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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龍起於野 第一百一十六章 借步說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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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繁星閃爍。

    海上,黑暗無際。

    大船,便在這海天之間搖晃起伏破浪前行。永不停歇的浪濤聲與船帆的鼓盪聲交替入耳,使人也禁不住隨之心煩意亂而難以平靜下來。

    於野在船頭吹夠了海風,循着船舷往回走去。

    夢青青,已返回歇息。

    對於她的擔憂與詢問,於野只能沉默以對。

    他又能說什麼呢?

    桃瘋等人執意對付兩個蘄州修士,且不論能否如願,一旦動起手來,雙方難免互有死傷。桃瘋應該懂得其中的利害,而他非但不聽勸說,反而指使夢青青前來探聽口風,無非是想拉他入伙而一致對外。

    六個道門弟子,與他來往的只有夢青青。便是這份簡單的交情,如今看來也不簡單。

    夜色漸深,眾人已各自安歇。只有幾個陳家子弟或是守在船頭,或是守在船樓之上,擔當着巡視與行船的重任。

    陳家子弟有二十人,均為精壯的漢子,皆諳熟水性,精於操船、行船的本事。

    船樓前,依然掛着一串燈籠。

    燈籠為魚皮所制,防水防風,以魚油石蠟為燈,能夠長久點燃。如此七個小燈籠,上下連成一串,成了夜間行船的一道景色,也為這茫茫的大海添了一抹光亮。

    借着光亮,尋至艙口。

    於野正要走下甲板,便聽屋門開啟,有人出聲——

    「能否借步說話?」

    竟然是阿虎,站在門前,面帶笑容,伸手示意。

    於野點了點頭,轉身走了過去。

    船樓兩側,各有一道木梯。

    踏着木梯,來到船樓之上。

    船樓上,有着三五丈的見方,很是寬敞。兩個漢子在執掌船舵,一個漢子擔當瞭望,無論彼此,皆凝神貫注盡職盡守。

    阿虎走到船樓一側,拱起雙手道:「起航伊始,諸事繁雜,整整忙碌了一天,若有慢待失禮之處,勿怪啊!」

    於野在一旁穩穩站定,舉手還禮——

    「少東家,不必客套!」

    「若不見外,喚我阿虎!」

    「也罷,你我互道名諱!」

    「哈哈!」

    阿虎雖然精明世故,卻不失豪爽的性情,笑道:「如今不比以往,喚你兄弟,未免托大,尊稱高人,有諂媚之嫌。而彼此互道名諱,不涉私情,無關俗禮,君子之交也,甚好、甚好!」

    這位少東家極為健談,接着又道:「常有修道之人搭乘陳家的海船,我也因此見識過符籙之術,故而在草本鎮與你初遇,便已猜出你購買硃砂的用途,卻不想你如此年輕,卻已是名揚大澤!」

    「以訛傳訛的虛名罷了,實不敢當!」

    於野謙遜一句,試探道:「阿虎免我船資,尚未感謝呢,不如我也燒火煮飯,以作補償?

    「哈哈!」

    阿虎擺了擺手,搖頭笑道:「你是說歸元道長吧,他多年前便搭乘過我家海船,與我父輩算是故人。他自稱得道高人,遊戲風塵,我身為晚輩,自當禮數有加。卻未見他有什麼神通,如今執意燒火煮飯,我也只能由他。不過」

    一陣風浪襲來,大船搖晃。

    阿虎扶着船舷的欄杆,接着說道:「不過,啟航之前,那位老人家與我提起,若有一位叫作的於野的年輕人前來乘船,千萬莫收船資。我曾問及緣由,他說你是一位貴人,能夠助我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他瞎說哩!」

    於野也不禁笑了起來,信口問道:「如你方才所言,歸元子曾於多年前搭乘海船前往大澤?」

    阿虎肯定道:「正是!」

    「哦」

    於野稍作沉吟,道:「我也不過是一個逃難之人,不懂行船、也不懂海上的規矩。卻有一事不明,請教少東家」

    「阿虎,化州阿虎!」

    「嗯,我是於野,於家村的於野!」

    「請講——」

    「幾位道門弟子與兩位蘄州修士仇怨難解,若在船上動手火拼,將會怎樣呢?」

    阿虎臉色一變,忙道:「修士動手火拼,不比拳腳鬥毆,法術神通之下,必將船毀人亡!」他愈發擔憂,又道:「雙方均為修道高人,我誰也得罪不起。唯有你從中勸說,方能免去這場災禍,拜託了——」

    於野點了點頭,苦笑不語,轉身走下船樓。

    桃瘋等人雖然修為不高,卻極為固執。而若是不能阻止幾人的衝動,勢必殃及無辜。

    唉,本想登上海船,便能順利抵達蘄州,誰想再次陷入紛爭之中。

    「能否借步說話?」

    於野剛剛走下木梯,便聽有人傳音。


    阿虎仍在船樓之上,與他招手致意。

    於野轉而走向船樓下的一間小屋,也稱之為艙室。他稍作遲疑,伸手推開屋門。

    狹小的艙室內,點着油燈。可見有人坐在榻上,傳音道:「請進——」

    於野抬腳走了進去。

    屋門關閉。

    與之瞬間,幾道法訣打出,艙室四周已籠罩在一層法力之下,不僅屏蔽了船上的動靜,也使得狹小的所在自成天地。

    「請坐

    艙室僅有丈五大小,擺放一張床榻,一個桌子、與兩個凳子。床頭開着採光透風的小窗,此時已被法力所阻隔。

    一個中年男子,盤膝坐在榻上。其稀疏的鬍鬚,乾瘦的麵皮,神光內斂的雙眼,無不透着精明與強悍,而此時的他,卻是面對苦笑,且神情蕭索而又落寞的樣子。

    甘行,曾屢次追殺於野。便是這麼一位強大的對手,一位生死仇敵,如今竟然同乘一船、同處一室,只能說境遇莫測而時運弄人。

    「幾個道門弟子時時窺視,着實不勝其擾,且佈設禁制,圖個一時清淨。」

    甘行如此分說,又舉手示意道:「你我已恩怨兩清,坐吧!」

    他的說辭,是在表達一種善意;他佈設的禁制,比起三才陣法更為簡便好用。

    於野坐在凳子上。

    甘行與他相隔不過一丈,雖說彼此恩怨兩清,他還是有些忐忑。或者說,他深知人心的叵測。

    「我知道你對我懷有戒心,我又何嘗不是如此。你畢竟殺了南山,你的劍氣威力莫測。所幸我幫過你兩回,算是留條後路。如今卜易已許我返回蘄州,有些話我也不妨與你明說」

    甘行緩了一緩,話語低沉道:「當時你夜探北齊山,便已被我察覺,之後你混在人群中,我之所以視而不見,也是得到卜易的授意」

    於野點了點頭。

    「卜易與南山不合,便假借你手,毀了仙門慶典,卻管束不了南山的兩位師弟,致使大澤道門再次遭遇浩劫。他一怒之下,不再過問仙門之事,並遣散了我與裘遠。想我一眾道友,僅我二人倖存,不僅空手而回,而且不得泄露大澤之行。否則,性命難保啊。如今想來,你死我活的又為哪般,唉」

    甘行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已修至鍊氣圓滿多年,此次返回蘄州便閉關不出。至於能否築基,且聽天由命吧。而你尚且年輕,前途難以估量,來日若有登頂之時,莫忘了故人舊情!」

    於野搖了搖頭。

    「這並非我假意恭維,而是卜易所說。」

    「哦?」

    「卜易雖然放過你,卻堅信你得到了海外的寶物。你卻機緣逆天,他也無可奈何。」

    「言過其實了。」

    「呵呵,放眼蘄州仙門,一個初踏仙途的鍊氣弟子,不僅斬殺鍊氣五層至九層的高手,便是築基六層的前輩也死在他的手裏,你去問問誰敢相信,這不是機緣逆天又是什麼?」

    「究竟是怎樣的寶物?」

    「你曾問過我,着實無人知曉。或許,雲川門高人知道詳情。」

    「雲川門高人的修為如何?」

    「你不會以為,你殺得了一位金丹高人吧?」

    「不敢,在下尚有自知之明。」

    「縱是你機緣逆天,此去蘄州也是凶多吉少。我勸你先找一家仙門棲身,之後再行計較!」

    「為何要找仙門棲身?」

    「非仙門庇護,你在蘄州難尋立足之地。」

    「你便不想奪取我身上的寶物?」

    「呵呵,我未必殺得了你,何必招惹麻煩呢。何況寶物雖好,也是禍端所在。雲川門定然不會罷休,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於野低頭不語。

    甘行的話,像是一座山壓在他的頭上,使他倍感沉重,一時有點透不過氣來。

    神秘的雲川仙門,便在蘄州。縱使他機緣逆天,也難以面對強大的金丹高人。此去猶如獨闖虎穴,稍有不慎,他便將粉身碎骨。

    而所有認識他的同道中人,無不堅信他身上藏有海外的寶物。想必桃瘋等人也是深信不疑,故而一直在拉攏他、試探他,卻又一直對他暗中防備。

    便聽甘行接着說道:「今晚邀你敘話,並無他意,難得同船乘渡,以後免不了相互關照。此外」他稍作斟酌,又道:「你也勸勸幾位道門弟子,莫再惹是生非。恩怨已罷,當以和為貴!」

    「我正想說起此事,怎奈幾位道友不聽勸啊!」

    「哦,桃瘋要幹什麼?」

    「只怕對你不利。」

    「呵呵,他沒有這個本事,也沒有這個膽量!」

    於野不再多說,舉手道:「歇着吧!」

    甘兄的臉上多了些許神采,抬手打出一道法訣,含笑道:「不送!」

    於野起身走了出去,屋門在身後無聲關閉。

    他來到甲板之上。

    夜色深沉。

    海風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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