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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靈魂火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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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好感一定會發展到愛麼?不能是友情。」安娜回復道:「不,這是一個包含嵌套的關係。」

    安娜敲着小桌板。

    示意偵探貓同學到了該認真記課堂筆記的時刻了。

    「當我們在觀察一個人的感情的時候,無論是你的侄子,那個小姑娘,還是你的採風對象,甚至是書籍中的人物,觀察他們的愛都是重點中的重點。」

    「愛是一個人最深沉的情感在身體上的表達,是靈魂的火焰在眼神,在言語,在不經意間的行走坐臥,在他們自我中的反射與投影。」

    伊蓮娜小姐解釋道:「愛是最深層次的思想表達,書中最深刻的人物,即使他是一個冷硬的人物,他也一定是有愛的。讀不懂他們的愛,你就不能夠讀懂他們。」

    「但什麼又是愛呢?斯巴達克斯對自由的渴望是一種愛,亞理士多德我愛我師,但我更愛真理是一種愛。」

    「在普法之間色當戰役之中,法軍騎兵軍官德·加利費面對普魯士所展現出先進後裝步槍和數百門先進野戰炮的威風,他知道他們已經輸掉了戰役,但當命令下達時,他依然帶人沖了上去,做為先鋒整整發動了四次突圍衝鋒。」

    「當指揮官問他,加利費,你的部隊還能戰鬥了麼,他充滿浪漫氣質的回答,『當然了,先生,只要我們騎兵還剩下一個人,我們就能為國家發動衝鋒。』這是一種愛。對面的普魯士軍隊靠着射程是法軍幾倍的速射步槍,工業化一般的殺戮,殺到都不忍心殺了。」

    「威廉國王望着望遠鏡里遠方田野上成排倒下的法國騎兵,動容的讚嘆到『天啊,他們都是真正的勇士。』而旁邊普魯士的元帥則非常的憤怒——『我從未見過如此魯莽如此愚蠢的決定,他們都已經要投降了,還讓手下這麼沖,這就跟上一次衝鋒一樣——法國人這純粹是在蓄意謀殺』。如果你願意的話,廣義上講,也能把這稱作為一種愛。」

    她舉着例子。

    「前者是對國家之愛,後者是對勇士的尊敬,和對生命之愛。愛是人類最深的情感和執着,它能讓人無視痛苦,無視困難,無視立場,甚至無視絕境。只要它是一種強烈的衝動的感性情感,發展到極處,它便都能歸類到愛之中。」

    「父母對子女,子女對父母,人們對他所摯愛的事業,這一切的一切都能歸類到愛之中,友情當然也可以。」

    「世界上的愛有很多種,愛情是特殊的,男女之愛天然就帶有着佔有欲。愛帶着欲望的成分,所以它是自私的。友情有些時候也會讓人嫉妒,但因為不涉及到生物傳承的本能,所以不會像愛情那樣表現的明顯。」

    安娜輕輕的哼了一聲:「世界上不存在,我愛一個人,愛他一、三、五。二、四、六把像借洋娃娃一樣借給別人去玩,周日我們兩個人一起玩。這太兒戲了,小時候,你會把洋娃娃借給別人,是因為你有很多的洋娃娃,是伱不夠重視它。如果你重視你手中的洋娃娃,重視到了虔誠的地步。比如這是母親去世前為你親手縫的遺物什麼的那麼人們通常也不會把她借給別人玩?對吧。」

    樹懶頭軍師安娜總結道:「所以你看,一種愛和另一種愛,愛情和愛你的洋娃娃,到了最深處,界限就變得模糊了,表現就變得趨同——我不願意稱之為戀物癖,我更願意說,一個人靈魂的容量就那麼大,當它被一種強烈的情感完全填滿之後,就會表現出近似的光澤。」

    「就像一個光線色輪,在愛的初步,色輪的最外圍,會表現出明顯不同的特質,多彩繽紛。而不斷的混合光線,不斷的豐沛他們之間情感,那麼無論初始顏色是什麼,到色輪的最中心,赤橙黃綠青藍紫,最終將都變成熾烈的,澄徹的純淨陽光。」

    「愛上一個人會改變一個人。她改變你,你也在無形中被她改變。仿佛一顆行星從遙遠的太空划過,撞入了另外一顆行星的引力捕獲範圍。這種改變,這種捕獲,並非只有在臉貼臉的情況下才能夠發生,引力是無形的,愛也是無形的,愛即是改變。」

    「心有靈犀的那一瞬間,就是他們的默契,他們的引力對上的那一瞬間。你侄子和那個姑娘,明顯就是這樣的情況。」

    安娜開出診斷證明,然後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所以啊,要我說,他有的受的呢。」

    顧為經看着屏幕上的文字。

    愛即是改變。

    樹懶先生果然是情感大師。

    他的話總是充滿了詩意的哲理,比那本《把妹達人》上的什麼酒吧小技巧要深刻多了。

    每一個闖入你生活,進入你引力場的人,都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他的性格。

    酒井勝子教會了他寧靜。

    蔻蔻教給了他堅強。

    顧老爺子則教給了他皮實。

    那麼蔻蔻呢?他又改變了蔻蔻什麼。

    顧為經把目光落回院子裏。

    院子裏已經空了,從窗邊望下去,老槐樹下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奇怪的是。

    他卻清楚的知道,蔻蔻依然就在那裏。

    她只是坐到了老槐樹的另外一面,去休息一下。

    也許正在編頭髮?

    樹影的遮蔽里,顧為經不見對方的存在,然而他的直覺的知道,蔻蔻正靠着樹,對付着自己的頭髮。

    纖細的髮絲在大樹的枝丫下,像是剪影一般的起落着。

    他用心去看的時候。

    耳邊仿佛聽到了蔻蔻手腕上帶着五六條小鏈子,那些開光的佛珠,小配飾,互相碰撞,再加上女孩的哼哼聲,恍若被風帶入耳中。

    就像一本書上說的——

    連成一串小小的音符。

    不成腔。

    像是檐前的鐵馬叮噹。

    「所以,是愛情還是友情,並不重要。」

    顧為經收回心緒打字。

    「友情和愛情之間,最大的區別在於欲望的不同,友情會在一定條件下轉化為愛情。但佔有的欲望也不一定會表現出佔有性。」

    「最終,也許最深的欲望不是最熱烈的擁抱。」

    「兩顆彼此捕獲的行星並非非要相撞在一起,在宇宙中化做一團高溫的黏稠的塵煙,他們也許只是在漫長而又冰冷的無垠的空間,在彼此的引力鎖定里,一圈又一圈的以恆定的距離旋轉,一秒又一秒,一個萬年又一個萬年。」

    「記得我曾和你提到格雷厄姆·格林說,戀愛的雙方情侶,在經過短促而甜蜜的熱戀期後,要不然,互相認清彼此在瑣碎生活中的醜惡嘴臉,在雞毛蒜皮的爭論中,走向庸俗化。要不然成為靈魂伴侶,走向虔誠的神聖化。到最後——」

    伊蓮娜小姐頓了頓。

    她一邊打字,一邊輕聲說道:「最深的欲望就會變做最簡單的陪伴。它又變得和友情帶有相似性。」


    「可什麼叫不愧疚?不接觸就不愧疚麼?人是不可能會不愧疚的,難道對於一個男人來說,背着妻子和別人偷情,會覺得愧疚,和別人遙遙守望,就不會愧疚麼?這也太沒有責任感了。無論怎麼選,他都會又痛苦,又糾結,所以我說你侄子已經完蛋了。」

    「他自己選的,痛苦是一定的。想要盡善盡美,就怨不得別人。」

    「至於那位女孩子怎麼想,我就不清楚了。」

    安娜微微搖搖頭。

    「她或許會受傷,或許有一天就遇上更加襯心如意的男孩子,或許她根本不在乎這些。」

    「愛是帶有力量的,有些人因為感情變得懦弱,有些人因為感情而變得勇敢,有些人因為愛而變得面目全非,有些人因愛而變得更加綻放出自己的光華。她是哪一種?她會變成哪一種。」

    「你說她是驕傲的人。」

    「驕傲,開朗又有點倔強。」顧為經補充。

    「開朗又倔強的人最難猜了,就是個矛盾體,她們總是過於輕率的表達那些看似宏偉壯麗的志向,慷慨的對每個人賞賜以微笑。驕傲卻讓她把內心最深的情感,藏在最深的心底,犟着臉,誰也不願意告訴。」樹懶先生發來回復。

    ——

    顧為經從畫室里走出來時。

    酒井勝子正在和蔻蔻一起,站在畫板討論着作品集的事宜。

    「進度真的很快這樣下去,在周末以前,我們就可以把初版的作品全部都畫完,在校招會開始以前,算算時間,我們應該還來得及抽出幾張重點的作品,從頭到尾的重新過一遍,儘量做的更出彩一些。蔻蔻,我知道這句話我已經說過了,可還是要再說一遍,有沒有曾說過,你畫起畫來很有靈性的。」

    勝子看着面前的畫板,出言鼓勵。

    「是吧?我就覺得我聰明。當然,主要還是酒井老師教的好。」蔻蔻在一邊眉開眼笑。

    顧為經走了過去。

    「新加坡畫展給我發二輪過稿郵件了。」他說道。

    勝子轉過頭來。

    「真好,我一點也不奇怪,這不會是你的阻礙,放輕鬆,二輪不是,三輪也不會是。那樣精彩的作品。要是連海選都通過不了,我覺得那才是策展人的失職。」

    酒井勝子點點頭,「唯一的顧慮是,也不知道到時候,展台會開被安排在哪裏,會不會能放到一起去。」

    顧為經把目光投向酒井勝子身前的畫架。

    那裏擺放着蔻蔻作品集裏的主作品。

    「在忙呢?」

    「在忙呢,在忙呢。這不明顯的事情麼,一點眼力見都沒有。」蔻蔻白了顧為經一眼,鼓着腮說道,「我現在這裏生死時速的準備趕稿呢,正聽課聽到關鍵處,沒功夫讓你過來聊天。你女朋友被我借去玩了,想聊天你一會兒再說。」

    啾的一下。

    蔻蔻扯住酒井勝子的衣角,把她拉到旁邊去,避開顧為經這個不安定因素。

    酒井勝子大概覺得這一幕太有趣了。

    她咯咯的笑了兩聲。

    朝顧為經輕輕揮了揮手,就任由蔻蔻把她拽走了。

    風中傳來女孩子們的對話聲。

    「蔻蔻,問你個問題?」

    「嗯嗯。酒井老師請說。」

    「你準備作品集準備的這麼努力,有哪所很想去的目標大學麼。」

    「這還由得了我選?要我說,只要是個好大學我都想上,什麼耶魯美院啊,劍橋大學啊,芝加哥藝術大學啊,只要它們敢給我發Offer,我就膽子上。」蔻蔻哼哼,「我可好伺候了,不挑剔的。」

    「你有想過去日本嘛?」

    「酒井小姐,您是要回日本上學,是麼?」蔻蔻問道。

    「對,家裏已經幫我聯繫好導師了,我要去上東京藝大。」酒井勝子回答道。

    「東京藝術大學會比較難一點,錄取卡的比較嚴,但要是武藏野或者多摩美院的話,應該你要想上,都是不太難的。」

    酒井勝子大概是真的想幫幫蔻蔻。

    酒井大叔便是多摩美院的教授,雖然他幾乎沒有要帶學生的KPI。

    但是。

    想在錄取的時候,打聲招呼,不難這個形容,酒井勝子已經說的很保守了。

    「謝謝謝謝,謝謝勝子,這可都是好大學呢。小女子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了。」

    蔻蔻伸出手來,抱住酒井勝子,對着她的臉就是一陣狂蹭。

    「可是去日本上大學的話,要學日語的吧。」

    「是的,日本大學幾乎很少有英文授課的專業。」酒井小姐點點頭。

    「那慘啦,我不知道我畫畫有沒有天賦,但我知道,我學語言一向不是很有天賦的樣子,你是不知道,法語小語種考試當初都快把我愁出黑眼圈來了。」

    蔻蔻又揉了一下勝子的頭髮。「不麻煩你了,但還是謝謝啦。」

    顧為經站在原地沒用動。

    他打量着樹蔭下蔻蔻放着的傾斜的畫架,那是一幅水彩畫的自畫像。自畫像是純藝術領域作品集裏,不會錯的選擇。

    而水彩相比於油畫,畫一張畫的周期要短的多,初入起門來,也更加講究靈氣而非磨鍊的苦功。

    酒井勝子為她挑選的這一套作品集主功方向。

    確實是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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