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向哨] 第44節(1 / 1)
倪霽鬆開手?,從上空拋下?去一個拳頭大小?的珠子。
琥珀色的圓珠十分堅硬,在甲板上蹦躂幾下?,骨碌碌地滾動?一圈,方才停下?來。
它看上去很光潔,紋理瑰麗,像一塊凝固了多年的圓形寶石。
只是細細一看,那內部?斑駁的紋理,竟像一個巨型的眼球。
在遭遇到落地衝擊力的一瞬間,它仿佛活了過來似地,眨了眨豎着的瞳孔。
轉動?停止之後?,斑駁的瞳孔再一次石化。靜靜躺在飛艇的甲板上,看着天?空,又變得和?死物一般凝固在時?間裏。
「這是鑰匙。」倪霽搖指遠處的天?空,「我已經打開了門。」
順着他的指尖看去,遠處的天?空,一道門型的空洞正在張開。
仿佛在黃昏色的畫布中,生生剪開了一個洞。撕開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洞口,一個通往生路的門。
雖然那門看上去有些遠,但那遠遠的漆黑洞口,就是生的希望。
「鑰匙,他拿到了鑰匙!」
「看那裏,是門。門打開了,我們?可?以出去了。」
傷痕累累的哨兵們?擁抱着彼此,歡呼起來。
嚮導們?或許還不太懂這些名詞的意義,但那些有經驗的哨兵們?已經萬份驚喜。
進入污染區的條件是很隨意的,只是想要再從其?中出來,卻萬分艱難。唯一的辦法,是要尋找到出去的那把「鑰匙」,以及用鑰匙打開那扇「門」。
有時?候,明明是好端端地行走在路上,一個跨步,抬頭發現?自己莫名就陷入了一個完全陌生而詭異的空間。
這就是如今遍佈了整個星球的污染區。
污染區總是突然出現?,然後?不斷擴大。它沉默而貪婪地吞噬一切,像附着在星球上的吸血蟲,擠壓着人類和?所有生靈活下?去的空間。
但凡被它吞噬了的生靈,幾乎再難找到出去的路。
只能絕望地在那片混沌的世界中,痛苦而慢慢地被污染,被侵蝕,直至變成它們?中的一部?分,成為扭曲古怪的畸變種。
只有那些常年冒死深入污染區的老兵們?,才知道在這種地方找到鑰匙的訣竅。
總之,他們?現?在得到了那把逃出生天?的「鑰匙」,看見了那扇通往活路的門。
飛艇開足最?大馬力,拖着殘破的艇身,拼盡全力向着「門」的方向疾飛。
那些之前被林苑死死摁住的人頭,被虎鯨的大尾巴拍飛,散落得漫天?都是。
它們?當然並沒?有死。甚至很快清醒過來,重新開始凝聚,匯聚成一片黑壓壓的黑雲。
白雪貓頭鷹展開翅膀,用鳥喙叼住倪霽的衣服,用力扯了扯。
倪霽伸手?向着門的方向一指,只說了兩個字,「你先?走。帶他們?走。」
貓頭鷹不敢違背他的指令,不得不起身飛去,飛艇在它的領路下?,向着門的方向匆忙疾飛。
而倪霽調轉魚頭方向,逆向而行,迎向身後?緊緊追上來的黑雲。
黑壓壓的人頭密密麻麻,鋪天?蓋地。
倪霽從口袋裏摸出一瓶誘導劑。
他突然覺得有點想笑,幾乎想要迎着這熟悉的畫面大笑三聲。
一度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用到這個東西了。
有時?候,倪霽會想起那些死去的亡魂,想起那些可?以將後?背交付的兄弟的臉。
他身邊,曾經有過很多人。
有朋友和?兄弟,總是熱熱鬧鬧的。
也不知為什麼,就落得如今這副落魄的模樣,孤身一人,天?地無依。
在學校的時?候,他身邊圍着無數同學,一起訓練,一起拿下?比賽。
只是有一次,他拒絕了校長偷偷分派下?來的私活。
那活太髒了,涉及到一個孩子的命。他不肯服從,還搞了破壞。從那以後?,師生之間的關係徹底的破裂,身邊的兄弟很快就因?為各種緣故走得一個也不剩了。
到了北境哨崗,雖然環境很糟。
但活得比在哨兵學院裏開心。很快,身邊又有了一群生死相交的朋友。
只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又沒?了,走得那麼快,一個個的,全死都在他的眼前。
好像也不算太差。倪霽嘲諷地笑了笑,至少?現?在身邊沒?有人會再攔着他。
不會再有人拉着他的手?,喊他隊長,不讓他胡亂作死。不會人急紅了眼,不同意他隨便往頭上澆誘導劑。
孤魂野鬼一個,終於可?以想怎麼作死就怎麼作。
倪霽單手?頂開誘導劑的瓶蓋,
一條冰冰涼涼的東西,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繞着他的胳膊,爬過手?腕,吧唧一下?貼在他的手?背上。
是那個時?候的觸感。
倪霽愣住,感覺半邊身體?都麻了。
那隻爬到他手?背上的小?小?觸手?不像平時?那般水潤飽滿,干憋憋氣喘吁吁的樣子,似乎十分疲憊。它用濕潤的小?小?吸盤掐了一下?倪霽手?背的皮膚。
從肌膚上就傳遞過來一道並非標準語言的意識。
【丟掉。】
觸手?不太高興地說。
倪霽從不曾在這樣千鈞一髮的危險戰場受過別人的影響。他是一個在關鍵的時?候,獨斷專行的狂徒。
疲憊的小?觸手?很不耐煩地抬起身,啪一下?狠狠抽在那結實的手?背上。
其?實並不疼,嚮導的精神體?沒?有多少?物理上的攻擊力。
只是莫名地,像在那裏留了一道鞭痕,火辣辣的燒灼感覺清晰而突兀。
抬起重火器都能穩如磐石的那隻手?,莫名就被打得鬆了一下?,竟然沒?拿好那個小?小?瓶子,讓它就這樣敞着口,一路從空中掉下?去了。
誘導劑盈透的液體?灑在空中,它們?如果不是塗抹在活着的生物身上就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倪霽看着一路下?墜的飛液,有些反應不過來地回頭看去。
在身後?,飛艇的尾部?,林苑不知從哪裏找了條梯子,剛剛氣喘吁吁地從破了的缺口內爬上來,
飛艇上方,風颳得很大,她勉強握住一個那裏的把手?,扒拉着露出腦袋。
「你回來。」她說。
【回來。】
【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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