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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6【安得猛士守四方】(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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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丘城外,景軍大營。

    隨着齊軍東、南兩路援軍相繼抵達,景軍沒有再發動強硬的攻勢,以免在攻城之時遭遇齊軍裏應外合的夾擊。

    如今景軍的處境略顯進退維谷,南齊軍務大臣劉守光率領的三萬京軍駐紮在南邊的白馬關,山陽侯陸沉統率的援兵駐紮在東邊的淅川縣一帶。

    雙方看似處於角力的狀態,景軍的目標是奪回雍丘,卻又不敢傾盡全力,畢竟外圍還有兩路齊軍虎視眈眈。而齊軍援兵似乎是在忌憚景軍的野戰能力,暫時還不敢出動出擊。

    這樣拖下去對景軍肯定沒有好處,眾將對於是戰還是撤都有自己的看法,帥帳之內爭論得唾沫橫飛。

    以紇石烈為首的一群武將堅持主動出擊,而長勝軍騎兵主將烏林答等人則認為既然敵軍援兵已經很接近,不妨先撤回東北方向的大本營柏縣,然後再做打算。

    帥位之上,慶聿恭看着手中的一疊紙張,對下方的吵鬧聲置若罔聞。

    紙上記載着齊軍東線援兵的詳細情況。

    景軍這幾天當然不會在雍丘城外無所事事,大量斥候游騎派出去探查,目前可知敵軍東線援兵停在淅川縣城內外,從軍營的規模和旗幟詳細判斷,這支援兵集合了定州定北軍和安平軍、靖州飛羽軍以及淮州江華軍,由南齊山陽侯陸沉統領。

    大體算來,這支援兵的人數應該在三萬有餘。

    慶聿恭平靜地翻閱着情報,與下面那些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將領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片刻過後,他將情報合上,順手交給站在旁邊的慶聿懷瑾。

    帥帳內立刻安靜下來。

    這些景軍大將顯然都留了幾分心思放在慶聿恭身上。

    「現在談撤兵為時尚早,我們連敵人的主力都沒有見過,豈能被區區兩支援兵嚇退?」

    慶聿恭語調淡然,直接否決烏林答等人的提議,那幾位自然不敢繼續堅持。

    他環視眾人,緩緩道:「如果我軍就此撤兵,敵人肯定會在最短的時間裏修繕雍丘北城,並且以後會做好防範這種攻城手段的準備,於我軍而言這就是前功盡棄。」

    眾將紛紛點頭。

    慶聿恭繼續說道:「敵軍援兵當然要防備,但也不必太過緊張。烏林答。」

    「末將在。」

    烏林答起身答應,心中沒來由有些緊張。

    慶聿恭抬眼望向他,淡淡道:「你領五千騎兵東出余家鎮,看住淅川縣一帶的齊軍。」

    帳內肅然一靜。

    烏林答瞪大雙眼,下意識地說道:「王爺,五千騎兵?」

    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東線齊軍援兵有萬餘騎兵,還有安平軍這種聲名斐然的靖州悍卒,區區五千騎兵怎麼可能抵擋?

    這一刻其他武將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眾人皆知,烏林答是北院元帥撒改的親信心腹,麾下一萬長勝軍騎兵亦是輝羅氏的家底。

    無論輝羅氏和慶聿氏之間的明爭暗鬥,還是撒改和慶聿恭之間的你來我往,在大景朝堂上都是公開的秘密,要不是景帝強行壓着,這兩方肯定會斗得不可開交。此番若非景帝下旨,烏林答和一萬長勝軍騎兵肯定不會甘心聽從慶聿恭的調遣。

    眼下慶聿恭這個命令似乎是想藉助齊軍之手剪除異己,就是做得太明顯了,難道他就不擔心景帝事後追責?

    慶聿恭對眾人的反應恍若未聞,依舊看着烏林答說道:「不夠?」

    烏林答的臉色極其沉鬱,卻又不敢直言,畢竟這裏是慶聿恭的地盤,周圍都是他的心腹部屬,萬一對方拿「違抗軍令」的由頭髮作怎麼辦?

    一念及此,烏林答只能低頭說道:「末將定當拼死擋住敵軍援兵!」

    終究顯露出幾分怒意。

    慶聿恭卻笑了笑,平和地說道:「只要你帶着五千騎出現在余家鎮,敵軍援兵就不敢動彈。倘若齊軍敢主動進攻,你可以不交戰直接回撤,本王當着所有人的面明確告訴你,你退兵不會有任何責任。」

    此言一出,烏林答徹底愣住。

    他雖然時常腹誹這位南院元帥以及慶聿氏,卻知道對方是一言九鼎的性情,絕對不會故意哄騙出爾反爾。

    可是慶聿恭究竟哪來的底氣,篤定對方的援兵只是虛張聲勢?

    慶聿恭不疾不徐地說道:「敵軍援兵的虛實不難推斷,你們不要忘記一點,雍丘城裏是誰坐鎮。」

    這句話落入眾人耳中,好似醍醐灌頂一般,當即茅塞頓開。

    雍丘城裏坐鎮之人乃是厲天潤,此人對於南齊邊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紇石烈恍然道:「王爺說的沒錯,如果齊軍援兵真有擊敗我軍的實力,他們怎會在幾十里外踟躕不前?雍丘北城外城已破,這是齊軍早就知道的消息,他們就不擔心我軍一次強攻突入內城,然後將厲天潤及其心腹一網打盡?眼下他們仍然在外圍停留,足以說明這兩路援軍存在一定程度的虛張聲勢,想用這種手段嚇退我軍!」


    烏林答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就算慶聿恭對撒改的部下有偏見,也不會做出這種粗糙低劣的手段。

    如果他和五千騎兵被慶聿恭直接害死,天子和朝中大臣豈能視而不見?

    想到這兒,烏林答尷尬地說道:「末將愚鈍,還請王爺恕罪。」

    慶聿恭淡淡道:「你只要安心守在余家鎮,震懾淅川一帶的齊軍,本王便會記伱一功。」

    烏林答躬身行禮道:「多謝王爺,末將必定死守余家鎮!」

    慶聿恭旋即起身,來到中間的沙盤旁邊,從容不迫地說道:「接下來,我軍的目標仍然是雍丘城。」

    大半個時辰過後,這場至關重要的軍議終於結束,眾將相繼行禮告退,然後回到各自軍中安排任務。

    「父王。」

    慶聿懷瑾將一杯溫茶送到慶聿恭手中。

    今日她旁觀整場軍議,對於現在極其複雜的戰場局勢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同時心中也有一些疑惑。

    慶聿恭飲了一口茶,隨即微笑道:「有話想問?」

    「嗯。」

    慶聿懷瑾應了一聲,緩緩道:「父王早就知道敵軍東線援軍是疑兵之計?」

    慶聿恭將茶盞放在案几上,邁步向帳外走去,慶聿懷瑾亦步亦趨地跟着。

    他抬頭看着天邊的夕陽,搖頭道:「為父不是神仙,亦非陸沉和蕭望之肚子裏的蟲子,怎麼可能料事如神?如今看來,陸沉和蕭望之應該是提前判斷出我的意圖,因此蕭望之領兵直接一頭扎進埋伏,我甚至懷疑他們提前選定了鹿吳山這個地點。只有據山而守,蕭望之率領的淮州軍才能避免被我軍直接包圍。」

    慶聿懷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慶聿恭繼續說道:「蕭望之主動踏入陷阱,與此同時陸沉在石泉城和翠亭城取得兩場小勝之後,解決了東線的隱患然後假裝領兵前來救援雍丘,這個時候再悄悄率主力精銳北上,與蕭望之裏應外合。如果陸沉沒有這樣的安排,以他過往表現出來的果決和魄力,不可能在淅川一帶停留,更不可能放任我軍繼續圍困雍丘。」

    慶聿懷瑾便道:「父王,敵軍東線援兵人馬不少,就算陸沉能偽造出一支外邊士卒裏面普通人的步軍,騎兵如何假冒?」

    這是她最大的疑惑。

    如果按照慶聿恭的推斷,齊軍所謂的東線援兵是空殼子,步卒還好說,又哪來那麼多騎兵?

    雖然景軍游騎斥候不敢靠的太近打探,但是他們總不至於連軍馬和驢子都分辨不清。

    慶聿恭目光沉靜,道:「其實我也是剛剛才想清楚這個問題。南齊缺少軍馬是一直以來客觀存在的問題,因此靖州和定州這兩座邊軍都督府都只有幾千騎兵。但是去年他們從我朝換走一萬匹軍馬,前段時間在石泉城外又斬獲數千匹,實際上陸沉手裏的軍馬數量足夠他做出這個假象。他可以讓一部分人扮做騎兵,自己則帶着真正的精銳騎兵北上突襲鹿吳山。」

    聽到一萬匹軍馬這幾個字,慶聿懷瑾不由得愧然。

    慶聿恭微笑道:「過去的事情不要多想了。」

    「是。」

    慶聿懷瑾應下,繼而關切地問道:「父王,那鹿吳山下我軍怎麼辦?」

    慶聿恭淡淡道:「兩地相距甚遠,就算我們知道陸沉和蕭望之的真正意圖,這個時候再去鹿吳山也遲了。按照時間推斷,現在陸沉率領的援兵應該已經出現在鹿吳山附近。為將者最忌諱的是被敵人牽着鼻子走,不能因為鹿吳山那邊出現破綻,我們就着急忙慌地趕過去,實際上就算我現在派兵去,等趕到鹿吳山也於事無補。」

    慶聿懷瑾心裏忽然湧現一個奇怪的念頭。

    父王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陸沉有可能會改變想法,不來雍丘先去鹿吳山?

    慶聿恭似是知道她的心思,平靜地說道:「陸沉手中能夠動用的兵力不會太多,鹿吳山那邊有忠義軍一萬騎兵,效節軍和牢城軍各兩萬步卒,再加上術不列和陀滿烏魯手中的兵馬,就算無法完成圍剿蕭望之的任務,也能和敵人僵持一段時間。」

    「既然陸沉想在鹿吳山完成一場大勝,我又怎能錯過這個機會,對雍丘城裏的厲天潤和南邊的齊國京軍視而不見呢?」

    他淡然一笑,朝自己的營帳走去。

    看着父親的背影,慶聿懷瑾腦海中迴響着那幾個字。

    忠義軍、效節軍、牢城軍

    這些乃是大景皇帝最忠心的兵馬,如今他們將要面對蕭望之和陸沉這兩位南齊名將的聯手進攻。

    且不說慶聿恭沒有公開表露他對陸沉所謀的判斷,就算事後復盤起來,他此刻的決定也沒有任何問題。

    與其徒勞無功被齊軍牽着鼻子走,不如一心對付雍丘城。

    至於鹿吳山那邊,只盼蒲察等人能夠奮勇拼殺,擊敗齊軍。

    「原來如此。」

    夕陽之下,慶聿懷瑾靜靜站立,喃喃自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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