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十破陣12(1 / 1)
測試廣告1永壽宮深夜傳太醫, 驚動了半個後宮,孫皇后匆忙趕來,正撞上建章帝擺駕離開。筆下樂 m.bixiale.com
秋夜寒涼, 建章帝高坐鑾駕之上, 語聲無波無瀾地吩咐「母后舊病復發, 這些日子要在永壽宮閉門養病, 有底下人照料, 你不必操心,好生照顧玥兒便是。」
孫皇后難以掩飾的變了臉色,太后前幾日病倒, 已有好轉,今日病情反覆,自然不會沒有緣故,最令她驚駭的, 是建章帝不允許她探望太后。
她是太后的親侄女, 又是一宮皇后, 於情於理, 建章帝都不該有此令, 除非, 他們母子二人生了隔閡,連她這個孫氏皇后都要防備一二。
孫皇后連忙應是,「好,那臣妾這便回宮。」
建章帝「嗯」了一聲,又道「這幾日母后和玥兒都在病中,內宮便莫要召見任何外臣了, 免得將宮外不吉之物帶了進來。」
建章帝少信鬼神之說, 自也無不吉之物的說法, 他口中的外臣,只有一個指向,這是不許她召見忠國公孫峮。
孫皇后攏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忙道「是,臣妾明白。」
建章帝不再多言,楊啟福立刻吩咐起駕回崇政殿。
孫皇后站在原地,先看着建章帝的鑾駕走遠,再看向永壽宮門時,便發覺宮牆外多了御林軍守衛,門口的小太監也換了人,她心頭髮緊,連忙吩咐宮人返回未央宮。
一回崇政殿,建章帝便宣召孫律,在拱衛司待命的孫律沒想到建章帝做決定這樣快,入殿之時尚有些遲疑,甚至懷疑建章帝已經被太后說服。
行了禮,建章帝先朝他扔來一封手書,而後道「朕予你諭旨,你明日帶着三法司的人,走一趟瑤華行宮,務必速戰速決,這一次不得有任何紕漏,若是重查還生錯處,朕對你也絕不留情。」
孫律眼瞳大震,似乎沒想到建章帝決斷如此之快,愣了兩瞬,連忙抱拳道「是,微臣領命,絕不辜負陛下之託。」
建章帝面色沉重,似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不多時,他吩咐楊啟福,「傳元邴來——」
元邴掌管禁軍,建章帝此時傳他,自然非同小可,孫律心底生出淡淡疑問,不明白建章帝此時傳元邴來是為何。
等了片刻,元邴一身戎裝出現在殿門之外,入殿行禮後,建章帝問道「永壽宮那邊都安排好了?」
元邴立刻點頭,「除了太醫用藥和往崇政殿來的傳話,其他皆不放行。」
建章帝微微頷首,又默了一瞬,而後沉聲道「你立刻調集兵馬,天亮之前,圍了長公主府,無朕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元邴面色大變,孫律也驚得倒吸一口涼氣,看到他們二人神容,建章帝望着孫律道「你以為舊案那般好查?只憑你拱衛司找出證據,大家好好擺證據講道理便是?」
孫律不知如何答話,元邴道「那若是長公主殿下問起緣故——」
建章帝冷冷一笑,「讓她問駙馬。」
孫律不知那夜趙玥到底說了什麼,可看如今情形,趙玥的確說那夜所見是駙馬秦瞻無疑,有了這一重指證,再加上此前傅玦調查所得,建章帝早早制衡長公主和駙馬才是上策。
元邴連忙應下,建章帝又看着孫律,「這便是朕令你速戰速決的理由,長公主多年來得朕看重,亦與各大世家和年輕一輩朝臣多有來往,駙馬雖淡泊名利,但秦氏本就是百年世家,門生故舊遍佈朝野與軍中,既要查,那便要將動盪壓至最小。」
孫律此前深知建章帝顧慮重重,甚至一度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見他一旦做了決定便如此雷厲風行,眼底帶上了幾分感佩,「微臣趁夜出宮聯絡三法司眾人,明日一早便啟程去瑤華宮,三日之內,一定給陛下答覆。」
「三日——」
建章帝喃喃二字,似在權衡,很快,他頷首道「便給你三日。」
孫律精神一振,立刻抱拳行禮告退。
此刻夜色已深,他前去岐山,已有三天兩夜未眠,但他大步流星朝儀門方向去,雙眸比任何時候都要炯炯如炬。
出了儀門,孫律本該出宮,但他想到拱衛司牢中的傅玦,腳下一轉,再回拱衛司去,適才待命之時他不知結果如何,並未立刻去見傅玦,到了此時,他仿佛才有了足夠的底氣。
拱衛司深處的地牢裏,傅玦一襲月白袍衫,正靠坐在木榻之上,多日關押,他神容稍顯頹唐,下巴上也冒了一層青茬,聽到腳步聲,他微微閉着的眼眸猝然睜開,借着牆角昏暗的燈火,他只看了孫律兩眼便牽了唇角。
在短短五日,建章帝便做出了重查舊案的決定,這其中,孫律自覺自己居功至偉,因此,他心底本有些自得,亦想看傅玦對他露出感激之色,但當他在牢欄之外站定,看到傅玦唇角的薄笑之時,那份自得驟然偃旗息鼓。
他眯眸道「你笑什麼?」
傅玦掀起眼皮看向頭頂的氣窗,又緩聲道「你風塵僕僕,當是趕了遠路,又消失了三日,算起腳程,正夠往岐山皇陵來回,而這個時辰出現在拱衛司,必定已面聖,你又是志得意滿的模樣,我猜,是陛下同意重查舊案了。」
孫律忍不住咬了牙,就算有天大的功勞,可若一切都在傅玦的算計之中,那他儼然成了他手中的棋子,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見他此般神色,傅玦微微嘆了口氣,又目光悠遠,想到了傅韞彌留之際的囑託,「看來陛下終究還是想做明君,不枉我遵從父親的教誨。」
他又看着孫律,「接下來,可是要去瑤華行宮?」
孫律片刻前還意氣飛揚,此刻卻覺疲憊盡數湧出,根本不想答傅玦的話,「你不要以為你算計的夠好,是真兇按捺不住,對大皇子動了手,如此才逼得陛下不得不查,你應該感謝老天爺,讓大皇子在上林苑夜宴上看到了駙馬行兇。」
傅玦果然眉頭微蹙,「對大皇子動手?」
可算有傅玦沒料想到的,孫律只覺出了一口惡氣,「大皇子在初四下午,被推下了未央湖中,初五天亮之前,大皇子道出了在上林苑所見,陛下震怒,這才答應前往岐山開棺驗屍,戚潯不負所望,果然在骸骨上找到了線索。」
傅玦眉頭皺的更緊,「什麼線索?」
「戚潯在屍骸肋骨之上發現了古怪傷痕,應該是起火之前,二皇子被人刺傷過,甚至是刺死,因此那蒙汗藥一節,便是畫蛇添足之舉,而這些,當年並未調查出來。」
傅玦寒聲道「因是構陷,又想掩人耳目藏住行刺之事,便想出了蒙汗藥的招數,且來自陸氏軍中的蒙汗藥,更坐實了陸家之罪。」
孫律點頭,又道「在此之前,我找到了二皇子宮中一位舊宮人,此人在瑤華之亂後到了少府監任職,後來犯了事,被關入了慎刑司之中,我找到此人審問,他道出了一件舊事——」
孫律故意說至此處停下,傅玦直起身子望着他,「何事?」
孫律氣哼一聲,「當年二皇子除了褻玩宮女,還有龍陽之好,曾覬覦過駙馬秦瞻,駙馬早先本是要選入宮中做伴讀的,卻因此事拒絕了二皇子,那宮侍不知二皇子是否得手,可如果駙馬真被二皇子侮辱過,那這便是一樁致命仇怨。」
傅玦眸色微暗,他回京之後,也調查過二皇子宮中舊人,可到底不比拱衛司來得手眼通天,竟然還找到了這個漏網之魚,他沉聲道「駙馬殺了齊明棠和呂嫣,又與二皇子有這等仇怨,那當年的真兇極有可能是駙馬?」
孫律在牢欄之外踱步,「不錯,瑤華宮夜宴人多眼雜,本就不該對皇子動手,我猜那日死人是意外,兇手後來不得已放火焚屍,又要選擇一個替罪羊嫁禍,想來想去,便將罪責栽贓到了陸氏身上,而你們寧家和衛家很有可能只是順帶。」
傅玦一陣沉默,孫律也覺如此輕飄飄的道出此話,實在有些過於殘忍,「陛下已經命禁軍圍住長公主府,足見查案之決心,只要證明衛陸寧三家無罪,你便也脫了罪族之身,你戰功赫赫,想來也能與這些年隱藏身份之過相抵。」
孫律知曉傅玦早已算計過這些,但還是說了一遍,算聊以慰藉,他也不耽誤時辰,「明日的確要去瑤華行宮,亦要帶着三法司之人同行,你等好消息便是。」
孫律說完轉身便走,走出幾步,傅玦忽然道「會有人往你府上送信。」
孫律頓足回頭,遠遠看了傅玦一眼,什麼也未說徑直出了地牢,他本有心直接去三法司主官府上,但傅玦既有此言,他便打算先回府一趟,出了宮門,直奔忠國公府。
從宮門往安政坊的方向走,寬闊的御街上有禁軍穿行,孫律知曉,這是去長公主府的兵馬,而動靜這樣大,哪怕到了後半夜,也會很快傳遍整個安政坊,他御馬疾馳,一炷香的功夫之後,便到了府門之前。
剛一進府門,門房立刻迎了上來,孫律問「今日可有送給我的書信?」
領頭的立刻點頭,「有有有,傍晚時分送來的,已經送到世子書房。」
傍晚時分便是他剛回京之時,孫律不再多問,立刻往書房去,到了房中,果真看到書案之上擺着一份手書,他撕開信封一看,眉頭立刻擰了起來,也不做耽誤,吩咐韓越道「這兩個地方,你親自去一趟,務必將人帶回京中——」
韓越接過信打眼看了看,片刻便聽令離去。
孫律疲憊的坐在書案之後,算了算時辰,打算閉目養神片刻,然而一盞茶的功夫不到,門外卻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很快,門扉被一把推開,竟是孫峮和孫菱站在門外,孫峮怒氣沖沖地看着孫律,孫菱則啞聲道「哥哥這幾日去了何處?怎麼也不交代一聲?」
孫律睜開眸子,孫峮進門喝問道「你去辦什麼差事了?」
孫律抬手捏了捏眉心,一時懶得作答,孫峮見狀正要發怒,外頭門房上的小廝卻忽然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國公爺,出事了——」
孫律八風不動,孫峮不耐的轉身,「何事如此驚慌?」
「長公主府在小半個時辰之前被禁軍圍了!」
小廝的話好似平地驚雷,孫峮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禁軍圍了哪裏?!」
「長公主府,圍了長公主府,是元同齡帶人圍的,和上次圍住臨江王府一模一樣。」
小廝戰戰兢兢地,孫峮和孫菱對視一眼,皆是不敢置信,孫峮下意識朝外走,可剛邁出一步,他忽然意識到孫律太過平靜,他猝然轉身,「你知道此事?」
孫律嘆了口氣,「陛下心意已決,兒子勸父親,這幾日莫要妄動,也莫想着在朝中斡旋,此刻已經不是孫氏爭權奪利之時。」
孫峮瞪大眸子,孫菱亦急道「哥哥,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圍了長公主府?陛下對長公主素來親厚,如今是發生了何事?!」
「發生了何事?」孫律重複了一遍,冷靜地看向孫峮和孫菱,「長公主和駙馬,很可能是當年瑤華之亂的真兇,齊明棠是被駙馬所殺,被大殿下親眼看見,駙馬為了滅口,派人將大殿下推入了未央湖中——」
在孫菱驚駭的目光中,孫律平靜地問「事情就是這樣,聽清楚了嗎?」
孫菱那日也在未央宮中,卻不知趙玥對建章帝說了什麼,如今聽到此言,雖是恍然大悟,但仍是無法相信,「這……這怎麼可能……」
孫律站起了身來,以一種平靜卻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的確令人難以置信,但真相就是如此,事已至此,你和父親最好都稱病在家。」
孫峮眼底怒意騰騰,「你到底還是私自查了舊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喝罵兩句,頭也不回的吩咐外頭,「準備車架,天一亮我便入宮見太后!」
「父親見不到太后了。」孫律漠然地道「太后病倒,陛下已經令人封鎖永壽宮,誰也不能在此時面見太后。」
孫峮眼瞳微顫,動了動唇角,卻說不出一字來,他眼神惶然地落在地上,似乎在此時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孫律這時脫下沾了塵土的外袍,又將書房屏風上的乾淨袍衫換上,一提佩劍便朝外走,「陛下令我前往瑤華行宮調查舊案,明日早朝,文武百官也會知曉此事,大局已定,為了孫氏,父親最好莫要輕舉妄動。」
他說着話與孫峮擦肩而過,父子二人肩頭相碰,孫律步履生風,孫峮被帶的身形晃了晃,等腳步聲出了門,孫峮才慢慢轉身看向院中,只見孫律身形筆挺,背影巋然,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閣。
孫菱顫聲道「父親,怎麼辦?」
良久,孫峮才不甘卻又無奈地長嘆了一聲,「還能如何辦?」
卯時之前,孫律走了三座民坊,遍訪三法司之主官,擇了刑部尚書鄭懷興,大理寺少卿宋懷瑾,與御史台中丞藺知行三人同去瑤華宮,他與三人定好時辰在城南匯合,待天邊露出第一抹魚肚白之時,他帶着隨從到了琉璃巷。
親隨上前叫門,很快,戚潯衣衫齊整地迎了出來,她似是徹夜相待,見是孫律一行也不意外,只決然又焦灼地等待宣判,仿佛結局是死是活都認了。
孫律面無表情地道「現在出發,去玉山瑤華宮。」
晨曦破雲而出落在戚潯臉上,她晦暗的眼瞳驟然大亮,唇角亦難已克制地揚了起來,「是!卑職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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