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來過走過(1 / 1)
啊——」
黑夜中響起一聲慘叫。
「砰——」
又是一聲巨響,緊接着便是飛沙走石的動靜傳來。
於野隨後飛身而起,凌空躥了出去,遂又身形躲閃,就勢落在一塊亂石之上。
十餘丈外的亂石堆間,另有一片空地。
卻見塵土飛揚,碎石迸濺。
一頭妖螈,竟咬住一個少年左右摔打。少年無力掙脫,眼看着不活了;而另外一頭妖螈,正與一位老者纏鬥。
老者手持短劍奮力抵擋,並不時祭出符籙化作陣陣霧氣。妖螈一時難以靠近,禁不住凶性大發而吼叫聲不斷。
老者察覺有人追來,更為慌張,身形一閃,便要逃走。
而妖螈雖然身軀龐大,卻異常敏捷,飛身躥起七八丈遠,猛的攔住了老者,張開大嘴狠狠咬去。
老者揮劍劈出一道光芒,「砰」的逼退了妖螈。而他尚未轉身,妖螈再次撲來。他揮手祭出一張符籙,「轟、轟」炸開一團團火焰。火焰透着白色的冷光,瞬間籠罩妖螈,使其周身披了一層寒霜,頓時行動遲緩而氣勢大減。
與此同時,「噗」的血腥瀰漫。
另一頭妖螈竟然將少年撕成兩半,大口吞噬起來。
「哎呀,小春」
老者慘呼一聲,卻不敢停留,閃身失去了蹤影。而下一刻,他又跌跌撞撞現身。前方竟然冒出一道人影,正是之前站在亂石上的年輕人。只見對方一邊打出禁制封住他的退路,一邊舉手掐動劍訣。他大驚失色,忙道:「道友,你已殺了我的徒兒,何必趕盡殺絕呢,手下留情啊!」
攔住去路的正是於野,他見老者話語哀傷、神情悲壯,禁不住心頭一軟,問道:「你與你的徒弟為何設陣害我道友,又為何驚擾死者的亡魂?」
「唉,道友有所不知!」
老者被天禁術困住身形,踉踉蹌蹌站穩,搖頭嘆道:「小春乃是我的徒兒,自幼體弱多病,便改為鬼修,以期延年益壽。恰逢村里死人下葬,我帶他前來吸納陰氣,卻被道友視為妖孽,被迫落荒而逃。我師徒在此布下迷魂陣法,也只為保命而已,反而害了小春,害了我那可憐的徒兒。彼此無冤無仇,還請道友高抬貴手!」
「哦」
於野點了點頭。
兩年來他翻閱過不少典籍,知道修行有道、仙、魔、妖、鬼之分。沒想今晚遇到兩個鬼修,雖然彼此的修行功法不同,卻殊途同歸,也算是同道中人。
「既然如此,你走吧!」
「道友,此事揭過,告辭了,只可惜我那徒兒」
老者身上的禁製法力已然消失,趁機往前走去,途經於野的身旁,猶自滿臉的悲傷。
恰於此時,有人喝道——
「休走!」
竟是當歸一,從一旁的亂石堆里冒了出來,或許剛剛恢復神智,依然腳下發飄而身子搖晃。
「一場誤會,讓他走吧!」
於野搖頭道。
「哈!」
當歸一怪叫一聲,怒道:「他師徒四處殺人攝魂、殘害無辜,難道也是誤會?」
於野回頭一瞥。
老者恰好擦肩而過,忽然揮袖一甩。
於野急忙催動法力護體,一道冷風突如其來,「砰」的一聲光芒閃爍,他的天龍盾幾近崩潰。隨之一股陰寒之氣透體而來,使他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緊接着「砰」的光芒一閃,濃重的霧氣翻湧而至。他抬手彈出一道劍氣,誰想老者的身影已消失在霧氣之中,與之瞬間,風聲大作而鬼哭狼嚎聲四起。
「呸!」
於野暗啐一口,轉身後退。
而前後左右儘是濃霧,並且有無數個張牙舞爪的黑影從四面八方撲來。
於野拔地而起,凌空躥起三長多高,匆匆神識一瞥,揮手祭出三張符籙。兩張符籙炸開兩團火光,強行逼退了撲來的黑影。第三張符籙化作一道閃電,倏然穿破霧氣而去。他身形尚未落下,不遠處又響起兩聲嘶吼。
神識可見,當歸一困在霧氣之中,卻雙腳急走原地轉圈,雙手揮動桃木劍,嘴裏念念有詞:「天地借法,五雷轟頂,疾——」
「砰」
隨着他木劍所指,傳來一聲悶響,並有火光一閃即逝,堪堪逼得黑影不敢近身。他卻懊惱不已,嘀咕道:「唉,又是個啞巴雷」
「啊——」
與之瞬間,響起一聲慘叫。
於野再次祭出兩張離火符,烈焰所到之處,寒風冷霧瞬即退去,瘋狂的黑影消失一空。
卻見二三十丈外,一道人影中劍墜地,兩頭妖螈恰好趕至近前,撲上去便是一陣撕咬吞噬
「饒命——」
當歸一尚自躲避離火符,一陣左右亂跳,轉瞬火光、霧氣盡散,他卻瞪着小眼睛而滿臉駭然。
墜地之人便是老者,應為劍符所傷,竟然未死,在大聲呼救。而不過轉眼之間,已被妖螈扯碎吞噬
「哇——」
親眼看着妖物吞噬活人,當歸一隻覺得毛骨悚然,禁不住乾嘔起來,並伸手指責道:「你你竟收服妖物,放縱吃人」
於野收起天龍盾,又暗暗打了個寒顫。
放縱妖物吃人?
他既不願,也不忍,卻無奈。
妖螈過於兇殘,且嗜血成性,一旦殺心大起,他根本阻攔不住。
而今晚意外遭遇的一老一少,不知姓名,不知來歷,便拼得你死我活。兩個修士、或鬼修,總之兩個大活人,便這麼被妖螈給活活吞了。
着實悽慘了些。
也着實有些莫名其妙!
「當道友,你如何得知那對師徒殘害無辜?」
「我瞎矇的。」
「你」
於野氣結無語。
按理說,今晚之禍皆因當歸一而起。他左一個「妖孽」、又一個「殘害無辜」,並不顧一切挺身而出,儼然便是正道楷模、斬妖除魔的俠義之士。於是隨他追趕而去,並動用了劍符與兩頭妖螈,這才費盡周折殺了老者師徒,誰想他的指責只是瞎矇的?
「嘿,若非瞎矇,如何詐出那老兒的底細?」
當歸一倒是沾沾自喜,道:「有關鬼修,我略知一二。恰見夜晚安葬亡者,便有所猜測。果然等來那老兒,他若心頭沒鬼,何必逃走,又何必設置陣法坑害你我。幸虧妖螈的靈智未開,為冷血之獸,不畏陰氣,也不畏迷魂陣法,否則你我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聽他如此一說,於野心有餘悸。
「迷魂陣法很是厲害,我一時竟然難以擺脫。」
「誰說不是呢,你遇到鬼打牆,我中了失心瘋,均為陣法所致。尤其那老兒驅使鬼魂,便是我的五雷正法也難以應對」
「方才的黑影便是鬼魂?」
「嗯,想必是一些遊魂野鬼,如今不再受人驅使,或能重入輪迴而再次為人。你跟我又幹了一樁善事,你該謝謝我才是!譬如那老兒師徒的納物戒子」
「啞巴雷,是何法術?」
「哎呀,不提此事。吃人的妖物來了——」
黑暗中,兩頭妖螈搖頭擺尾而來,捲起一陣腥風,地上的草屑與碎石隨之亂飛。其龐大的身軀,粗壯的四肢,佈滿利齒的大嘴,以及醜陋的相貌,無不令人望而生畏。
當歸一嚇得轉身躲在於野的背後。
於野抬手一揮,兩頭妖螈被他收入御獸戒。
當歸一趁勢沖了過去,伸手撿起一把短劍,轉而又連連頓足,抱怨道:「妖物吃人不吐骨頭啊」
老者葬身之地,雖血腥狼藉,卻一根骨頭都沒剩下,更莫說納物戒子。
「於道友,讓你的妖螈還我戒子!」
「既然吃人不吐骨頭,你以為它肯吐出戒子?」
「我不信」
當歸一狐疑道,又問:「你在找尋什麼?」
於野在亂石堆里轉了一圈,找到了四面小旗。
當歸一兩眼一亮,伸手道:「哎呀,陣旗,我倒忘了,拿來看看——」
於野徑自將四面陣旗收入納物鐵環,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趕路吧!」
「哼!」
當歸一沒有佔到便宜,悻悻哼了一聲。
於野離去之時,轉身回望。
夜色深沉,亂石崗寂靜如舊,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或許也沒人知道曾有一位老者與一位少年葬身此地。
但願那對師徒罪有應得吧。
不過,誰又在乎善惡對錯呢,無非是彼此曾有交集,來過、走過
天明時分。
飛雲山下,走來兩個年輕男子。
趕了一宿的路,兩人皆是風塵僕僕的樣子。當歸一依然腰杆筆直,腳下生風。於野則是落後幾步,兩眼閃爍着惕然之色。
蘄州地域廣袤,憑藉輕身術、或騎馬,難以長途跋涉,唯有藉助仙門的傳送陣,方能快捷抵達五國。而他於野曾將蘄州仙門視為洪水猛獸與生死大敵,如今在輾轉於大小仙門之間。不僅如此,他竟然跟着當歸一前往雲川仙門。
難道真的拜入仙門?
南山與眾多仙門弟子雖然死了,卜易依然活着。倘若他返回蘄州,發現他於野躲在仙門之中,會不會取笑他自尋死路,然後將他殺了報仇?
而當歸一若是知曉自己的真實來歷,又將如何
「這位師兄,貴門的傳送陣能否抵達雲川峰?」
「傳送符不便宜,二十塊靈石呢!」
「哈,無妨!」
當歸一已率先走到飛雲山下的一座院落前。他與守門的弟子交談幾句,招手道:「道友,借我四十塊靈石!」
「為何借我靈石?」
「此前吃住都是我的花銷,你忘了不成。我這幾日手頭緊,只是暫借而已。」
院落門前站着幾位仙門弟子,皆修為不弱的樣子。不遠處則是一個集市,各色人等混雜。
於野不便爭執,拿出一個戒子。
當歸一搶過戒子裏的靈石,換取了傳送符,揮了揮手,徑自走進院子。
便在兩人離去之後,看門的弟子竊竊私語——
「一高一矮,年紀輕輕,其中一人背着木劍,像是玄靈門找的人」
「既然前輩吩咐,如實稟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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