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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 2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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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連同風雨飄搖的洛陽城被隔絕。

    燕人日近,戰場上的餘威以及流傳的各種各樣的風言風語使得原本風流的洛陽不得不收斂。一時間像無處不在的潮濕,有關燕人或真或假的流言飛入洛陽城街頭巷尾。

    公主早晨去含章殿上學了,江好鍛煉完無事,陪片冬趁着陰天去九龍池撈荷花。明光殿新辟了一方池子,皇上特意批准她們去九龍池隨意挑選好花。

    池畔分撥兩徑芳草,在濕冷的春日中無聲地青翠着。

    片冬蹲在池岸細緻檢視滿池綠葉,江好就在她身旁跟着蹲下來,防止她看得入神,滾進池子裏。兩人蹲得低,又無聲。

    綠徑上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腳步聲,是路過的宮娥。兩人並肩行走,小聲嘀咕着什麼,說得入神,完全沒有發現池邊采荷的二人。

    江好只回頭看了一眼便重新轉頭看向池子,並沒有打攪她們的意思。

    兩個小宮娥一路交頭接耳地過來。走得近些,即使江好沒打算打擾她們,卻也因為身負武藝較旁人要耳聰目明而無可避免地聽到她們在說什麼。

    「聽說燕人如今已經到洛陽附近了,不日就會進城。我聽來的消息,這兩日就要挑人往館驛去,菩薩保佑,千萬別選中我。」

    「也別選中我!聽說燕人每頓飯都要用咱們夏國人的肉下酒。萬一,萬一被選中過去了,被燕國人看到拿去下酒怎麼辦?」

    江好聽得忍不住皺眉,想跟她們說燕國人絕不像傳聞中的這麼可怖。用人肉下酒絕對是無稽之談,燕國人沒長三頭六臂,和夏國人一樣,也能殺死。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背後的小宮女們繼續說起來。

    「總之如果死在了館驛,一定是件不了了之的事情。咱們的將軍都奈何他們不得,更不會有誰能給咱們這樣的人伸張正義的若是咱們贏了該多好,贏了的話,燕國人一定不敢隨便吃我們的肉。」

    即使宮女們只是感嘆邊關敗事,江好聽來猶覺慚愧。她也是軍中一員,打了敗仗實在愧對百姓。何況她如今還隨公主入了宮,更像是逃兵了。馬邑百姓尚在水深火熱之中,她如今卻享上了福。

    渾渾噩噩中,兩個宮娥說着話往遠處走了,江好隱隱約約還能聽着她們在說什麼。

    「是啊,可惜趙將軍被人害了。你聽說了嗎?趙將軍的槍落在了燕國人手裏,那個燕國人這次一起來了,說是路上還用那桿槍殺了咱們夏國人。」

    「如此侮辱趙將軍!欺負咱們夏國人!」

    「噓,小聲些!宮中喧譁,不要命了。」

    「啊!」兩個宮娥一同尖叫,被突如其來的觸碰嚇得一蹦好高。

    「對不起!」江好接連道歉,片冬驚得從池邊站起,回頭看是怎麼回事。

    宮女們不斷輕拍胸口順氣,被嚇得夠嗆。只是看清江好的衣裳後,兩人頓時從怪罪變得誠惶誠恐:「女郎,是我們有眼無珠,竟衝撞了女郎,請女郎恕罪。」宮中沒幾個主子,看江好衣裝很容易猜出她是誰,更何況她臉上還有一道長疤。

    江好強勢地扶住兩人不讓她們跪下,動了動嘴唇沉聲道:「我並無怪罪你們之意,只是有事想問你們。」

    兩個宮娥依舊瑟縮着,一副鵪鶉情狀,有問必答:「您請問。」

    江好迫不及待地問:「你們剛才說的有關趙將軍之事,是真是假!」

    片冬一頭霧水地過來就聽到江好這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站在一旁好奇地看向兩個宮女。

    「我,我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此事啊,女郎。」宮娥們慌張地流下淚來。

    江好見她們落淚,立刻鬆開了手:「你們別哭,我只是問問。」她又拿了帕子遞給對方擦臉,片冬看她一條不夠用,也遞了一條過去。

    兩人攥着帕子哭了兩下,見江好的確沒有責罰她們的意思,漸漸止住哭泣。她們兩個對視一眼,先謝過女郎好心,又猶猶豫豫地吐露:「女郎,我們真的是聽別人說的。但是這事兒傳得有鼻子有眼,說拿着趙將軍的槍的是燕國哪個將軍的兒子,也是他用槍殺了咱們夏國人的若是假事,應當傳不了這樣詳細。」言語間的未盡之意是此事大約是真的。

    江好失神地低下頭,咬牙切齒地道:「是聞人式一的兒子。」

    片冬問:「聞人式一是誰?」兩個宮娥也豎起耳朵聽,她們也是好奇心重,不然不會走在路上閒聊還被江好抓住。

    江好道:「是燕國主將。」

    片冬在內,三個人輕嘶一聲。

    江好站在原處,整個人丟了魂兒似的。她拳頭緊攥,指甲嵌入掌心也不覺得疼痛,屈辱與憤怒並存。

    燕國怎麼敢的!那可是趙將軍的槍,趙將軍保家衛國,他們怎麼敢用它來殺夏國人?

    她五臟俱痛,靈魂都跟着一起痛,恨不能將聞人椿活剝了以祭將軍在天之靈。

    宮女們見江好變了臉色,十分猙獰,生怕被她遷怒,再度惶恐起來。


    片冬沖她倆輕輕擺手,示意她們先離開吧。

    兩人如蒙大赦,向片冬行了禮,悄悄地快步離去。她們也不怪江好嚇她們一跳,見她驚怒,她們心裏也跟着難受。像她們這樣與趙將軍沒什麼關係的人聽到這消息都有些難過,曾經在戰場上待過的女郎只會更加難受。

    江好動上一動,天旋地轉,整個人向前栽去。

    片冬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江好太強壯了,兩個人一齊摔坐在土裏。新泥潮濕,還好不疼。

    這一摔把江好摔得清醒了些,同片冬含混地道了歉,撐着潮軟的泥土要起來。只不過她情緒波動得太厲害,頭痛極了,牽扯着渾身各處無力,還是在片冬地攙扶下費勁起身。

    荷葉是沒有采的,有過路的宮女幫忙,幾人一路踉踉蹌蹌地回了明光殿。一挨着床,江好便卸下最後一絲氣力,昏了過去。

    公主這會兒還在含章殿上課,圓春幾人看了江好的情況,從房中退出,問起片冬是怎麼回事。

    片冬如實說了,眾人聽得一陣沉默,都不知道該先恨燕國人、先哭趙將軍還是先可憐被氣病了的江好。

    「我開個方子,先給她拿藥煎了喝。」圓春隨身帶了柳筆,只要找張紙就能開方子了。宮女是沒資格由太醫診治的,江好身份微妙,無法確定太醫會不會來看。生死不能系在不確定之物上,藥能吃在嘴裏才能救人。

    其餘人對先由圓春診治這回事沒有半點異議。圓春說過她會一星半點兒醫術,過去她們有個頭疼腦熱都是由她診治,很有效果。

    「我在這裏看着江好姐。」片冬情緒低落。

    方夏道:「哪裏要你在這照顧人?我看着就好了,你先去把衣服換了。」

    片冬低頭一看自己裙衫上沾着土,不好意思地答應下來。

    圓春寫了藥方,點秋拿藥去了。

    一帖藥下去,江好的臉色好轉不少。

    圓春等人這才有功夫坐在一起商量如何向公主匯報此事,實話實說只怕公主聽了難受,那可是她父親的槍,燕國人褻瀆她父親。可若編個理由,只怕瞞不過公主,她聰明得可怕。

    商量半晌,眾人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公主只在上午上課,中午回來後便是自由支配的時間。何夫子說了,上課上得久也不見得就能讓人多學多少,這個年紀正是該多玩。

    平日都是江好帶着輪換的四人來接公主,今日她缺席,圓春和點秋來接。公主看上去對換人來接這回事並不在意,倒是王仙露發現不同,隨口問道:「今日怎麼不見江女郎?」

    圓春一頓,答:「江女郎病倒了。」

    被點秋抱着走路的公主這才溫吞地撇過頭,角度輕微,但圓春了解這是公主詢問的姿態,於是將早晨發生之事如實相告。

    王仙露與鄭凜聽罷,哪怕修養極佳,也不由怒火中燒。

    燕國人欺人太甚!

    而公主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比劃手勢的手都沒有在抖,可見不是把情緒埋在心裏,是真不在意。

    「請太醫了嗎?」

    圓春回答:「我先為她看了,點秋給她抓了藥吃,已經沒有大礙。」

    公主沒再多說什麼,話題到此為止。

    王仙露屢屢張嘴,最終沒能說出一個字。她有千言萬語,然而面對堪稱淡漠的態度,就開不了口。

    一行人回到明光殿先去看望江好,人已經醒了,只是面色難看,精神看上去也差勁極了,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

    公主被點秋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頭,江好木呆呆的眼珠這才轉了轉。緊接着她向前一擁,情緒激動地抱着公主哭起來。

    公主情緒穩定地被她抱着,與江好的悲痛格格不入,卻縱容了她的行為。

    「公主,請允許我去誅殺聞人椿,奪回將軍遺物。」冷靜下來後,江好說出第一句話。她緩緩放開公主,神情嚴肅,不是頭腦一熱做出的決定。

    在場其餘人被震撼得失語,感受到江好的決絕。

    但公主完全沒有被她的大義感染,不悲不喜的臉上無波無瀾。她沒有答應或是拒絕,只是簡單地打了幾個手勢。

    王仙露與鄭凜看不懂手勢,悄聲問方夏:「公主是什麼意思?」

    方夏小聲道:「公主沒說同意不同意,讓江女郎去問蕭尚書就好。」

    聽着方夏所言,看着無動於衷的公主,王仙露與鄭凜頭一次迷茫了。如果公主不是不理解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那麼她的反應未免太冷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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