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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關進佛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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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政只覺心情如同此刻的天氣,冷的徹骨。他的慈愛娘親怎麼會狠辣如蛇蠍婦呢?

    「史氏,你越界了。」賈代善走進屋內,示意僕從下去,面色陰沉的看向賈史氏,語調冰冷:「我原想帶着政兒敏兒來勸你幾句,誰料你卻愈發左性。甚至還想暗設刑堂!」

    「不過是處理幾個小浪蹄子罷了,怎麼你心疼了?當年是你怎麼說的,後院之事絕不干涉!」賈史氏即使先前被撞了個正着,有過一絲的惶然,但一聽賈代善的話,再視線轉向自己的一雙兒女,眼眸泛着亮光,腰板挺直了質問道。

    與賈代善同塌多年,深知此人不是多情的性子。當初她行事當家主母的權利,給小賤人灌藥流產也不見人眉頭眨一下。

    如今,不過是被聽到了一句針刑,她甚至都還沒有開始實行,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似知賈史氏心中所想,賈代善看着毫無心虛反而理直氣壯的髮妻,身子一僵,面上恍惚,仿若陌生人一般目光定定的看了賈史氏許久。若手臂粗壯的蠟燭一排點燃,照的屋內亮如白晝。但這明亮的視線中,他卻眼中似帶着層霧氣,看不清史氏原有的音容笑貌,只剩下一名為「主母」的光鮮皮囊,頓時心中一涼,長嘆息一聲:「到今日我才真信老大所言不虛。」在他死後,賈史氏打壓嫡長,扶持老二,枉顧宗法,挾孝道讓人居住榮禧堂,甚至日後獨寵攜玉而生的寶玉,把賈家女送進宮中……當宮女,只為求榮。

    他不怨賈史氏,只怨自己當初姑息養奸,亦不是個好丈夫。

    「父親,疼。」賈敏原本被人抱在懷裏,眼見父母發生爭執,眼中透着股茫然,還沒等她出口跟小大人一樣的安慰然後得父母讚譽,便感覺身上一疼,下意識的驚叫了一句。待視線掃見賈代善那黑如硯台的臉,像是受驚的小獸一般,身子崩直了,手腳僵硬着,不敢動分毫。

    「是為父一時不查。」賈代善放下賈敏,安撫的揉揉人腦袋,卻沒多說什麼,招手示意賈政把人帶好。

    賈政伸手攬着賈敏,手半捂住人嘴巴,示意其不要多說,自己便也大氣不敢喘息一聲的看着自己印象中向來和睦的父母。

    「史氏,你今後便在佛堂靜養吧!」賈代善定定的看着立在一旁斂聲屏息的兒女,一字一頓說道。

    「你說什麼?」賈史氏恍若遭了雷劈一般,瞳孔瞪大,面色一扭,不可置信的看向賈代善,也不管兒女在場,道:「你要讓我在佛堂?我自從嫁入賈家以來,相夫教子,你眼下竟然因我不過一時惱怒逞口舌之快的理由?」

    深呼吸了一口氣,賈代善道:「口舌之快?史氏,你給那些通房姨娘立規矩,摩搓她們,甚至給人流產,這些我都能理解,甚至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今你敢說若我們沒有到來,只逞一時之快?這針刑乃宮中刑法,你從前的交手帕可以下這命令,因為她是宮妃,處理宮務的時候有權這麼做!」

    聞言,賈史氏一顫,沒來由的鼻子一澀,有幾分委屈。想當初她堂堂史侯千金,這甄錦繡跟她後面跟條小尾巴一般,如今一躍成了皇家人,縱然是個皇家人,也比她尊貴萬分。但礙於皇家權威,她卻又無可辯駁。眼掃着賈代善跟掛了層寒霜一般的臉,賈史氏頭皮一麻,只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騰起。

    賈代善這般臉色,她也在老大那個孽子落水病危的時候見過一次。

    暗壓住心中砰砰砰跳動不已的心臟,賈史氏咬着牙告誡自己如今有兒有女,娘家又是給力的,賈代善沒有膽子敢動她分毫。飛快的反覆來回幾遍才鬆口氣,賈史氏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淚,語氣當即弱了幾分,道:「既是如此,你好生與我說清楚了便可,過年過節的何必這般喊打喊殺的模樣?」

    「妻不賢,自與我這當丈夫的有難辭其咎的原因。」賈代善對賈史氏的示弱卻毫不動搖,繼續道:「當年我便與你說的一清二楚,你可以在宗法禮儀的界限內行駛自己身為當家主母的權利,但如今你非但越界,最為重要的是,對待同樣懷胎十月而生的孩子,便當不起主母一詞。」

    「我太過?你這是為老大鳴不平?!」聽到賈代善的話,賈史氏當即把緣由歸咎到賈赦身上,當即覺得滿腹委屈,「我當初為了懷老大,求神拜佛,藥都吃了多少碗?可老大呢,一生下來就被老……老太太養着,和我半點不親,從沒體諒過這個做母親的艱難,這些也就罷了。」

    頓了一頓,賈史氏眼角帶着些慈愛之色望向立在一旁的兒女,哀嘆着:「可他總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我這當娘的該忍者他,包容他。可是他呢?!政兒不清楚,你難道還不記得嗎?政兒六歲的時候跟你卻赴宴,轉頭就被和親王家的郡主給打了!不是小孩子家家鬧彆扭,是老大那個孽子,不許他認識的勛貴孩子跟政兒一起玩,還妖妖嬈嬈的跟那些小賤人一樣,仗着一張臉蠱惑人!」

    賈代善聽人翻舊賬,面色青青紅紅一片。

    他該怎麼說?

    大老子被人認做女的,然後二兒子被個才四歲的小姑娘給抓花了臉?

    賈政冷不丁的聽到自己哭鼻子的往事,訕訕道:「太太,都過去了,我也不記得了。」

    他真的不記得了。

    況且,太太的先前的訴說,他是被和親王家的郡主,郡主,一個女的給打了。

    「好,這就罷了!老大那霸道的獨佔性子,可不光如此,他還攛掇老太爺把私房體積全部留給了他!」賈史氏眼眸閃過一絲嫉妒:「老爺,連你也沒有一分。這件事傳出去以後,我們遭受了多少背後的非議?甚至我還被人當面給「打趣」過!你說老大這樣的性子,我為何要寵着他,我以後哪敢靠着他?」

    「這消息難道不是你對外透露的嗎?」賈代善聽到這話,是徹底冷了心。

    賈史氏聞言就像被掐住了咽喉待宰殺的公雞一般,面色鐵青的掃向賈代善,失聲尖叫道:「沒有!我只不過是……只不過是替你不公罷了。」

    賈代善呵呵冷笑了一聲,道:「以後就常守佛堂吧。賈史氏,你莫要壞了我最後因兒女的一絲情分。逼我休妻!」

    最後一詞,嚇得屋內三人齊齊一顫。

    賈史氏哈哈哈大笑着,恍然大悟的點點頭:「你終於說出最終目的來了,這半年來你扶持老大打壓老二,還離間我們母子情誼,甚至還要威逼我?賈代善,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被吹了枕頭風,否則,你又豈會管這些?」

    「娘親,你莫要再一時盛怒口不擇言。」賈政聽着父母爭執,瞧着自家娘親有幾分胡攪蠻纏之意,忙不迭開口,急忙勸道。這下半年朝政詭譎動盪,京城滿是肅殺之氣,連他這個平日不諳世事,只讀聖賢書的勛貴子弟都感受得到。他爹身為京城節度使,日常時候公務就繁忙,更何況諸皇子想要奪位,周君策驚天大案的爆發,還有提前的科舉守衛安排等等,自然是忙的腳不沾地。

    就連父親難得的休沐日,在教導他的同時,也偶爾還要接見賈家的族親,關注賈珍,還有憂心賈赦的婚事,以及快要及笄的庶姐婚事。

    總而言之,忙的不了。


    若是這樣的情況下,他爹能擠出時間跟某個狐狸精互相勾搭的話,那他……那他……那他要跟人好好請教一下如何保持旺盛的精力。

    他起早貪黑的讀書都累得不得了。

    「父親,母親,也請恕兒子一時逾越,你們有什麼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嗎?」賈政暗自思忖了一番,壓根不覺得他爹在外面會有什麼人,況且他爹也有很多妾,多一個少一個,也沒什麼區別。最為重要的是,他爹看起來不像是會被枕頭風吹動,改變心意的人。

    故而,賈政上前幾步攙扶住氣得渾身都在顫抖的賈史氏,語調真摯萬分,「太太,娘親,父親今日帶我與妹妹一同前來,未拉上大哥,便也知曉我們之間您更疼愛我們幾分,也讓我們從中當個說客。不管如何,您總是賈家的當家主母,說句最為難聽的話,大哥日後因禮法也必須孝順與您。您又何必與他一般計較呢,和和氣氣開開心心的過個年,多好啊……更何況,說句我能拍胸脯保證的話,就算日後大哥不孝,還有我啊!」

    一暢想未來,賈政繼續勾勒着自己當閣老的美好藍圖。反正能者居之,日後大哥不成器,他贍養太太也是應該的。況且,太太向來偏疼他,他自然當烏鴉反哺之。

    賈史氏:「…………」

    賈代善:「…………」

    聽着賈政的未來規劃,賈代善一時間說不出自己該欣慰還是欣慰。這邊賈史氏卻是氣的直接猙獰了臉,手狠狠扇了賈政一巴掌。

    「啪」的一聲在屋內響起,襯着屋外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在一起,到顯得有幾分的寂寥。

    賈敏嚇得哇的一聲哭出來。

    可當下卻沒有人管她。賈政捂着被扇打的左臉,怔怔的說不出話來,傻傻的看着向來對他寵溺不已,在他幼年之時,甚至可以為了他屢屢不理另一個親身兒子的娘親,神魂落魄的喚了一句:「母親!」

    話中帶着祈求回復的母親卻壓根連個眼神都沒有施捨給他,賈史氏矛頭直接對準了賈代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個分貝:「賈代善,你這下滿意了吧?兩個孩子兄友弟恭,多啊多孝順啊!」

    「來人,把太太送進佛堂。」賈代善見人眉眼間帶着幾分憎恨,不想與人多說什麼,直截了當着:「賈史氏光憑你下手害的那些子嗣,還有偷天換日移花接木高低價的買入買進賈家的資產,早已不配為人妻。當年我未與你計較一二,誰知你眼下野心越來越大,為了孩子,我只讓你進佛堂,已經算仁慈了。你讓一個兒子離心了,難道還要把政兒也逼開嗎?」

    賈代善喝叫了一聲,也不管賈史氏如何掙扎,讓嬤嬤直接把人往後院一關。

    「政兒,這是你娘這些年做的種種。」賈代善掃過房檐,當即有暗衛飄下,在胸間尋了一會,掏出些泛黃的信箋與文書等等。

    「今晚除夕,辭舊迎新,你也大一歲了。有些事情,該有自己的決斷。」賈代善嘴角勾起自嘲的一笑:「我也不算太厚顏無恥,在處理家務事上對待你們這些孩子,她錯六分,我也錯四分。但不管如何,總歸要及時止損。」

    賈政木然的點點頭,不想去接人手中的揭開慈愛面目的東西,顧左右而言他:「那等會進宮朝賀怎麼辦啊?」

    「病假吧。」

    「可過節總會有親戚來拜訪,特別是外祖父一家,避免不了啊。」

    「倒是再看吧。」

    賈政:「…………」

    「父親,你今晚帶着我們兄妹兩真的是來勸母親一二的。」

    「嗯。」賈代善迎着賈政帶着絲置之死地的審視眼神,鄭重道:「我比你們更期望她跟如你這般思想轉換回來,不然你們幾個孩子,說個媳婦都難啊!」

    賈政嘴角一抽:「大哥應該不難吧。先前太太說他讓朋友不跟我玩,都還有郡主給人出頭呢!」

    賈代善聞言,心焦,努力一碗水端平着:「你哥當年是挺熊的,知道此事我,非但我,你祖父也罰了人一頓。但他性子絕對不算獨,你小時候他可關心愛護你了,恨不得把自己有的都給你,真的,這證據好像也有的……」

    暗衛在一旁默默提醒:「政二少爺不要的那些玩器書籍,大少爺都給了大小姐。」

    「嗯。」賈代善笑笑,又伸手拍拍賈政的肩膀,最後安撫的拍拍賈敏的後背,道:「除此之外,你看赦兒對珍兒,也是愛護有加的。」

    賈政到沒多少兄友弟恭的記憶在,反正他印象中賈赦不是扒拉在門縫外眼紅太太對他好,就是窩在祖母懷裏哭,剩下的就是人被一幫紈絝圍簇着雄赳赳氣昂昂去闖禍的不省心模樣。

    不過眼下他不想去想太太如何。

    賈政深呼吸一口氣,看眼賈代善,期期艾艾着:「父親,眼下離朝賀還有些時間,不妨說些大哥幼年的事情吧,沒準我倒是能回憶起些手足情深的往事來呢。」

    聽賈政難得主動的說道「手足情深」,賈代善一掃先前陰沉的面色,哄了幾句似嚇到了的賈敏,便讓奶娘帶人下去,隨後說起賈赦氣死人不償命的二三事。

    「說起來,我都不知虧欠你們兄弟誰更多一些。你出生的時候,我剛巧駐守京城,洗三滿月周歲抓周成長過程的一幕幕我都沒有錯過,但是你哥出生的時候,我在北疆。」賈代善嘆息一聲:「都說你哥一兩歲的時候比較可愛,待我在家,人正是小魔王的年紀。精力旺盛的,每天不闖幾個禍就停不下來,但總情有可原。比如說吧,你抓周前,史氏整日訓練你抓印章,實在不濟抓本書也好,但是小孩子嘛都喜歡艷麗的,在最後幾句試驗中你常抓了其他物件,正巧被他看見了。他要了個玲瓏收納盒,把所有抓周需要用到的物件都尋了縮小版的,然後放在裏面。等抓周之時,眾人放完物件後,他趁着你祖父最後放完,他就直接把收納盒塞你懷裏了。」

    賈政:「…………」

    「然後你撲騰翻過去,再也爬不起來,手上卻還抱着那收納盒,最後嬤嬤抱你的時候,發現盒子周圍被他沾了點漿糊。」

    賈政:「………………」

    尚在守歲的賈赦打着噴嚏跨過了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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