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孤島困獸(1 / 1)
山洞中。
於野吐了口濁氣,慢慢睜開雙眼。
洞口沒有禁制,洞外的日光映照之下,洞內一片明亮。
山洞有着兩丈大小,四周擺放着罈罈罐罐。洞頂嵌着幾顆夜明珠,與洞外的日光交相輝映。當間地上鋪着一張草蓆,散落着兩枚玉簡,幾冊獸皮典籍,以及銅鏡、酒杯、陶碗等物。草蓆的旁邊,扔着一雙許久不曾穿用的靴子。
嗯,洞府簡陋,且有些雜亂。
於野抬手一招。
銅鏡飛起,悠悠懸在三尺之外。
只見鏡中出現一個年輕人,臉頰稜角分明,濃眉大眼,五官倒也精神,卻披頭撒發,赤裸上身,模樣狼狽不堪。
「啪——」
於野打了個響指,銅鏡落在地上。
他站起身來,抓起一個空酒罈子,抬腳走向洞外。
島上沒有他人,且天氣炎熱,倒也不用在意穿着,此時他僅着一條褻褲遮羞。
走到洞外,他伸出手指隔空划去。
劍氣所至,洞旁的石壁上「哧」的多了一道痕跡。加上之前所刻,共有六道劍痕。每月的月圓之日留個記號,算起來已過去了六個月。
嗯,半年了。
在島上已困了半年。
而半年來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如今已修至鍊氣七層的後期。修煉的進境倒也不慢,而想要築基依然為時尚遠。
洞外的山坡上擺放着一張石几,看上去頗為粗糙,卻是他用礁石雕刻而成,足足耗去一個時辰呢。
孤島之上什麼都缺,唯獨不缺時辰。
於野在洞前佇立片刻,赤着雙腳凌空躥起。片刻之後,他已來到山頂之上。小山雖然僅有二三十丈高,而山頂卻有一個丈余大小的石坑,坑內匯集着清澈的雨水。他用空酒罈子裝滿了清水,然後順着原路返回。
海天依然空曠無際,沒有船隻,沒有人影,便是鳥兒也見不到一隻。
於野回到山洞前,喝了幾口水。他將罈子放在石几上,轉身奔着海邊走去。
海浪迎面捲來,他飛身扎入海水之中。不過轉眼的工夫,人已到了二三十丈外。只見他揮動雙臂盡情暢遊,矯健的身影在海面上時而躥起,時而又消失無蹤。
片刻之後,海邊炸開一團浪花,從中飛出一道人影,手上抓着一條海魚。
去而復返的於野凌空虛踏幾步,雙腳已輕飄飄的落在海灘之上。他伸手將兩尺多長的海魚撕成兩半,扔了魚皮與內臟,僅留下兩塊數斤重的魚肉。石几旁邊擺放着鐵釜灶具,還有殘存的灰燼。他卻直接將魚肉放在石几上,順手拿出短劍切成小塊,又撒了幾粒鹽巴,之後抓起一塊魚肉塞入嘴裏。
嗯,味道不錯。
這般赤着身子,披頭撒發,生吃魚肉,像不像個茹毛飲血的孤島困獸?
也是迫不得已。
困守孤島之初,他以辟穀丹充飢。隨後又下海捕魚,以烤魚、魚羹充飢。而辟穀丹僅有百餘粒,使用離火符生火又過於奢侈。尚不知要在島上待到何年何月,唯有精打細算。於是他每月服用一粒辟穀丹,每七日抓條海魚,且求不餓肚子,且求能夠安心修煉下去。
吃罷了魚肉,喝了幾口水。
於野將餘下的清水倒在頭上、身上,稍稍沖刷一二,然後放下罈子,抬起右手輕輕一揮。
眼前光芒一閃,頓時腥風大作,「砰、砰」震響,海灘上多了兩個三丈長的醜陋怪物。
那正是他豢養的兩頭妖螈,皆尖吻利齒,遍體鱗甲,四肢粗壯,拖着一條尾巴。各自後背的肉翅已有三五尺大小,上下扇動着不停,一前一後搖頭擺尾離地而起,竟然躥出去七八丈遠,「撲通、撲通」扎入海水之中,相繼瘋狂的捕殺海魚,隨其捲起一道道血紅的浪花。
兩頭妖螈隨着個頭見長,消耗的靈石愈來愈多,一年下來便有數十上百,與他修煉所需也相差仿佛。如今讓兩頭妖物去海中覓食,同樣也是為了長遠打算。
於野扯出一件破舊的道袍披在身上,翻手拿出兩枚玉簡。看了會兒《萬獸經》與仙門的御劍口訣,他又拿出幾卷獸皮古冊研讀。
不知不覺,黃昏已至。
兩頭妖螈在海中折騰了大半日,均已吃飽喝足,雙雙爬到岸邊,猶自搖頭擺尾意猶未盡。
於野收起玉簡、卷冊,倚着石几閉目冥思。
他主修的功法是《天罡經》,神通法術為《七殺劍訣》、《化身術》、《天禁術》。如今雖然修至鍊氣七層的境界,而神通法術並無變化。至於神龍遁法,依然進展緩慢。
夜色降臨。
海上升起一輪圓月。
於野站起身來,順着海邊往北走去。
兩頭妖螈隨後跟來,攪得一路飛沙走石。
小島北端的山坡上,隆起兩個小小的墳丘,覆蓋着青苔與野草,已見不到掩埋的痕跡。倒是四周散落的空酒罈子,見證着曾經的悲傷別離。
於野放緩腳步,抬起一隻手。
兩頭妖螈雖然靈智未開,卻怕他的神識禁錮,急忙停了下來,遠遠躲在十餘丈之外。
於野慢慢走到墳丘前。
此處,乃是墨筱與冷塵的葬身所在。每隔一段日子,他便過來探望一次。
月光下,濤聲如泣。
雲川仙門。
濟水峰。
又是一年大開山門的收徒之日。
濟水峰的博海閣前,人群涌動。其中不僅有一百多位新人,百川堂的長老、傳功師父與執事也悉數現身,還有一群外門弟子在圍觀說笑。
「哎呀,看到這些師弟、師妹,便想起你我當年入門的情景。」
「當年招納弟子不過十數人,如今竟有上百之多。」
「哼,人多又如何,誰敢與我於野兄弟相提並論?想當初我二人縱橫四方,斬妖除魔,所向無敵」
「當歸一,你已吹噓了數百回,現如今你的於野兄弟又在何方?」
「於野便不該拜入內門,只怪他爭強好勝,命喪南嶼城」
「玉杏不敢亂說啊!」
「我並未亂說啊,他與墨師叔、冷師兄若是無恙,早該返回山門,如今五年過去杳無音訊」
交談的幾位弟子分別是當歸一、木沙、厲沄、玉杏、尚鑫與弘巧兒。六人同年入門,交往密切,如今五年過去,均已成為鍊氣六層以上的高手。
便於此時,一位器宇軒昂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
「當歸一!」
「哎呦,玉師兄,不知有何吩咐,小弟定當效命!」
來的是玉榧,常明執事的徒弟,百川堂的管事弟子,鍊氣八層的高手。
「且去後山,有位前輩找你問話!」
「前輩?」
「去了便知。」
新晉弟子入門之日,玉榧很是忙碌,他與幾位同門打了聲招呼,轉身又走向人群之中。
當歸一不敢怠慢,扭頭奔着後山跑去。
五年來,他一直待在濟水峰,不是巡山,便是值更,日子雖然平淡無趣,卻也過得安安穩穩。誰想今日竟有前輩找他,莫非上次盜採靈藥被發現了?
後山。
濟水湖畔。
一位中年男子負手而立。
此人四十多歲的光景,個頭精瘦,鬍鬚稀疏,眼光深邃。
當歸一跑到近前,躬身行禮,膽怯道:「前輩」
男子轉過身來。
當歸一嚇得不敢抬頭,急忙後退兩步。
男子衝着他上下打量,漠然道:「七年前,是你持我令牌拜入仙門?」
當歸一慢慢抬起頭來,喜出望外道:「卜易師叔——」
「你是?」
「家師黃一道長,五雷正法傳人,他老人家臨終之前,吩咐弟子前來投靠卜師叔!」
「哦」
卜易沉吟不語。
二十年前倒是結識過一位散修,當時相處甚歡,曾向他討要仙門令牌,沒想到對方的後人竟然尋上門來。
「師叔——」
當歸一突然兩眼通紅,「撲通」跪在地上,帶着哭腔道:「這些年弟子孤苦伶仃,四處漂泊,如今總算找到親人,我給您老人家磕頭——」
他以頭搶地,「咣、咣」直響。
也許是一句「親人」觸動心懷,卜易稍作遲疑,微微頷首,道:「門主命我招納內門弟子,你以後便跟着我吧!」
「遵命!」
當歸一又磕了幾個頭,這才一躍而起。
有了靠山,大不一樣,眨眼之間,已是內門弟子。
卜易轉而看向濟水湖,又道:「十年歸來,仙門已不復往昔,這期間又發生了幾多變故,死去了多少弟子啊!」
當歸一好奇道:「師叔外出如此之久,莫非是從南嶼城歸來?」
「你一外門弟子,怎會知曉南嶼城?」
「於野跟隨同門外出遊歷,至今生死不明,我四處打聽得知,他去了南嶼城」
「於野?」
「哦,師叔剛剛歸來,有所不知,於野在濟水峰大大有名,他與晚輩同年拜入仙門,值得性命相托的好兄弟!」
「他多大年紀,有何過人之處?」
「七年前,他僅有十八歲,擅長劍氣,神通強大」
卜易猛然轉身,臉色嚇人。
當歸一急忙閉上嘴巴。
卻見卜師叔沉默了片刻,陰沉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意。
他返回雲川峰僅有短短數日,不是拜見門主,交卸差使,便是應付幾位長老的盤問,接着又因神啟堂人手不足,奉命招納內門弟子。正是因為過於忙碌,他沒有見到塵起與白芷,對於南嶼城之行也所知甚少,卻不想再次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
不過,那個擅長劍氣的年輕人竟然外出五年未歸。難道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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