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安娜,安娜(1 / 1)
「我剛剛收到了北美總部的電話,早餐時間,總裁先生正在電視機前,恰好觀看了剛剛布朗爵士發表的演講。他向《小王子》項目今年所取得的業績表示祝賀。但關於我提交的【寫作與藝術大師獎】的候選人選,他希望我能夠再斟酌一下。」
台上演講在市場上引發多米諾骨牌崩塌,向她們壓過來的速度比想像的還要快。
很多與事件息息相關的大人物。
本來就一直在關注着歐洲美術年會現場所發生的一切。
在顧為經覺得自己獲獎無望的同時。
Scholastic集團奧斯本副總裁的短訊就已經發到了安娜的手機上,證實了這一糟糕的消息。
「只要我在對整個歐洲區的事務有決定權,就會盡力讓偵探貓的合同不受到影響,我向你保證這一點。」
「但我覺得最好低調點了,不要在這種時候再給自己吸引壓力,也給出版社吸引壓力。總裁那裏還在等我回復。安娜,因為向你承諾過,所以如果你真的一定要堅持的話,我這邊會再試試。」
「但如果提名了也一定不會收穫任何結果,那麼何必再進行無謂的嘗試呢?至少我們換個時間點,過幾年,等這個爭議性的話題過去了,再看看風向?」
奧斯本說的很委婉,但意思表達的很明確。
他認為,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實在不適合再嘗試,冒天下之大不為的把一個寶貴的獲獎提名給到偵探貓的身上。
此時這種輿論導向下。
出版社也不可能會給偵探貓頒獎。
這不僅和布朗爵士的影響力有關,也和Scholastic集團的性質有關,從它們包含與School這個單詞一樣的前綴,就能看出來。
即使論市值,他們是世界排名前十的出版社,還做出了《哈利波特》這種過去三十年出版業的上帝級別的爆款書。
但
人家其實是一家青少年導向的教育企業。
它官方註冊的名稱是「學樂教育集團」。
它們每年能收到來自歐美政府的大量採購訂單,盈利的拳頭產品是各類教材課本。
甚至進入亞洲很多國家的時候,都是直接以促進青少年文學、藝術多方面全面發展的外語教培機構的面目出現的。
【Scholastic寫作與藝術——青少年獎】,更是整個北美最具有含金量的青少年藝術競賽獎項,能得這個獎的學生,幾乎就等於拿到了常青藤名校的錄取通知書和全額獎學金,
地位和奧賽金牌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它非常受到民間關注,每年頒獎的電視直播的收視率是很高的。
反而更嚴肅,更高端的【大師獎】,在集團眼中倒像是為了提高獎項的格調,附帶的產物。
因此,他們的高層極其重視社會輿論的反應。
出版集團肯定是不願意,當着萬千家長的面,把寄託着Scholastic集團聲譽的獎項,頒發給一個被戴着「庸俗的騙子」的帽子的插畫家的。
這豈不是顯得他們也很沒眼光麼!
家長恰恰是他們最大的客戶群體。
「要快點讓偵探貓姐姐的影響力真正的上去啊,要快點強大起來啊。」
安娜望着奧斯本發來的短訊,在心中輕輕的嘆息。
對方沒有說出那句很難聽的事實——
歸根結底,
她們並不重要。
伱沒有真正的在一個蘿蔔一個坑的上層藝術圈站穩腳跟,你的名字無法帶來足夠大的利益。
自然就會受人欺凌。
藝術世界遠觀很超脫,飄飄欲仙。
走進去,就會發現每個人都在功名利祿的紅塵里拼命的打滾,很現實,也很殘酷的。
有的是普通人覺得達米安·赫斯特或者安迪·沃荷,也不過只是一位三流的藝術投機者而已。
可要是今天布朗爵士演講里,當靶子打的是赫斯特。
看看高古軒還和你笑呵呵的講段子不。
他絕對恨不得能像被踩尾巴的老貓一樣,撲上台,狂怒中一口咬在這老混蛋的鼻子上。
同理。
要是布朗爵士在台上沒事找茬,都二十一世紀了,Jk羅琳還在那裏搞個種族論的模版當大魔王,不敢去諷刺更加辛辣殘酷的現代社會問題。
就算今年Scholastic集團掌門人老的快要退休了,人家也會毫不客氣把鼻屎彈在電視機屏幕上,再豎個中指。
管你什麼狗屁布朗爵士,狗屁的啥教皇呢。
你小子想動姆們IP價值百億美元量級的搖錢樹,老子但凡還有一口氣在,就要把你腸子裏的屎都踩出來。
事實上,以哈利波特的粉絲體量。
大概率人家根本就懶得搭理你布朗爵士在台上說些什麼,只會讓他表現的像是個小丑。
但是偵探貓。
對場內所有的藝術大師們來說,都一點也不重要,無足輕重的小畫家。
對出版社來說,也只是個表現不錯的插畫師。
百萬冊的銷量千萬美元級的賬單流水,很亮眼的成績,也僅此而已了。
沒有偵探貓,還有簡·阿諾。
若是畫刀畫是童話領域的新風口的話,就請博格斯教授來畫好了,對他們來說,能替代她的人選不說千千萬,但也絕對能找的到。
絕對算不上他們的利益基本盤。
當她的存在反過來會影響到他們的核心客戶群體的時候。
立刻,就會被當成垃圾一樣,丟進垃圾桶。
布朗爵士就是要用高射炮打蚊子,用最酷烈的手段捏最軟的柿子,把偵探貓徹底釘死在火刑架上。
既立了威,又不會影響盟友們的核心利益,激起反彈。
唯有她在安娜的心中,她是那個永遠無法被替代的貓女士,是那顆在萬千星空中,長着屬於她的玫瑰的星星。
心靈上,她說要抱抱她。
所以,現實里,安娜拼盡一切,也想把她攬入自己羽翼之下,即使伊蓮娜家族曾經在藝術領域,遮天蓋地的白色天使翅膀,在影響力分崩離析的今天,看上去像是只等待下鍋的老母雞。
可就算她真是只老母雞。
安娜相信,自己也是那隻被觸摸到珍視的寶貝,而充滿憤怒的老母雞。
她要一定要撲騰起來,咯咯咯的給台上那隻朝着貓姐姐伸爪子的鷹隼一樣的男人,來一口狠的。
無論代價會是什麼。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什麼,奧斯本叔叔,我只想請求等待我的演講結束,再做決定。布朗爵士公佈了他的繆斯計劃,我也有我的消息將要公佈。」
「你要做什麼???安娜。別衝動。」
奧斯本發來消息。
看上去對方很驚愕。
現在布朗理事長的大勢已成,對方那是貨真價實所組成的利益聯盟,可不是高中辯論隊那種,能夠靠着口才結辯時花言巧語一番,就能扳回劣勢的場合。
「算了,無論什麼,我也都無能為力了。我也都不想知道。」
奧斯本緊接着消息里就改了主意。
「安娜,你是我認識的人中長得最像女神天使的一個,你一直也都是個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祝你好運。」
「但願你也真的擁有天使一般的魔力吧。」
——
「伊蓮娜這個姓氏總是能帶來無窮無盡的魔力,對吧?」
台上布朗爵士已經開始簡要的介紹着,將接替他繼續代表《油畫》的創始家族發言的年輕女人的身份。
本次年會壓軸登場的嘉賓。
要純以發言次序論重要性的話,她的社會地位,甚至還要高於布朗爵士。
當然,這肯定是祖先餘蔭的功勞。
布朗爵士堅信,這絕對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被「伊蓮娜」這個名字壓在頭頂的時刻了。
從今往後。
他就是藝術領域的天下第一。
「伊蓮娜小姐,高中畢業奧地利私校雙子星明珠之一的特雷西婭女子中學。和我們藝術和體育部很多高級領導人都是校友,她曾在18年被總統授予過【奧地利科學與藝術十字勳章】,音樂家卡爾·車爾尼和指揮家馮·卡拉楊的同款榮譽。因此,她十七歲的時候,就免試進入了太祖父擔任過校董會主席的維也納藝術學院。」
布朗爵士笑笑。
「魔力,除了展現事業成就上,還展現在她的個人生活上。」
「她出生時擁有社會上最為不幸的命運之一。紐約長老會醫院的邁克爾教授斷言,她的右腿永遠無法正常的發力,將必須終身停留在輪椅之上。」
「但安娜她卻從未有一刻,選擇過向着命運屈服。她的家人為她從美國體育康復團隊,她是我人生中所見過的最自律的人之一,十年如一日的媒體控制形體,訓練她甚至曾出現在維也納職業劍擊校隊去法國的女子花劍交流訪問名單上。有報紙把她稱為,我們這個時代的海倫·凱勒」
布朗爵士曾說。
他要在台上的演講中,將徹底摧毀安娜的公眾形象。
他也是這樣做的。
奧勒在伊蓮娜莊園中,給表姐看的那份陰險的演講詞,並非是空穴來風。
很多時候。
真正讓一個人在社會輿論場上的風評,遭受毀滅性質的打擊,不需要很刻意明顯的說她們的壞話,只需要很刻意明顯的說她們的好話就行了。
再加上布朗爵士自從登台開始,無時無刻不存在的特意話語引導。
這些讚美的話語。
每一項都顯得很假。
就自然會在人們耳中產生「仇富」心理,且變得很刺耳。
「伊蓮娜這個姓氏所帶來的魔力,呵呵,我就笑了,這明顯是鈔能力吧。」
「這不就是傳統走捷徑,給履歷鍍金上名牌大學的那一套麼。吹的不臉紅麼。」
「現代社會的海倫·凱勒,哪有這麼誇張的啊,這是花多少錢請人寫的軟文啊,她怎麼不說自己是宇宙第一超天才呢。」
之前評論區還在圍繞着伊蓮娜小姐陣吵,還是有些顏粉會跳出對噴的。
現在。
TIKTOK上的輿論,已經變成了徹底一邊倒的態勢了。
「在宮殿一樣的家裏坐輪椅上,就是社會上最不幸的命運了?那些睡大街的怎麼算。我願意現在就砍斷一條腿,和她換,她換麼?」
「我也願意。」
「我願意砍兩條腿。」
「我願意砍三條!」
「eeeeh樓上的兄弟,還是你對自己比較狠,你贏了。」
「不開玩笑,這女人能拿那個什麼嘮子的勳章,其實我真的能接受,是富豪大亨嘛,總有些手段能用。免試上大學也沒什麼,家裏有學校的校董,這種事情也很常見。每所常青藤都有超過1/5的學生,是走特殊照顧招來的。社會永遠都會有不公平的情況出現,她出生就在羅馬,我都忍了。但是劍擊是什麼鬼啊!她不是瘸子麼。鍍金也不能啥都鍍啊,這也太假了吧。」
「這到底侵佔了多少社會資源啊!」
「精英富人就是這樣的,貪婪無度的攫取社會資源為自己享用,一個名字就可以頂替掉他人所付出的無數汗水。」
「布朗爵士自己念的都不覺得離譜麼。這也太抽象了。」
「誰知道,是不是伊蓮娜家族自己寫好的,讓人家理事長照着念。」
顧為經望着直播間裏一邊倒的譴責評論。
「聽上去,這位伊蓮娜小姐的履歷有點刺耳。」他給樹懶先生發消息。
「聽上去?難道不是真的很刺耳麼?難道您覺得,布朗念的履歷是假的?他怎麼會在這樣的場合,犯一些顯而易見的錯誤呢。」
安娜回復這條消息的時候,臉上帶着一種對自己分外殘忍的清醒。
她喜歡來自對方的安慰。
但是單純基於利益趨同而發出的安慰是沒有意義的。
和網絡上那些對布朗爵士的歡呼和讚美並無高下之分。
她不覺得偵探貓能了解她如同迷宮一樣複雜的生活,也不希望對方基於錯誤判斷,而留下關於自己的錯誤印象。
即使她們現實世界裏的生活,像是兩條平行線一樣。
不會相交。
「不,我單純只是經歷過類似的事情。批評未必是真實的批評,讚美也未必是真的讚美。」
顧為經想起自己在三天前的校園裏,採訪中,他被特意刻畫成了坐着價值超過十萬美元的豪車,在校園裏為非作歹、弄虛作假的特權階級形象。
「我聽得都覺得刺耳,所以不覺得,他會把自己的敵人,發自真心的讚美成一個聖人。」
「冷靜的猜一猜。我想,這位布朗爵士的說法,應該全都是真的。只是他很有選擇性的只說了真話的一小半。」
好搭啊!
安娜終於笑了。
她真的覺得自己和偵探貓姐姐有一種莫名其妙、不知來由的默契。
她們總能在完全沒有料到的地方,心有靈犀。
明明對方一點都不了解「伊蓮娜小姐」的生活,可就是能穿過層層迷宮,帶着一種近乎於天真和莽撞的直覺,一箭穿心。
一點也不差。
布朗爵士說的話,每一項幾乎都全是真的,只是說的很有技巧。
安娜確實獲得過【奧地利科學與藝術十字勳章】這種超高等級的榮譽,但那是2018年時,因為伊蓮娜慈善基金會在文化交流方面長期以來的突出貢獻。
頒發給基金會主席的。
她也確實免試就讀的大學。
但她的成績同樣幾乎都是最頂尖的。
當然。
安娜並不覺得這是多麼令她感到驕傲的事情。
以她的家境。
她確實擁有了很多同齡人沒有的教育資源,這是事實,不是誰都能從小被家庭教師環繞着長大。
但除非是那些徹底選擇當個紈絝子弟,花花公子不求上進的人。
類似安娜這種家庭出身的人,他們受到長輩的要求也很高,競爭也很激烈。
別說安娜。
就算奧勒,看上去浪蕩輕浮,學生時代,談了一個連的女朋友。
但人家會六門語言,(德國高考)Abitur成績,也是全德的前0.5%。
他不需要靠着這個才能去上牛津、劍橋。
卻需要靠着這個,向銀行家父親證明,自己才是一眾兄弟姐妹里,最聰明,最優越,最努力,無論什麼能力,都是最拔尖的那個繼承人。
然而在這種場合,布朗爵士明白了就是欺負你沒有辦法申辯。
難道安娜等會要衝上台去,指責理事長吹捧自己,吹捧的不夠賣力全面,並在這個大師雲集的場合,展示她的高中成績單麼。
那才會像是一個長不大,沒腦子的白痴。
安娜把手機捧在心口。
就算全天下所有人都在指責她,即便她委屈的有口難辯。
可只要貓姐姐理解她,安娜就覺得不委屈。
屏幕兩邊的人都在用社交軟件打字。
攝影機的鏡頭幾次已經移到了安娜的身上,於是在所有正在觀看直播的觀眾眼裏。
台上布朗爵士所不斷天花亂墜稱讚的「無比優秀」的千金小姐。
此時此刻
居然一直在玩手機!
本來就已經對她印象很糟糕的觀眾們,就像被點燃的火藥桶一般,徹底炸鍋了。
「Fuck,我為什麼要聽這種人演講啊!她連對待布朗爵士這般的溫厚長輩,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她有什麼資格,在這種嚴肅的場合,讓世界聆聽她的聲音!」
「好討厭啊。」
「多少人一輩子都無緣觸碰的藝術聖殿的現場,她就這麼漫不經心的刷手機。」
「我好像看到了女版的賈斯汀·比伯,他們兩個一樣沒禮貌。」
「下面,讓我們把舞台交給安娜·伊蓮娜。」
布朗爵士最後鞠躬,然後起身。
他沐浴在掌聲中,比其他所有嘉賓所停留的時間都更久。
他目光掃視着整座會場,最後微微眯起眼,將視線投向塑鋼玻璃穹頂外遙遠的天空。
享受着這一切,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鐘。
只要他不走下舞台,掌聲就不會停止。
仿佛是會響到時間的盡頭。
它是布朗王朝加冕的交響樂前奏曲,也是伊蓮娜家族落幕的喪鐘。
布朗爵士的一輩子,就是為了這無比讓他感受到愉悅的此刻而生的。
「那是什麼?」
「哇!」
「怎麼可能,是有機械外骨骼麼?」
布朗爵士忽然在掌聲的海潮中,聽到了一兩絲不和諧的議論聲。
宛如交響樂的指揮忽然指揮錯了調子。
然後。
議論聲遍佈整個會場。
連綿的掌聲變得稀稀疏疏,片刻之後,竟然全部停了下來。
布朗爵士惱火的扭過頭,然後,他望見了讓他錯愕一生的場景。
他看到那個正在向主席台走來的人
是,安娜。
她走的很慢很慢,仿佛是只搖搖晃晃的上着發條的人偶,或着蝴蝶努力伸展殘破捲曲的翅膀,想要飛行。
遠沒有他登台時的龍行虎步,氣勢沉穩。
但這都不是關鍵。
關鍵。
Fuck,她竟然站了起來!她竟然真的向着主席台走去。
「伊蓮娜小姐,加油,你一定能做到的,不是在家中練過好幾次了麼,不到三十米的距離,你一定能行的。」
安娜在心中念道。
她感受着右腿膝蓋以下,那種因為神經傳導問題,而像是在踩一隻只裝着彈簧,麻麻痒痒虛不受力的踩高蹺的感覺。
儘可能平穩的向着舞台上走去。
她的右腿神經生下來就有問題,醫生說,兩種選擇,要不然選擇截肢。
冷知識。
很多腿部受傷的殘疾人,如果截肢的話,換上假腿其實是能跑能跳的,比如著名的奧運會上的那位「刀鋒戰士」。
但是如果要是選擇保留肢體外觀完整性的話,那就只能終身使用輪椅了。
她選擇了後者。
安娜日復一日的接受着康復訓練和形體牽引。
她的右腿即使通常無法活動,但並沒有常見的肌肉萎縮退化的現象。
因此,理論上,她是存在能完全靠自己,走到主席台那裏的可能性的。
這肯定並不容易。
正常人腿部完全做麻了,或者抽筋,感覺腿部完全不是自己的情況下行動的感受,就和安娜現在的感受有些相似。
「貓女士,看我怎麼走上台去,將你的名字送上雲端。」
安娜咬了咬嘴唇,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全場開始都不說話了。
大家都靜靜的看着那個年輕女孩,艱難且執着的向着舞台走去。
這些參會的藝術家,媒體區的記者,甚至包括台上有點不知所措的布朗爵士,心中都忽然間,覺得這一幕有點震撼。
也有點沒來由的感動。
《經濟學觀察家》將於幾分鐘後,發表的那篇影響了整個藝術時代的新聞報道中,將這一幕稱為「華美的天鵝蛻變」。
而直到很多年以後。
顧為經和伊蓮娜小姐一起在莊園裏吃早餐的時候。
他才說了一個秘密。
顧為經提到他曾經無數次的回憶過,當時年少在家裏看直播,看到這個世紀鏡頭時的心情。
他認為「天鵝的蛻變」這個形容並不對。
這不是那種一個醜小鴨在某個機緣巧合下,展現出了讓人矚目的美麗,從而蛻變成為白天鵝的故事。
「你從來都很美,在我的心中,從在海伯利安先生的視頻里,第一次見到的那時,到現在,以及未來,你都是一隻完美的白天鵝。」
顧為經這麼對笑吟吟望着他的安娜說道。
只是。
過與精緻的東西會讓人覺得不夠真實,不夠親近。
像是擺在祭台上的雕塑,珠寶匠人手中的紅寶石,某種價值千金的人偶,或者博物館裏輕薄的瓷器。
漂亮到了一定程度,就會像一柄鋒利的刀鋒一樣割開別人,讓人不敢靠近。
直到那一天。
當攝影鏡頭裏出現安娜搖搖晃晃的向着台上走去,嘴唇微咬,額頭也出了一層淺汗一般的模樣的時候。
紅寶石折射出了日光,人偶被注入了靈魂,完美瓷器染上了茶水的潤澤。
她。
突然就活過來了。
「哇!樹懶先生你看,快看,那位伊蓮娜小姐不是不能走路嘛!她竟然站起來了耶!好神奇呢!」
此時此刻的顧為經還遠遠沒有那麼深刻的感悟。
也遠遠沒有後日的嘴那樣甜。
他現在正在那裏震驚的狂敲着鍵盤,好似看到UFO飛碟一樣,向經紀人分享着他的大發現。
奇怪的是。
樹懶先生這次,並沒有向之前那樣快速的回覆着自己的消息。
但是整個視頻的評論區,則同樣和年會的現場一樣,變的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很多人都感受到了,伊蓮娜小姐身上所傳達出的那種厚重的力量。
或者說是信念。
布朗爵士大費口舌的給數十萬觀眾們,傳達出了一個虛飄飄、假惺惺懸浮於雲端裝腔作勢的安娜的側影。
她只用了一段30米的短暫路程。
就成功戳破了這個幻影,落回了人間。
多數觀眾依然心中對安娜的觀感不算太好,但是漸漸的,評論區的謾罵聲少了很多。
乃至開始有些人,在評論里給安娜加油。
這個社會越來越變的戾氣深重,因為不同的觀念,不同的生活態度,而變得互相仇視,互相謾罵。
但在充滿力量感的場景,出現在大家眼前的時候。
無論種族,無論地域,無論文化的差異。
大多數人們依然還是善良的。
這30米的路程走的並不輕鬆,好幾次安娜都覺得自己快要摔倒了。
然而。
可能今天是她的幸運日。
可能貓姐姐的無形影子真的和她同在,在她身後抱着她。
所以。
她終究一步步走到了主席台旁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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