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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 命運會售賣贖罪券麼?(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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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林剛剛走入的畫室的時候,他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他對情緒敏銳的捕捉能力,讓他能感受到怒火。

    不是他的怒火,而是身後光頭的怒火。

    他對這幅畫的怒火。

    這種怒火讓陳生林少見的困惑,因為他並不知道這種怒意從何而來,因為陳生林第一次看見畫架上的作品的時候,心中沒有感受到相似的情緒。

    太古怪了。

    有什麼東西,是光頭能夠從畫面上一眼就讀到的,而他陳生林卻讀不到?

    陳生林的那種困惑就類似是朝廷發來了詔書,梁山泊聚義大廳里英雄好漢們開會討論,急時雨宋江和智多星軍師吳用正在那裏盯着詔書上詰屈聱牙的「奉天承運云云」費勁的在心裏念來念去呢,忽然有好漢蹦了出來,一拍桌子。

    「混賬!這裏面寫的內容,依我讀來看,分明是沒安好心,在罵着咱哥哥們呢!」

    這跳出來的要是個林沖、武松也就罷了,就算是粗中有細的魯智深,大家咬咬牙也能接受。

    畢竟。

    花和尚在人生的最後,也是能吟出一句「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的佛偈,能做那「剎那靈光,明心見性」的奇人。

    可要是大家回頭一看,發現講這話的是黑旋風李逵或者矮腳虎王英這樣的人。

    那麼是個人就要困惑。

    那個你看得懂麼您認識字,字認識您麼?

    「你看得懂麼?」

    這就是陳生林很想要去問問自己小弟的話。

    每個人都是一本書。

    有的書薄,有的書厚。

    而光頭就是那種翻開書頁來未必能湊出完整的26個英文字母的人。

    陳生林太了解自己的手下了。

    對方的藝術審美能力,頂多頂多就停留到把洛可可油畫當成春宮色情畫來看的層次。

    光頭是豪哥放出去撕咬人的鬣狗。

    鬣狗的價值在於它牙齒的兇狠,不在於他頭腦的思考。

    所以。

    一幅不是春宮畫的藝術品,想讓光頭喜歡是挺困難的,想激怒光頭也不容易。

    光頭和老楊不一樣。

    老楊是曹軒的助理,油歸油,土歸土,但他到底是央美的優秀畢業生,正經的能隨口就背誦濟慈全篇的文化人。

    誰想拿作品蒙他,那是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在那裏一撅屁股,楊老哥就知道你小子要拉什麼樣的屎。

    要不是被曹老給按了回去,崔小明把那畫在社交媒體上放出來的第一時間,老楊就已經聞着味,汪汪叫着呲着牙衝過去叼在崔小明一家人的屁股上了。

    但光頭的土是真的不加修飾的,純天然,骨子裏帶出來的土。

    他這輩子真的就是一個只會打打殺殺黑社會。

    你放他去咬誰,得清晰明確的告訴他。

    說白了。

    除非誰在畫布上用筆刷直接寫着「王八蛋」這樣的簡單明白的字眼,想搞一些複雜的概念藝術或者有內容的深度塑造來罵他,那光頭大概率根本就不知道你畫的是什麼玩意。

    他的藝術水平,他的文化修養,讓他對作品的洞察力,僅僅停留在最浮淺,最表面的層次。

    他有什麼心思,有什麼想法,豪哥從來都一眼就能看穿。

    這也是他手下也有很多類似吳琴萊這樣的文化人,他卻這些年來一直把光頭當作心腹手下的緣故之一。

    無需回頭。

    陳生林就察覺到了光頭的憤怒,也察覺到了光頭的恐懼。

    光頭的恐懼是對於「你快要死了」這句話的恐懼,可他的憤怒到底是來源於哪裏?

    陳生林竟然看不明白這種情緒的源頭,他進入畫室第一時間,只覺得這幅畫,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種,笑容褪去,情緒不由自主的被牽引。

    但陳生林初時也沒覺得顧為經的作品到了需要被喝罵「放肆」的地步。

    印象派並非現代藝術、先鋒藝術那樣,需要觀眾啃幾個大部頭,研究完各種藝術理論才能看懂的繪畫流派。

    卻也不是童話插畫這樣,毫無門檻,老嫗能解的類型。

    它還是要求一個人用心去看,用心去解讀,用心去感悟的,這不是畫的門檻,而是感悟美的門檻。

    陳生林有一剎那想要轉過頭來去把光頭叫過來,問問對方到底在這幅畫上感悟出了什麼。

    可他還是忍住了。

    這幅深色調的印象派作品,正仿佛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的心神,讓他無暇他顧。

    這幅畫讓陳生林近乎本能的感受到了警覺與不安。

    有人說,世界上最好的畫,在你看到它的瞬間,便會有一種親切的熟悉感。

    它讓你覺得這是你「自己」的畫。

    它是你用了一輩子時間,想畫卻又怎麼都畫不完的畫,畫上的憤怒是你的憤怒,畫上的悲傷也是你的悲傷。(注)

    而現在。

    這幅畫便帶給了陳生林這樣的感覺。

    不。

    更準確的形容。

    畫架上的不是陳生林未畫完的畫,而是豪哥每個晚上想做卻又做不完的夢。

    當他走入這個畫室的時候

    如夢似幻的濃霧便從畫紙上撲面而來。

    陳生林仿佛知道,這並不是一個美夢,所以他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安與不快,可畫面依舊像是無邊的夢境一樣,吸引着他墜落,不斷的墜落。

    印象派的畫家們很擅長運用補色原理。

    他們會用金黃色的陽光搭配自紫羅蘭色澤的陰影,用較暗的橙紅色楓葉搭配背景環境裏那些綠色的灌木。

    這種色彩搭配會對人眼的視覺產生一定程度的欺騙效果。

    色彩彼此疊加,亮部和暗部反覆出現,光影交錯之間,觀眾看上去將像是畫面整個在振動。

    畫家可以在一幅靜態的風景油畫上,用這樣短筆觸的畫法,營造出「山風吹過,林葉沙沙作響」的搖曳,又或者畫出「夜半月明,雨打芭蕉」的動感。

    這種視覺錯位所造成的心裏暗示是一幅印象派的油畫在創作過程中,最大的樂趣所在。

    筆觸就像是畫家的詩句,講述着每個人獨一無二的故事。

    而這張油畫上,那些冷色調的影子和影子後面零星的暖色調筆觸結合在一起,產生了說不清楚的化學反應。

    它們也在陳生林的眼前,講述着屬於自己的故事。

    顧為經在作畫的時候,應該在那些線條中加了些灰調,讓它們看上去格外的顯得擁有動感和光暈。

    不同的色彩構成了相互作用的不同的空間。

    這些色彩空間組合在一起,又形成了分佈在畫布之上四處的光斑碎片。

    火焰一般妖異的紅。

    桔梗花一樣的藍色。

    還有透明般的白線牽引着畫面,就像是黑暗中流動的月光,或者纏繞震動着的蜘蛛絲,糾纏着他的命運。

    觀眾則在一絲絲纖細的線條之上,感受着生命的顫動。

    陳生林的目光凝在這些蛛絲之上。

    他是一個喜歡讀書的人。

    他曾不信命也不信神,但當他檢測出身患絕症的那一天,他開始讀了很多有關死後世界想像的書。

    不知怎的。

    他腦海里忽然想起了,芥川龍之介在他的《地獄變》裏的文字。

    「那最後可供抓住的蜘蛛絲,忽然就之間就『嘭』的一下斷掉了。」

    「犍陀多連呼喊都來不及就完蛋了。像旋轉的陀螺一樣,急速的向暗黑的無邊的地獄之底墜去。」

    「而那來自遠方極樂世界最後的蜘蛛絲,短短的懸掛在他的頭頂,懸掛在沒有星月的半空中,發着瑩瑩的微光」

    ——日·芥川龍之介。

    在他的內心想起這些文字的瞬間。

    「嘭」的一下。

    畫面上那些蜘蛛絲似的亮線,也仿佛在一瞬間便在心靈的震動共鳴間繃碎了。

    陳生林也向着黑霧的最底處掉落而去。

    那些黑霧中零星的色彩碎片,也慢慢的顯露出了它們完整的樣子。

    紅是燃燒的烈焰。

    藍是冰冷的幽光。

    狂風、冰雨、沉重的石頭和無盡的泥濘同時從無盡的高處傾泄而下,枯萎的樹木、半人半妖的山羊、熾熱着長矛,寺廟上的鈴鐺在烈焰中搖曳,發出嘶吼、吶喊與哀嚎

    畫面上被黑霧所籠罩着的線條變幻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而畫面上那些被光亮所照到部分,那些背景牆上畫框上的老者、孩子、情侶與農夫,全都正在盯着坐椅上的男人看。

    他們的眼神中沒有仇恨,也沒有憤怒。

    只是注視。

    冷冷的注視。

    也許單純注視就足以讓人感受到沉重的壓力,椅子上的男人,他一半的靈魂在被深邃的黑暗所撕扯,另一半的身體,則被讓人無所遁逃的眼神所洞穿。

    這真是一幅讓人無比痛苦的作品。

    油畫的色彩仿佛燃燒着的火焰。

    沒有喝罵,沒有鞭笞,可你無需接觸就能感受到火焰所帶來的炙烤身體的痛苦。

    這種火焰是由一個人的感官所產生的,像是閃電擊穿了空氣,隔空點燃了幾米之外的樹木。


    它燃燒在一個人的心裏,從內而外的將一個人烤熟烤透。

    憤怒糾纏着憤怒。

    哀傷編織着哀傷。

    痛苦籠罩着痛苦。

    所有的這些融合在一起,最終——

    絕望滋養着絕望。

    陳生林終於在這一刻,看清了坐椅上男人的臉,他在光明的審判和黑暗撕扯下,所流露出的痛苦的臉。

    他的身體以被用來祭祀的牲畜般的姿態,頹然的癱軟在椅子上,仿佛已經放棄了所有的抵抗。

    這樣的身體姿態,讓觀眾會覺得,那不再是一個還在活着,還在呼吸的人。

    那是一個已經死掉了的人。

    這讓陳生林想到了名畫《奧菲莉婭》。

    它和《馬拉之死》齊名,都是世界藝術史上最著名的關於死亡的名畫之一,故事取材於莎士比亞的戲劇《哈姆雷特》。

    奧菲莉婭是謀害老國王的御前大臣的女兒,也是王子哈姆雷特所喜歡的女孩。

    哈姆雷特為了復仇刺死了御前大臣。

    奧菲莉亞知道這件事後,生了重病,整天唱着古怪的歌四處遊蕩,最終在痛苦的掙扎後,跳入水中選擇了死亡。

    按照莎士比亞原文的描寫——「奧菲莉亞的身體舒展而平靜,她的衣服四散展開,使她暫時像人魚一樣漂浮在水上,她隨着水波漂蕩,嘴裏還斷斷續續地唱着古老的歌謠,好像一點不感覺到處境險惡,又好像她本來就是生長在水中一般。」

    拉菲爾前派的代表畫家約翰·埃弗里特·米萊斯的作品《奧菲莉亞》,便是取材於這幅作品。

    陳生林曾在英國的泰勒美術館中,見過這幅畫的真跡。

    眼前癱躺於座椅上的男人,他的身體姿態有着和奧菲莉亞完全相似的舒展。奧菲莉亞無力的躺在河水裏,整個身體被溪流所託起,而畫中的男人無力的躺在椅子上,整個人被椅子所託起。

    但他的臉色卻絲毫沒有在畫家約翰·埃弗里特·米萊斯筆下,奧菲莉亞在溪流中哼着歌,面色平靜的迎接死亡的平整、莊重、從容和超脫。

    在陳生林的心中。

    男人不是在迎接死亡,走向死亡,而是在被死亡所抓住。

    他的臉完全扭曲成一團,眉頭皺在一起。

    額角的血管的扭曲而青筋跳動,他在這一刻死去,而畫家凝固住了瀕死的一剎那,面色肌肉間所殘留的驚慌與恐懼——恐懼陰鬱而深沉,像是化作了蛆蟲在麵皮下爬動,齧咬着一個人的臉龐,也齧咬着一個人的內心。

    而那個人的臉,便是他的臉。

    陳生林的臉。

    陳生林不知道光頭在這幅畫上看到了什麼,但他在剎那間就明白,為什麼他踏入這間畫室的第一瞬間,便笑意散去,覺得不喜歡了。

    他也明白。

    為什麼氣質像是一幅他想做而做不完的夢一樣的油畫,會在直覺深處,帶給陳生林這樣的濃郁的不安感了。

    因為這不是他想作卻做不完的夢。

    而是他想醒卻醒不來的夢。

    他的身體是清醒着,站在畫室里,站在畫架之前,他能感受到地板的堅硬,身上高支面料的衣衫的柔軟。

    他能感受到風從窗戶開着的空隙里吹起紗簾,吹拂在臉上的感覺。

    他的精神卻沉浸在畫面里,被那些目光、那些黑霧與線條,撕扯、齧咬、糾纏。

    靈魂好像被抽離,錯誤的融入到了畫中那個「死去的自己」的身體裏,感受到了他死亡前那一瞬間無法阻擋,無法逃脫的洶湧恐懼。

    動不了。

    醒不來。

    如惡鬼壓床。

    「嘩!」

    陳生林終於成功從畫面的陰鬱的氣質里掙脫了出來,他面色蒼白,踉蹌的後退了兩步,差點推翻了身側的桌子,才勉強能夠站穩。

    「滾開!」

    他狂怒一把推開了跑過來想要攙住他的光頭,甩甩胳膊,大口大口的喘息。

    一瞬間。

    陳生林臉上所流露出的傾世的怒意讓光頭在推開時,感到像是正在被一隻惡鬼冷冷的注視。

    那樣的寒意讓他直接打了個哆嗦。

    這一刻。

    光頭覺得,陳生林心中想的何止是殺掉畫室里的那兩個年輕人這麼簡單。

    他甚至想要殺掉自己。

    他的怒火多到足以想要去點燃這個讓他不開心的世界。

    不知多少年了。

    光頭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盛怒,這麼可怕的陳老闆。

    但是,最終。

    陳生林什麼也沒有做,他只是扶着桌子,胸膛起伏,深深的呼吸。

    他看着窗外照射來的陽光,他想走到窗邊,徹底的推開窗戶,呼吸着從外面那片連綿的薰衣草田中所掛來的風,在仰光清晨潮濕溫暖的空氣,趕走那幅畫在他的心中所留下的悸動與冰涼。

    死亡所留下的悸動與冰涼。

    可他邁步的瞬間,又覺得窗外的陽光太亮太刺眼了,照的他眼睛疼,照的他想要流淚。

    於是。

    陳生林又止住了腳步。

    他就那麼停在陽光與黑暗的分界線里,如畫中的男人一樣,鬢角的頭髮緊緊的貼着額頭,一直延伸到陰影中去,而他的面頰被陽光所照亮的那一側,則皮膚蒼白的沒有血色,近乎於透明。

    他把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嘴角卻在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

    光頭又愣住了。

    不知多少年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脆弱,這麼惶恐的陳生林。

    那幅畫人物的姿態看上去像是牆上的《教父》,整幅畫的色彩氣質近似於卡洛爾女士的那幅《雷雨天的老教堂》。

    然而此刻。

    陳生林才意識到,這幅畫所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另外一幅他不久前曾見過的作品。

    那幅寺廟牆上的壁畫,那幅曹軒的封筆之作,《禮佛護法圖》。

    二者一東一西。

    一工筆重彩。

    一西法印象。

    《禮佛護法圖》中有端坐於蓮花台上的佛陀菩薩,四周有護法的天王,有身着甲冑的莊嚴金剛,有長裙翩然的天女,有金剛密跡和胭脂大將,也有人間的芸芸眾生,有童子,有老叟,也有僧人。

    它畫的是佛國與人間的故事。

    而這幅《人間喧囂》,則是自己端坐於畫面前方的椅子上,四周的畫像中同樣有童子,有青年,有老人,而黑暗流動的陰影中,則是冥土裏的萬種景象。

    魑魅魍魎。

    小鬼閻王。

    無間地獄。

    它畫的是《禮佛護法圖》所沒有畫的另外一半,畫的是人間與地府的故事。

    這是一幅《地獄變相圖》。

    ——

    「竟然畫了一幅這種畫出來」

    豪哥不愧是地下世界裏教父一般的人物,他從生下來一無所有到家財萬貫,成為這間價值兩億美元的莊園的主人,完成了普通人幾生幾世也完成不了的財富積累,只用了四十年。

    他在電話里用教育晚輩的口吻對顧為經說,一個人想成為真正的男人,必須要有着頑強堅韌、堅不可摧、無法打倒的性格。

    一個遇到事情,遇到打擊,只會在那裏哭哭涕涕的人。

    他或許能畫出很好很細膩的畫。

    但是,除非運氣真的很好,否則,很難真正走到職業生涯的最高處。

    像琉璃水晶一樣易碎的人不算是真正的男人,水晶只適合擺在書桌上里看着玩,在風雨中滾一滾,就碎掉了。

    一個造假畫師出身的人,能走到這樣黑白兩道,手眼通天的地步,他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一個造假畫師出身的人,能走到這樣黑白兩道,手眼通天的地步,他也一定性格極度的頑強。

    不服輸,也不信命。

    這幅《人間喧囂》像是神罰重錘一樣,砸進了陳生林的胸口,有一瞬間,連旁邊的心腹手下都忍不住的在想,豪哥是不是要崩潰了。

    但他所流露出的失態,竟然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

    憤怒,狂暴、惶恐、脆弱依次從他的臉上出現又依次快速的散去。

    幾次深呼吸之後,中年男人臉色的恢復了平靜。

    這幅畫,這些情緒,沒有成功的擊倒他。

    他被趕到八角籠的邊沿,挨了一擊來自命運的兇悍「左勾拳」,但依舊更加兇悍的站在原地。

    如果不是聲音似有些格外的沙啞。

    恍然之間。

    你會覺得他又變回了那個威嚴的,深不可測的西河會館裏的教父先生。

    「畫的很好,真的很好,從藝術的角度來說,真的如此。」陳生林的聲音輕輕的頓了頓,「我很佩服。」

    「這種宗教般的審判感,畫的也很聰明,像是命運用強大有力的手抓住你,讓你無法逃離。你知道我想要什麼,我也知道你想要表達什麼。可是——顧為經,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我沒有搞錯的話,和曹老不一樣,你不是一直不信佛,不信神鬼菩薩的麼?」

    陳生林環顧四周,眼神略過身前的畫架,最後落到了年輕人的臉上。

    「你為什麼在這裏,在此處,畫出了這樣的一幅畫呢?是到了這裏,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你開始想求助於形而上學的東西,用命運來審判我?」

    「可命運如果真的有用,如果佛陀菩薩真的存在,如何一個人可以有選擇自己的命運的權力,那麼你為什麼還會站在這裏呢?我知道你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好人,而我是個壞人。」

    「既然善惡輪迴,因果有報。為什麼此刻沒有從天上降下一道白光,將你接走呢?」

    「小顧先生,你不覺得這裏面,有一個很大的哲學漏洞存在,不是麼。」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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