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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善惡清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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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山風呼嘯,捲起衣袍獵獵,元清獨立山巔,雙目微閉,周身泛起淡淡銀芒,隨呼吸漲縮不定。

    一場鬧劇,倒讓其看透了人性善惡,修為再進。

    且說這府中員外,侯老爺子。

    誠如其所言,這侯員外少時聰穎,未及弱冠便通曉詩詞經義,考而中秀,復而進舉,時人交口稱讚,頗有些才俊美名。

    然而,待其為官後,卻並未秉公正,克私慾,做那青天父母官。

    於上,其結黨營私,勾連達官顯貴,以金銀換取權臣庇護,無視律法,霸凌一方;於下,其魚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大肆斂財,致使怨聲載道,百姓民不聊生。

    且其生性淫邪,在任期間,多有強搶民女,逼婚強嫁之舉,府中一十七位妻妾,便有十二人是如此得來。

    許是福禍因果,報應不爽,這侯員外為官三十餘載,雖妻妾眾多,又多行床笫之事,卻始終無一子一女誕下。

    期間也曾遍訪名醫,服方劑無數,然終究不得結果,是以憂思日重,唯恐香火斷絕。

    及至辭官歸鄉,始從善,或施粥救難,或扶弱幫貧,非是良心發現,而是妄圖以善事積陰德,得上蒼寬恕,而使香火延續。

    加之布善之資比之其萬貫家財,不過九牛之一毛,根本無足輕重,故縱然視財如命,其亦願為之。

    今一場「鴻門宴」,正是其年逾花甲,又遭厲鬼索命,心灰意冷之際,忽見「真仙」風姿,超凡絕艷,以致心生嫉羨,貪念大起。

    遂暗中聯合綠林豪強,設宴席,謀仙法,意在苦求不成,便起刀兵強取。

    可謂是,貪心惡念根深蒂固,私慾濁求性本難移;表面一副樂善好施慈悲員外像,實則敲骨吸髓狠毒小人心。

    再說那鬧府厲鬼,藺家三口。

    世人有雲,凡巧言者,七分真而三分假,而這藺遷所說,十有八九,俱是虛言,當真是鬼話連篇!

    此人並非大陳國金鋒營驍騎將軍,而是青果郡一小小都尉,自幼迷信鬼神,常有胡言囈語,舉止荒誕癲狂,問及便稱鬼神附身。

    投身軍中,因作戰勇猛,軍功卓著,擢升驍騎鋒將,又因大肆宣揚鬼神之說,擾亂軍心,貶為巡防都尉。

    一番貶黜,並未令其悔改,反而變本加厲,竟組邪教,奉陰鬼,部從軍卒亦多有入教者,以致軍心動盪。

    終致將帥震怒,罷去其一身軍務,杖五十,逐出軍籍,永不復錄。

    誰曾想離了軍營,再無任何管轄,反倒令其卻更加痴迷,整日裏流連於荒山墳地,口中念念,舉止癲狂,狀如瘋魔。

    許是一飲一啄,自有天定,在其而立之年,竟於荒村廢墟間尋得奇書《鬼谷志》。

    此書前後不過千餘言,卻詳細記載了陰鬼之道以及鬼修之法,實乃鬼道奇書。

    藺遷得之,如獲至寶,當即逐詞詳閱,徹夜未眠。

    一晝夜後,更是按書中指引,尋了一陰氣深重之地,閉關苦修,二十餘載而有小成。

    卻是肉身孱弱而魂魄壯大,可出竅,可攝物,可幻形,乃至夜遊百里,念動即回,是為陰神初成。

    遂出關,立極陰神教,以鬼法愚弄民眾,招募信徒,自封教主,號極陰上人。

    此教興盛時,教眾逾萬,遍及青果郡州府各地,興風作惡,為禍一方,百姓苦不堪言,就連官府也無可奈何。

    後被一遊方道士撞見。

    道士身具江湖俠義心,且頗有些降魔手段,僅憑一人之力便殺到這極陰教總壇,一道符籙就讓藺遷陰神險些崩潰,不得不出竅而逃。

    首惡既除,教眾便作猢猻散,各州府隨即出兵,將此教連根拔除,殘黨餘孽四下逃竄,再難成氣候,漸漸泯然於眾。

    眼見大勢已去,又恐再遇神通之士,藺遷思慮再三,便擇一小鎮,以陰神之身強佔了一農夫肉身,並暗中以秘法將其妻女練成陰傀,供自己驅使。

    所謂陰傀者,身死而魂存,無思無想,無知無覺,行為舉止,生死幻滅皆在其主一念之間,必要時還可還為精純陰氣,反哺其主。

    而這小鎮,恰好是安和鎮。

    之所以去侯府作法,卻是這藺遷修為已至瓶頸,再有一具陰傀便可助其鬼身凝實,白日顯形。

    而這侯老員外濁欲甚多,又貪生怕死,極易控制,實乃上佳之選。

    先前「鬧鬼」之舉,實則是煉製陰傀之法,旨在激發人體七情六慾,從而抽離剝脫,使魂體純粹。

    此等內情,便是五日前,山頂烈日下,藺遷在即將魂飛魄散之際和盤所託。

    為驗證其言真偽,元清特地於五日間往來百十餘里,尋訪調查,結果不僅找到了奇書《鬼谷志》,證實其所言非虛,還順帶知曉了那侯員外生平。

    後來一劍滅鬼,也是參悟此書,心有所得。

    至於那秦書劍,則是誤打誤撞,入了局中。

    其人雖有些愛慕虛榮,但心性淳良,所言句句屬實,且所獻玉筒,竟內含鏡天宗轄境輿圖。

    得此輿圖,元清回宗一事便又多了幾分可能。

    ......

    「想來這凡塵俗世,人皆如此。」元清心中想道:「所謂人心善惡,便如那池中之水;水至清則無魚,於是這人世間,便是清濁不分,一灘渾水。而我修道伊始,便服丹丸,泡藥浴,打坐練氣,成素體清潔;築基之後,問善惡,歷生死,劍斬妖邪,得心念通達。時至今日,我自愈清,卻也愈發與這塵世格格不入,恩怨情仇,皆成阻道難關,為之奈何?難道真要絕情斷性,做那無情無欲之人?」


    念及至此,往事一一浮現,情真意切,少年愈難斷決。

    忽而靈光乍現,卻是初見花靈時,萬花齊放,祭獻花葉精粹,鑄其法身。

    「是了,我又何須斷絕,這紅塵混沌,我便離了紅塵,這俗世污濁,我便斬了塵緣,萬般皆是我真性,我自獨清!」

    一念既生,泥丸宮內頓時明光大放,識海劍影生輝,星珠再現!

    隨着星珠顯形,幻象亦捲土重來,幻化人情冷暖,聚散離合,依舊是少年生平。

    然而,但見星珠輕旋,撒下濛濛星輝,如紗如霧,諸般幻象便如雪遇春陽般消融殆盡。

    於是神思漸清,識海愈明,及至靈台深處,一縷爆發,化作少女倩影,面容清麗,眉眼如春。

    星輝到此戛然而止,星珠旋即隱去,少年睜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望着清冷月色,神色莫名。

    ......

    大陸以東,有山綿延數千里,如天塹般橫絕一方,謂之終。

    終山者,奇絕峻險,為天下最,其間諸峰,座座孓然獨立,如利劍高聳,直刺入雲。

    當中最高者,謂之極;因其高絕,冰雪萬年不化,故又名廣寒。

    便在這廣寒之頂,大雪紛飛處,卻修有木屋一座;木屋前臥有一方池水;池水旁種有垂柳一株。

    但見屋舍常新,不着片雪;池水常流,不浮寸冰;垂柳長青,蒼翠欲滴。

    柳樹下橫有三尺方桌,桌前安坐一人,一襲青衫,面如堅冰,眼似幽水,正品茗悠然。

    卻道剎那間,其神色一動,登時池水靜,寒風止,飛雪懸停,天地為之一清。

    停杯起身,抬手虛劃,只見波紋蕩漾間,虛空如錦緞,竟裂開一道漆黑縫隙!

    其神色如常,一步邁入,消失不見;裂縫隨之閉合,須臾便彌合如初。

    而後,風雪再啟,短短片刻,雪沒屋脊,垂釣凋零,池水成冰。

    ......

    陸洲以西,蒼茫群山間,赫然別有洞天。

    洞天藏於曲徑通幽處,其內天高地遠,有千里原野,萬畝良田。

    原野盡頭,卻是斷崖一座,上懸流瀑,下積深潭;深潭不遠處,一座茅草屋前,有二人弈棋。

    一人三旬許,戴方巾,着玄袍,正是朱墨,執黑;另一人看似

    七旬有餘,身穿布衣,腳踩芒鞋,乾癟瘦小,滿頭花白以枯木為簪,胡亂盤了個髮髻,執白。

    棋盤上,黑白交錯,不分上下,難解難分;朱墨落子,卻在放定之際突然一頓,同時眼中閃過黑白二色玄芒。

    老者見機,屈指彈出一道無形指勁落在其上,正好將其推至旁邊一格。

    朱墨回神,笑罵道:「你這老不死的,又使詐。」

    老者不以為意,笑回道:「兩壺人間。」

    朱墨聞言投子,道:「行行行,兩壺破酒,給你便是,老夫還有要事,先走了。」

    說完黑白玄光起,結而化魚,一轉便消失不見。

    老者不言,負手起身,晃晃悠悠踱回草屋中。

    ......

    十餘日後。

    元清收起雲翼珠,落在林間小路上。

    自離了安和鎮,其便按照輿圖指引,一路向東南,飛往鏡天宗門,以期尋得回宗之法。

    今恰逢小鎮在前,也好飲一壺濁酒,稍作休息。

    「萍水樓,」看了眼酒樓牌坊,少年自語道:「倒是好名字。」

    進得店門,便有小兒招呼,笑容滿面,姿態謙恭,也算熱情。

    「客官裏邊請!」

    元清點點頭,照舊選了靠窗處坐下,卻道下一刻,便有一玄袍男子入得店內,坐在其身側。

    緊接着,一青衣少年也進得裏間,徑直坐在其對面。

    青衣少年默然看着元清,面若寒霜;玄袍男子看看青衣少年,再瞧瞧元清,神色玩味。

    至於元清,在二者現身之際便驚覺無形重壓降臨,以致身不能移,口不能言,甚至靈息運轉都幾欲停滯。

    片刻後 ,青衣少年丟下一聲冷哼便向外走去。

    玄袍男子撫掌大笑,連連嘆道:「有趣,有趣!」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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