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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擁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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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拔開紅酒的瓶蓋,輕輕的嗅了一下。

    「但是呢它這其實連葡萄酒發酵的都不是,還兌添加劑了,這生意就做的很沒有道德了。」

    「你說呢?吳先生。」

    吳琴萊扭過頭來,死死的盯着這個似乎在搞紅酒鑑賞的神經病。

    他張開了嘴,本來準備喝罵出聲,讓他滾遠點再發瘋。

    只是

    不知道他從對方的臉頰上的傷疤,微微有點跛的腳,還是拿着紅酒杯時缺了一點的小尾指上看出了什麼。

    吳琴萊眼瞳的深處猛的收縮了一下。

    原本張開的嘴巴,又重新閉上了。

    只是拿槍的手微微有點發抖。

    他似乎正在猶豫。

    吳琴萊想要掉轉槍口,把手槍指向這位不素之客,又在擔心,吧枱後面的年輕男女,借着這個機會跑掉了。

    「豪哥成名的不算太久,他在這個城市裏混的風生水起的年代,已經我入獄以後的事情了。所以,我和大火先生,並沒有真正的見過面。真的蠻遺憾的。」

    「當然,這到底是我們兩個人之間,誰的遺憾,誰的幸運,也說不好?畢竟,現在我想見他的面不太容易,當初,那可是豪哥想見我的面,都沒有門路的。」

    有病吧這人?

    就算是旁邊苗昂溫那裏,整個人都疼的麻了,聽了這個人的話,都被差點給逗樂了。

    豪哥是誰?

    豪哥是整個城市裏說一不二的地下世界的教父。

    也許市長的話,都沒有豪哥的話有用。

    蔻蔻的老爸最得勢的時候,都未必有膽子在豪哥面前,擺出這副腔調來。

    「豪哥想見到我的面,都沒有門路的。」

    你他媽的算是老幾啊?

    他想笑。

    吳琴萊卻一點也沒有笑。

    很少有人知道豪哥是誰。

    即使是最親近的手下,也極少極少有人知道,豪哥的真實姓名是什麼。

    苗昂溫不知道。

    但吳琴萊卻是知道的。

    是的。

    「大火」——這是豪哥的父母為他取的名字。

    緬甸很多人的名字翻譯過來,都會變得千奇百怪的。

    而鼎鼎大名的豪哥,就叫這個有點土氣的名字。

    事實上。

    這個名字也沒有很多人想像的那樣土的掉渣。

    反而還蠻有韻味的。

    父母請寺院裏的取名和尚,為他起這個名字,不是希望他長大以後出道成為偶像。

    也不是說他經常發火。

    而是對小時候,體弱多病的他,在心中寄予了非常大的厚望。

    大火。

    這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名字。

    也叫做心宿。

    《爾雅·釋天》古文中說——大火,心也,在中最明,故時候主焉。

    大火即為大星。

    吳琴萊緊緊的審視着這個男人,心中快速的閃過各種各樣的念頭。

    「觀察,沒錯,善於觀察很重要。就像你現在正在做的那樣。我不知道豪哥他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的那般神通廣大,無所不知。」

    「世界上沒有誰是真正無所不知的,但是嘛,我就姑且先信一信那些都市傳說好了。」

    阿萊大叔竟然聳了一下肩膀。

    「如果傳說有三分的可信度的話,那麼你們可能已經調查過我,大概心中多少了解我是誰。我就沒太有必要做自我介紹了。」

    他不等吳琴萊答話,就笑着說道,「那麼,不如我來介紹一下你吧。」

    「你想說什麼?你跟蹤我。我告訴你,我知道伱的服役經歷,很厲害,但是老實說」

    吳琴萊眉頭皺的更厲害了,手指上的青筋一點點的凸了起來。

    「嘿!別緊張,千萬別緊張,我不靠近你。小心走火。我說了,現在的重點不在我身上,而在你身上。」

    阿萊大叔擺了下手,示意讓對方放心。

    「CALM DOWN,OK?」

    「放心,我們以前並沒有見過,我也沒有要特意跟蹤你的意思。真的沒有這個必要。」

    「我還是從那邊躺在地上放狠話的那位小朋友那裏,剛剛知道你的名字。我們兩個都是給別人當助理的打工人,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呢?人家克格勃和CIA的掉路燈組與剝頭皮組(注)的幹員在柏林地道里互相遇見,還講究做事留一線,能不開槍,就不開槍呢。」

    (註:這是冷戰時期,雙方間諜部門裏坐辦公室的情報分析科的文職人員,對出門執行任務的前線特工的常見戲謔稱呼。)

    「就像現在年輕人喜歡說的,打工人不為難打工人。對你來說,我是無害的。」

    阿萊大叔笑了一下。

    誠實的來說,笑的蠻慈祥的。

    但對於了解對方曾經幹過一言不和,就燒了人家高官價值幾億美元毒品卡車的彪悍往事的吳琴萊來說。

    阿萊反而笑的對方,心中更加緊張了。

    這路數搞不懂啊。

    想想看。

    這也是挺好理解的一件事。

    就好比要是你見到有誰拿着槍在銀行里,咋咋呼呼的要贖金,要卡車,要直升飛機的。

    哦。

    這是正常的銀行大劫案。

    可你要見到哪天有絕世的凶人,高舉着AK47,一邊向天掃射,一邊對着電視台的鏡頭微笑着闡述着愛與和平的理想。

    這TMD的是小丑出街了吧?

    你越是搞不清楚對方的腦迴路,你的心就越慌。

    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

    明明吳琴萊才是場中唯一拿着槍的那個。

    他卻看上去,反而比阿萊大叔還要更慌一點。

    「我只是說一下,我從你身上看到了什麼——割裂感。」阿萊大叔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就像這瓶貼了錯誤的洗潔劑標籤的紅酒一樣。」

    「我看到了一個無助的男人,正在拿着一把他根本無法使用的武器。」

    「格洛克17GEN3,空槍淨重625克,10發彈夾容量的警用版本,使用9mm的帕拉貝魯姆子彈。這裏的燈光有點暗,看不太清,不過從我這個距離來看,你手中的應該是奧地利原產地的純進口高級品,不是什麼奇奇怪怪地方生產線搓出來的產品。豪哥對於槍的品味不錯。」

    「你不知道,我當緝毒警察的那些年,我是多麼看不懂,那些動不動喜歡鍍層金,鑲個翡翠,或者貼個象牙的毒販子麼。又重又滑,還不順手,簡直搞笑。」

    阿萊大叔語氣有些懷念有些唏噓的樣子。

    「這槍故障率低,後座力小,文職或者女性都能使用,確實很不錯。搞不好你手中這把,還是從我的老部隊裏流出來的。」


    「畢竟,整個國家,哪怕把所有的大軍閥們都算上,能配發全套純進口武器裝備的,就沒幾支部隊。」

    「槍是好槍,但問題在於,你了解你手中的槍麼?」

    他笑吟吟的問道。

    「殺人足夠了。」

    吳琴萊咬着牙,用儘可能兇狠的聲音說道。

    「不不不,你錯了,這是一個很大的普遍誤會,很多人以為上戰場只是對着人影扣動扳機就足夠了。這完全是烏合之眾,散兵游勇的打法。這種打法,很多時候,兩方幾萬發子彈潑水似的朝對方的山林潑灑出來,最後回來一清點報數,搞不好雙方唯一一個受傷的,是在下山的時候,不小心把腳崴了。」

    「真正的殺人機器,是需要大量知識和經驗做為積累的。想當蘭博,你至少也得是越南戰爭的精銳老兵嘛。」

    阿萊大叔接着笑。

    「比如我就可以告訴你,你手中的手槍的初速是381米每秒,動能是501焦耳,這是假設你沒有用什麼特殊彈種的情況下。它至少可以輕易打穿30mm的木板,在入射角度比較好的情況下,能打穿50mm的。」

    「所以你說那兩個小孩子,即使躲在調酒吧枱後面也沒用。」

    「這話對,但只能算對了一半。」

    阿萊大叔揮了一下手。

    「我怕您不知道,而因此產生誤判,所以做為專業人士,我非常有必要要給您解釋清楚一下。」

    「打穿沒問題。但這種情況下,穿過木板的子彈,隨着它的彈頭構型的變化,它會在瞬間發生劇烈的失穩翻滾。彈道完全是無法估計的,這也是為什麼,解救人質任務的時候,不到最後一刻,是不允許隔着車窗射擊的原因。」

    「因為它不可控,你不知道你會打到什麼,瞄準的是歹徒的腦袋,打中的沒準就是胸口,甚至可能歪到人質的腦袋上去。」

    「我想,在豪哥沒有允許的情況下,吳先生?您問問自己,您真的敢開槍麼。」

    吳琴萊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他知道對方直接說出了問題的關鍵。

    豪哥對顧為經有一種迷之喜愛。

    看待他,就像看待被他圈養在大魚缸里的琵琶湖極品錦鯉一樣。

    這也是為什麼在剛剛在那種人影混亂的情況下。

    他頂多頂多只敢對着天花板鳴槍。

    而不敢給他們的腿上來一槍啥的原因所在。

    他對自己沒自信。

    他能接受沒打到人,他甚至能捏着鼻子接受打中了蔻蔻,但萬一一槍把顧為經給干挺了。

    吳秘書不太清楚。

    回去以後,豪哥會不會把他也給干挺了。

    「而且,打穿吧枱的木板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吧枱底下有大量的水管,酒瓶,什麼的。9mm的子彈在液體中的侵徹力是很糟糕的。只要他們腦子清醒一點,你的槍就對他們造成不了什麼實際傷害。」

    阿萊大叔風輕雲淡的說道:「所以我說,嚇唬小孩子,就沒有意思了,不是麼?」

    吧枱後面。

    正躲在那裏的顧為經聽着外面兩個人的對峙。

    他的心微微動了一下。

    忽然之間,他明白了過來。

    阿萊大叔這話其實不是對吳琴萊說的,他是在提醒自己呢。

    「到裏面去,角落處有一台製冰機。」

    顧為經拍拍蔻蔻的肩膀,在她的耳垂處輕聲說道。

    製冰機的外殼完全是由金屬製成的。

    他覺得,那應該是這裏面最安全的地方。

    蔻蔻靈活的爬到了角落,用力的貼着後面的牆壁,然後轉過身,伸出胳膊。

    「過來。」

    她張了張嘴說道。

    「到姐姐的碗裏來。」她笑嘻嘻的,用老顧同學最喜歡的老式港派武俠里的台詞風格輕聲道說道:「英雄兒女,事急從權,是為救人,少俠莫怪。」

    見鬼。

    這是什麼張無忌在地牢裏撓趙敏腳心時的台詞?

    武俠和老港片曾經風靡席捲了整個亞洲,看來沒少看的不光是自家的顧老頭。

    顧為經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他還在那裏猶豫矜持了一下。

    蔻蔻已經用腳把他勾了過去,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子。

    兩個人緊緊的縮在一起,儘量把軀體都躲在吧枱後面那小小的一台製冰機的背後。

    顧為經不是第一次被蔻蔻抱過,也不是第一次被女孩子抱過的初哥。

    但是。

    他從未想像過,有一天,他會在外面被人用槍指着的情況下,被女孩子擁入懷中。

    他也從未想像過。

    有一天。

    他會和蔻蔻抱的這麼緊。

    兩個人似是兩條罐頭裏的沙丁魚,或者幾件強行被主人連塞帶踹,強行塞進迷你雙肩包的過冬厚大衣。

    你擠壓着我,我擠壓着你。

    這是他生命中前所未有的「熱烈」擁抱。

    以前不會有。

    大概以後也很難復現。

    世間安全天地不過只是一方製冰機的投影,小的只能容下兩個緊緊貼在一起的懷抱。

    顧為經面朝蔻蔻,半跪半趴。

    他能感受到蔻蔻的繞過他的脖子,小腿盤在他的膝蓋後窩,整個人像是一隻樹袋熊一樣環在他的身上。

    讓人不解的是。

    這么小的空間,這麼緊的擁抱。

    顧為經卻一點都沒有感受到應該有的壓抑和窒息。

    真是奇怪。

    他知道又冷又潮製冰機的背後,不是一個好的感受到旖旎的地方。

    被人在外面拿着槍指着的時候,無論如何也都不是應該感受到旖旎的時刻。

    可顧為經這一瞬間。

    難以抑制的有點走神。

    這和酒井勝子擁抱的感覺並不一樣。

    勝子有無數的優點,她的一切都是軟軟的,被她抱着,像是陷入了草莓味道的棉花糖海之中。

    你會感覺整個人。

    身體,精神,乃至靈魂都被吸收吞噬了。

    整個人無盡的放鬆,可以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

    蔻蔻不一樣。

    蔻蔻的擁抱像是那種極細極細的,充滿着天鵝絨一般質感,卻有五彩繽紛的多色錦沙。

    她的懷抱是乾燥的。

    也是熱烈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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