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下台(1 / 1)
大周的女眷們全都沒有想到這位阿娜公主會忽然在這樣的場合提出這麼匪夷所思的要求,一時人人臉上都詫異不已。
龐貴妃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直直的看着阿娜公主,臉上頗有些怒色。
十一公主就更是忍無可忍,雖然她已經領會了母親的意思,開始學着看場合分黑白,可是見阿娜公主如此肆無忌憚,她還是有些忍不住,惱怒的挑了挑眉揚聲道:「真是可笑,我竟不知道,你們草原的規矩是女子作主了,兩國結親這樣大的事,你都能越過你的父兄直接替他們作主,你們可真是讓我開了眼界,難道你們草原上當真如此奇怪,是女子作主不成?還是說,阿娜公主深受寵愛,你們蒙古準備不再選王子作主,而是要請立女王了?」
這番話一出,一開始還扛着壓力努力維持的阿娜公主也忍不住變了臉色。
朵娜公主也禁不住在心裏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這位看起來天真單純的公主說話竟然也是如此犀利直接。
這話只差明晃晃的說阿娜公主是在弄權奪權了。
她偷偷去看阿娜公主,見阿娜公主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簡直說得上是慘白了。
阿娜公主也的確是心中驚跳了一下,沒想到十一公主這麼口不擇言,她也知道今天是時機不對,她剛輸了比賽在大周面前幫蒙古丟了人,又在最後的時候拉了十一公主,險些害的十一供述身死,原本父王就對她失望透頂的。
但是她也咬着牙忍了-----她不想去大周和親,又實在厭惡那個壞了事的大周貴女,思來想去,便乾脆想着放手一搏,反正不管是大周嫁貴女過來蒙古,還是蒙古嫁公主去大周,不都一樣是和親?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大周就不能讓女孩兒過來和親?
她也知道這麼說要觸怒大周的皇帝,大周的皇帝就算是為了臉面也絕不會答應她。
不過這事兒能不能成,本來她也不在意,她今天這番話一出,在大周皇帝和大周朝臣心裏,肯定都對她這個不知道分寸,橫衝直撞的公主厭惡至極了,既然厭惡,又哪裏願意要她去大周和親?
他們肯定寧願在朵娜公主和多亞公主這些人裏頭選一個,也不會再要她去了。
可她沒想到這個十一公主竟然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說出了這番話。
她叫做阿娜,在蒙古語中,是草原上的月亮女神的意思,她剛出生的那一晚,明月皎潔掛在當空,她的父王剛剛得到草原上最肥沃的草場,因此把她視作福星,也正因為如此,父王一直很寵愛她。
但是她的兩個哥哥卻並不如此----因為他們的母親早就已經死了,他們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十一公主這一次這麼說,無疑是往這鍋沸騰的油里又濺了幾滴水,二王子對女人暴虐,對她也是一樣的,若是這番話被他聽見,以後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來。
她只好板着臉咬唇低頭:「我沒有這個意思,只不過我見這位長寧縣主本領高強,所以覺得她可以留在我們草原罷了。」
十一公主冷哼一聲,龐貴妃卻已經衝着她使了個眼色。
話說到這裏就已經夠了,該說的都說了,其餘的再說沒有必要。
果然,元豐帝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蘇邀之後,面色淡淡的說:「在我們大周有句話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長寧固然是出色,但是我們大周多得是可堪匹配的好男兒,她的終身大事,輪不到外人來操心,阿娜公主多慮了。」
阿娜公主還想再說什麼,抬頭卻正對上元豐帝冰涼的目光,所有的話頓時都再也說不出來-----她在這一刻才忽然意識到,眼前的人是國朝的帝王,當初是帶着朵顏三衛追上草原來險些打到草原王庭的人。
她不自覺開始顫抖,好一會兒才僵硬着身子被朵娜公主拉着坐下了。
元豐帝只是過來送匹汗血寶馬的,雖然發生了一點兒小插曲,但是他並沒有放在心裏,只是勉勵了蘇邀幾句,便起身走了。
他一走,龐貴妃便笑着招呼大家落座,又特意將蘇邀叫到自己身邊,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壓低了聲音輕聲說:「別怕,絕不至於如此。」
有些話不必明說,但是蘇邀明白龐貴妃和元豐帝的意思。
她這一次是救了十一公主的,若是因為她救了十一公主,反而被那群草原的公主記恨上,而被送去和親,那麼,從此以後,還有人敢再為宗室和皇族賣命出頭嗎?
這世上沒有這個道理,元豐帝和龐貴妃也不會做這種卸磨殺驢的事。
蘇邀心裏是很放心的,所以剛才阿娜公主帶着惡意朝她看過去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她也心裏沒起一絲波瀾,此刻聽見龐貴妃這麼說,她福了福身沖龐貴妃道謝。
十一公主早已經走過來低聲跟她說:「你放心。」
雖然十一公主如今說話辦事仍舊略顯稚嫩天真,但是卻已經相較從前有了長足的長進,龐貴妃心裏覺得安慰,更加覺得讓蘇邀當十一公主的伴讀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摸了摸十一公主的頭。
等到晚間晚宴散了場,龐貴妃候着元豐帝回來,一面親自服侍他換了外頭的龍袍,一面給他穿上常服,輕聲問:「聖上,今天的事怎麼說?」
兩人相伴多年,自有一股默契在,元豐帝哼了一聲便面色不善的冷笑:「鐵大爾也真是越來越拎不清了,仗着以為我們要拉攏他,便思忖着多要多拿,幾次三番朕都不跟他計較,他還真以為朕是怕了他。他們雄鷹部這些年一年不如一年,巴爾部早就已經不服他,既然他自己把這麼大一個把柄遞過來,朕自然不會放過,當即回絕了他提出和親的要求,轉而賜了巴爾部的貼木齊一個美人兒,貼木齊可比鐵大爾要識趣的多了。」
龐貴妃在旁邊笑了笑:「論理也該得些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