦,綻放出絢爛的七彩琉璃色,同時破空聲響,如同雷聲大震,地上許多陰物鬼魅四散奔走,底下許多沿途城池更是迅速戒嚴。

    姜尚真伸出手掌在額頭,舉目遠眺,笑道:「賀宗主,白骨京觀城就快到了,這流霞舟真是個寶貝,賣不賣?」

    年輕女冠置若罔聞。

    騎鹿神女與主人如出一轍,不願搭理這個口無遮攔的傢伙。

    姜尚真突然轉頭問道:「賀宗主,若是你執意殺他,你們雙方境界差了這麼多,我可是要攔上一攔的。當然了,在這之前,那京觀城如果想要欺負兩位,也要問過我姜某人的柳葉,答應不答應。」

    女冠還是不說話。

    姜尚真嘆了口氣。

    世間男女,欠錢好說,情債難還。

    這個陳平安到底是怎麼招惹的她?

    年紀不大,本事真高。

    如果陳平安在場,姜尚真都要伸出大拇指,贊一聲我輩楷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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