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誓死】(1 / 1)
定州北部防線以封丘城為後方依託,在定風道形成寨堡相連的防禦體系,東西兩邊皆有山川阻隔,大齊邊軍只需要一心應對定風道北面的敵人。
戰事爆發之後,景軍驅使燕軍對這些堅固的寨堡發起很多次進攻,並未取得有效的進展,截止到如今依然沒有攻下哪怕一座大齊軍寨。
隨着時間的推移,燕景聯軍的攻勢漸漸變得平緩,景軍開始在其他地方開闢戰場。
駐守定風道的飛雲軍卻不敢鬆懈大意。
宋世飛的節堂設在燕子堡內,這裏距離最前線的軍寨只有十五里左右,這也是他一貫的帶兵風格。
若非陸沉反覆多次的叮囑,他甚至會常駐陣地最前沿,以此來鼓舞軍心士氣。
清晨,宋世飛像往常一樣練了一套刀法,又用冷水沖洗一番,剛剛披上衣服便有斥候來報。
「殺!」
殺聲如潮。
九曲寨。
斥候連忙應下,又道:「林都尉讓卑下稟報將軍,今天出現在寨外的敵人應該不是燕軍,而是景軍步卒主力。」
宋世飛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這樣的情報他已經聽過很多次,敵軍每次最後都只能退回去。
這是景軍在發現難以攻破定州兩大門戶的前提下,轉而向靖州發起攻勢的根源。
「都尉,西邊快守不住了!」
尤其是去年持續將近一年的滅趙之戰,景軍主力經過無數次的磨礪,早已熟悉攻城戰的過程和細節。
如此一來城池之間便會有大片空隙,這就給了景軍騎兵縱橫穿插深入靖州內部的機會。
不遠處一位相貌粗獷滿臉橫肉的三旬武將應聲道:「末將在!」
九曲寨位於定風道的南端出口處,扼守着敵軍南下的唯一咽喉要道,處於飛雲軍整體防線的最前沿。寨內駐紮着精兵三千,糧草器械無數,而且隨時都可以得到飛雲軍其他各部的支援。
滅骨地依舊看着遠處的九曲寨城牆,在經過接近兩個時辰的輪番施壓之後,守軍已經接近一個很危險的臨界點,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機會。
在將近一里寬的城牆上,這些如凶獸一般的景廉人前赴後繼,連續不停地衝擊着飛雲軍的防線。
林仕成早在大半個時辰前就已經派人再次向後方傳信求援,他心中已經有了一絲明悟,今天極有可能守不住九曲寨。
「稟將軍,敵軍今天再度進犯九曲寨!」
若論心思細膩深諳兵法,宋世飛確實比不上裴邃和段作章等人,更遑論如今已經是天子近臣的陳瀾鈺,但他每逢戰事都親自上陣,在廝殺中養成一種近乎於本能的直覺,就像是野獸天然對未知的危險有着一定的預感能力。
斥候道:「稟將軍,這是林都尉的判斷。」
聽到滅骨地這短短五個字,撒哈林臉上浮現猙獰可怖的笑容,行禮道:「末將領命!」
在定州軍各部在西南雷澤平原紮好口袋的同時,之前一直沒有動靜的景軍主力就出現在定風道上。
隨即便見景軍陣地前方讓出一條寬約五六丈的通道,撒哈林沖在最前,身後跟着上千名鐵甲猛士。
「撒哈林!」
此時此刻,守將林仕成也已站在城牆上,和麾下的將士們並肩作戰。
林仕成轉頭望去,只見他血染戰袍臉上滿是血污,咬牙道:「將後備一營派過去,告訴他們,人在城在!」
從目前定州邊境的整體態勢來看,景軍或許是不想在一開始就造成自身太大的傷亡。
從上空俯瞰而去,只見景齊兩軍以城牆為爭奪的焦點,雙方既有遠距離的箭矢橫飛,也有貼近之後的白刃廝殺,景廉族士卒就像是成千上萬隻螞蟻一般攀附城牆而上,有人被殺死掉落,後面的士卒依舊毫不猶豫地往上沖。
只不過慶聿恭似乎不願放棄定州這塊地盤,於是在南線面對靖州軍取得一定的優勢後,他又大手一揮開闢一處戰場。
這是滅骨地手中壓箱底的精銳虎賁,在去年的滅趙之戰中,這些鐵甲兵每個人至少斬獲二十顆首級。
這個決策沒有太大的問題,畢竟得到了蕭望之的同意,只是這意味着飛雲軍和來安軍在短時間內沒有後援。
宋世飛片刻之間便披掛甲冑,神情凝重地向外走去。
他抬頭看向北方,暗道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
「該你上場了。」
嘹亮的號角聲響徹天地之間,千餘鐵甲兵發力前沖,好似一群兇狠的野獸震顫大地,在撒哈林的率領下衝到九曲寨前,朝着飛雲軍將士發起瘋狂的進攻!
宋世飛果斷地說道:「傳令眾將,即刻領兵前往九曲寨!」
宋世飛又對斥候說道:「你馬上返回九曲寨,告訴林仕成,在主力到達之前,無論如何他都要守住寨子!」
方才聽到斥候的稟報時,宋世飛下意識以為這是北邊的燕軍像往常一樣做做樣子。
林仕成身邊的將士不斷倒下,登上城牆的景軍鐵甲兵越來越多。
兩萬景軍從藤縣出發,進入雷澤平原,直逼定州腹心之地。
「遵令!」
宋世飛相信林仕成的判斷不會有錯,問題在於景軍主力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
「遵令!」校尉轉身疾跑而去。
滅骨地雄渾的聲音突然響起。
一名親信校尉大聲怒吼。
宋世飛已經收到李景達的絕密命令,他要集結兵力吃掉這支敵軍,但是不會動用飛雲軍和來安軍,這兩支兵馬依舊要駐守定風道和清流關。
雖然他們在北線定風道和西線清流關始終保持着大軍壓境的姿態,但是戰事的烈度較低,負責進攻的士卒大多是燕軍,景軍則在後方壓陣和督戰。
景軍的攻勢一波又一波,仿佛永遠不會停下,猶如洶湧的巨浪不斷拍打着九曲寨的守御。
直到斥候說出「景軍主力」這四個字。
飛雲軍的將士們依靠寨牆的支撐,利用一切可以造成殺傷的手段,阻擋着景軍前進的步伐。
稍稍整理軍容,宋世飛從容地說道:「告訴林仕成,不要小瞧敵人,更不能主動出擊,我只要九曲寨安穩如山。」
然而和他們先前對付過的燕軍不同,眼前的景軍不光擁有強悍的實力,還有昂揚的士氣和極其兇悍的性情。
定風道若失,後果不堪設想!
一言以蔽之,在大齊邊軍發動北伐之前,靖州軍只需要防守衡江北岸以平陽城為核心的狹長地帶,兵力可以集中在一起。如今他們防守的區域擴大十倍以上,兵力卻沒有增加太多,自然無法顧及全局,難免會有疏漏和破綻。
在九曲寨北面百丈外,一位景軍武將站在瞭望車上,冷峻的目光盯着前方城牆上的戰局。
幾名親兵立刻走進堂內。
高度僅僅丈余的城牆對於景廉人來說不算無法逾越的天塹,而且他們的裝備和器械並不弱。在過去十多年的時間裏,景朝逐漸摸索出一套完整的攻城手段,不再是最開始那支只會野戰卻望城興嘆的軍隊。
守軍主將為掌團都尉林仕成,他是宋世飛一手帶出來的心腹將領,素來敢戰擅戰而且心思縝密,被宋世飛寄予厚望。
不是飛雲軍將士畏怯懼戰,更不是他們和景軍之間有着多大的差距,而是對方今天的進攻完全可以用不計代價來形容!
在將近兩個時辰的廝殺中,景軍依靠兵力上的優勢,不斷輪轉士卒始終維持着極其兇猛的攻勢。
他叫滅骨地,慶聿部族人,現為夏山軍七位大祥隱之一,麾下雄兵一萬六千餘人,今日負責領兵主攻九曲寨。
他從一開始就察覺今天的敵人不同以往,所以馬上派人去通知宋世飛,但是當廝殺開始之後,他才驚覺自己竟然還是低估了敵人。
相較而言,靖州軍的處境就要艱難一些,因為靖州北線和燕國沫陽路接壤,戰線長逾數百里,而且這條線是從原來沫陽路的中間強行劃出來的分界,本身並沒有太多雄關要道,靖州軍只能依靠城池固守。
宋世飛手中的動作停下,轉頭看着斥候,微微皺眉道:「景軍主力?」
親兵們齊聲應下。
林仕成抬眼望向城下仿佛無邊無際能夠填滿整個定風道的景軍,目光中浮現一抹悲壯之色。
短暫的沉思之後,宋世飛猛然高聲道:「來人!」
宋世飛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
林仕成揮動着長槍,拼盡全力將一名衝到面前的景軍貫穿胸膛,下一刻一道呼嘯的風聲來到面前,他立刻抽出長槍蹬地後退。
飛雲軍滿編正兵一萬二千人,另有常備輔兵五千人,負責運送糧草和修繕加固寨堡的民夫七千餘人,在方圓不到三十里的區域內堅守着六個錯落分佈的寨堡,南邊就是高聳堅固的封丘城。
他們的傷亡在飛雲軍之上,但是九曲寨的防守已然岌岌可危。
斥候領命而去,他心中有些茫然,不明白指揮使為何如此緊張,竟然要將所有能動用的兵力都派去九曲寨,難道景軍主力的實力強大到這個地步?
撒哈林長刀斬空卻不遲疑,如山魁梧的身軀大步向前,獰笑道:「死!」
長刀再度斬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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