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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滾滾人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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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南坊,李氏大宅。

    十二歲的李公緒望着斜靠在長榻上的老人,關切地問道:「祖父,是否身體不適?」

    李道彥老眼微眯,搖頭道:「無妨。」

    今日朝廷休沐,李道彥仍然如平常一樣起得很早,這對老年人來說是很正常的情況,但是只有他心裏清楚,打從今早一睜眼開始,他便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從他擁護李端登基為帝、榮升左相至今已有十四年,不知經歷過多少風雨,縱然是前段時間天子和江南世族劍拔弩張的時候,老人依舊穩如大山。

    這份不安究竟因何而起?

    李道彥暫時想不明白,他望着幼孫挺直的身板,溫和地說道:「稚魚兒,你可不能學你那個不成器的三哥。」

    李公緒知道這句話指的是三堂哥李雲義,恭敬地應道:「是,祖父。」

    便在這時,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進錦麟堂,行禮之後卻是一言不發。

    李公緒見狀便起身說道:「祖父,孫兒告退。」

    「好。」

    李道彥微微頷首,隨即看向神情凝重的中年男人。

    此人名叫李玉良,乃是錦麟李氏旁支子弟,從二十多年前開始便追隨李道彥左右,如今替李道彥掌握着一條很隱秘的消息渠道。

    李道彥緩緩坐直身軀,淡然道:「說吧。」

    李玉良垂首道:「相爺,山陽侯陸沉今日午間應大皇子之約前往豐樂園赴宴,席間所談不為外人所知,但從山陽侯離開豐樂園時的神態判斷,他們之間並未發生衝突。不過,山陽侯一行在返程經過慶豐街的時候遭遇大批刺客和死士,還有一位武功極高的中年劍客,所幸山陽侯身邊也有一位頂尖高手。刺客們並未得手,山陽侯平安無事,但是他的親兵有數人戰死。」

    李道彥一邊聽着,一邊探手伸向旁邊小几上的青瓷茶盞。

    李玉良繼續說道:「相爺,那些死士帶着強弓、手弩和腰張弩。」

    李道彥探出去的手忽地停下,然後緩緩收回,蒼老的眼神中突然浮現一抹寒光:「腰張弩?」

    「是。」

    李玉良應下,抬頭看向目光無比犀利、仿佛一瞬間年輕十幾歲的老者,遲疑道:「相爺,小人按照眼線的描述進行對比,發現被山陽侯及其親兵手刃的五名刺客當中,有一人曾經在城外西郊的李家莊園出現過。」

    「呵呵。」

    李道彥面無表情地笑了一聲,當李玉良說出西郊莊園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這句話指的是誰。

    老人抬眼望向前方的那架江山如畫屏風,冷聲道:「將李雲義帶過來。」

    「是!」

    慶豐街上,隨着一千騎兵的到來,氣氛瞬間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在先前那段時間裏,侯府親兵在秦子龍的組織下,已經對剩下的四名活口進行初步審問。

    這些軍中漢子雖然不像織經司的高手那般專業,卻有一套非常獨特的折磨人的法子,而且能保證對方不會出現性命之憂。

    只不過活着的四名死士很清楚自己絕對活不下來,咬緊牙關還能惠及親人,鬆口便是萬事皆休,因此從始到終除了慘叫之外,沒有吐露半個字。

    哀嚎聲不斷傳入耳中,溫應璋雖然官居織經司提點,此刻也不禁略感寒意,然而這些慘叫聲遠遠不及那一千騎兵的出現帶給他的恐懼。

    不是震撼,而是恐懼。

    在溫應璋個人看來,當街刺殺國侯自然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件,倘若陸沉在慶豐街殞命,恐怕天子的怒火誰都承擔不起,但是陸沉毫髮無損,對於一個成熟的勛貴來說,自然得用這件事謀求最大的好處。

    按照常理而言,既然刺殺沒有成功,接下來便是有司負責調查此案真相,繼而抓住幕後主使,依照朝廷法度治罪。

    可是眼前這位年輕國侯居然將一千騎兵調來,他究竟想做什麼?

    兩名年輕武將來到陸沉身前,行禮道:「侯爺!」

    陸沉微微頷首,從溫應璋身邊徑直走過,對秦子龍說道:「五名刺客和死士們的首領,這六人的屍首好生保管。死人雖然不能說話,但是我相信這偌大的京城裏總有人見過他們,肯定能查出他們的蛛絲馬跡。至於那四名活口,我要他們好好活着,讓他們親眼看着背後的靠山倒台,看着自己被抄家滅族,到那個時候再讓他們去死。」

    秦子龍沉聲道:「是!」

    溫應璋聽到這番話後,心中直冒涼氣。

    陸沉又對那兩名掌管騎兵的年輕武將說道:「剩下那些死士不必查了,幕後主使肯定早已將他們的身份信息隱去。按照我們以前的習慣,帶他們和那些制式兵器一起走。」

    「遵令!」

    兩位武將齊聲應下。

    溫應璋不解什麼叫做以前的習慣,當那兩名武將離去之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令他眉頭緊皺,心中愈發慌亂,顧不得許多連忙上前說道:「陸侯——」

    話音戛然而止。

    陸沉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冰冷的眸光便讓溫應璋下意識閉上嘴,後面勸說的話再也無法出口。

    他眼睜睜地看着陸沉翻身上馬,帶着一千騎兵以及那些證據離開慶豐街,他不敢擅自離去,回身看着同樣不知所措的下屬們,抬手指向一名親信說道:「你立刻去皇宮想辦法告知提舉大人,其他人隨我走。爾等切記,只要山陽侯沒有下令殺人,務必不能阻攔他手下的兵卒,同時還要確保他的安全!」

    眾人從這道複雜的命令就能知道局勢的險峻,齊聲道:「遵命!」

    與此同時,陸沉帶着軍容肅殺的騎兵離開慶豐街,不急不緩地向南面行去。

    尉遲歸和林溪分別策馬行於陸沉左右,兩人雖然對這場刺殺的關注點稍有不同,但是都很想弄清楚幕後主使究竟是誰。

    陸沉同樣在思考這個問題。

    今天這些刺客很不簡單,其中還有陰千絕這個層次的高手,普通人肯定沒有能力組織這樣的殺局。


    江南世族毫無疑問是第一個被陸沉懷疑的群體,對於這些紮根江南實力雄厚的門閥而言,招募江湖敗類、豢養門客死士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他們也有足夠的底氣請動武榜第六的陰千絕。再加上他們和陸沉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派人行刺的可能性極高。

    京軍體系也有這個嫌疑,因為天子要改制京軍,這個舉動勢必會侵佔很多人的利益,他們沒有膽量公然起兵造反,不代表他們不敢對陸沉下手,畢竟陸沉依靠邊軍的支撐和自身的名望,是天子對京軍下手最大的臂助。

    皇子們亦在陸沉的懷疑之列,除去二皇子絲毫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其他兩位都有可能。

    三皇子自不必提,他和陸沉早在兩年前就發生過矛盾,按照此人睚眥必報的性情,趁着這段時間局勢複雜悄然出手,很符合他一貫表現出來的性格。

    至於大皇子

    陸沉雙眼微眯,姑且不說大皇子會不會因為陸沉席間說的那些話就走上一個極端,單只一點他就無法逃脫懷疑,因為今日陸沉是私下赴約,只有少數人知道個中詳情。

    除了天子之外,其他都是陳王府的人。

    這場刺殺安排的非常周密,絕非倉促之間行動,幕後主使顯然清楚陸沉的行蹤。

    如是思之,放眼望去竟然皆有嫌疑。

    尉遲歸這段時間一直跟在陸沉身邊,對於京中的局勢頗為了解,他和陸沉的判斷非常類似,便沉聲說道:「有嫌疑的人太多了。」

    陸沉抬眼望着前方,幽幽道:「既然都有嫌疑,又何必非得咬死一人?」

    尉遲歸釋然,頷首道:「也對。」

    另一邊的林溪沒有開口,她知道師弟現在最需要靜心思考,也知道他懂得自己的心意——無論他想要去哪裏,刀山火海也好,九幽煉獄也罷,她都會不離不棄,相依相隨。

    這支透着沖天殺氣的騎兵隊伍沉默向南,嚴整的軍容和剽悍的氣勢引來無數百姓的關注,有些膽大包天的閒漢遠遠跟着,同時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等到陸沉帶着這支騎兵來到勝武街上,一座恢弘大氣的官衙大門外時,遠處已經跟上來很多小心翼翼卻又不忍離去的閒漢。

    這座官衙里的人自然早就得到通傳,數百名持刀甲士蜂擁而出,然而他們只敢守在大門外,因為長街之上千騎肅立,這等陣勢足以讓一般人嚇得六神無主心驚膽顫。

    陸沉勒住韁繩,撥轉馬頭直面這座官衙的門樓。

    匾額上寫着三個鐵畫銀鈎的大字:樞密院。

    片刻功夫,一位中年武勛帶着大批下屬走出大齊樞密院,正是當朝樞密使郭從義。

    他站在台階之上,一臉肅然地望着坐在馬上的陸沉,沉聲道:「山陽侯,為何帶兵直逼樞密院?」

    這句問話很有講究。

    身為大齊軍方第一人,郭從義沒有像普通官員那般大驚失色,亦或是色厲內荏、迫不及待地將謀反的罪名扣在陸沉頭上,相反他保持着足夠的克制,顯然在沒有搞清楚事情原委之前,他不希望矛盾直接激化。

    陸沉此刻沒有和他試探的心情,直截了當地說道:「郭樞密,本侯在半個時辰之前,於西城慶豐街遭遇一場極其陰險狠辣的刺殺,不知你可知情?」

    他的聲音頗為響亮,不光郭從義聽得清楚,就連遠處那些京城閒漢都能聽見。

    郭從義面色微變,其他下屬更是面露慌亂,瞧這位年輕侯爺的架勢,難道他懷疑這場刺殺和樞密院有關?

    郭從義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本官稍早前已經聽聞此事,還望山陽侯冷靜一些,朝廷肯定給你一個交代。」

    「交代?」

    陸沉語調漠然,又問道:「不知郭樞密和那些刺客有無關聯?」

    「山陽侯,你好大的膽子!」

    郭從義身邊一名武將憤然怒斥,迎接他的卻不是陸沉的反駁,而是一柄呼嘯而來的鋼刀!

    武將遽然變色,連忙往後仰倒,鋼刀從他頭頂掠過,筆直插入他身後的大門之上。

    林溪冷冷地望着此人,向旁邊一抬手,馬上便有人再次遞來一把刀。

    若非那武將反應及時,這一刀便能將他插個透心涼!

    場間一片躁動,郭從義抬手阻止,然後看着陸沉說道:「山陽侯,本官在事前毫不知情,無論你有何冤屈,樞密院都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念在伱於國有功,又遭逢大變怒氣攻心,本官可以不計較今日之事,望你速速領兵返回!若你執迷不悟,小心國法無情!」

    「國法?」

    陸沉冷冷一笑,隨即抬起右手一揮,樞密院大門前的甲士們登時如臨大敵,唯恐下一刻就是千騎馬踏而上。

    但是陸沉身後的騎兵們並無動作,只有數十人快步走到他身前,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件制式弓弩。

    樞密院大門前,一片死寂靜默。

    陽光之下,那些兵器顯得格外刺眼。

    郭從義的臉色在此時變得極其難看。

    陸沉的聲音隨之響起:「郭樞密,這些就是刺客們用來伏擊本侯的兵器。你我皆是行伍中人,而且你在軍中待的時間比本侯多了二十幾年,你應該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否認,這些都是軍中制式兵器!」

    郭從義默然不語,他根本無法辯駁。

    軍中的甲冑兵器管理很嚴,更何況這其中還有六副腰張弩,無論如何軍方都洗不清刺殺陸沉的嫌疑,而他身為樞密使同樣難辭其咎。

    當陸沉這番話傳開之後,勝武街兩頭響起一片議論聲。

    陸沉微微昂首,寒聲道:「方才郭樞密說,本侯於國有功,然而軍中一些人卻恨本侯不死,為了殺死本侯連軍中的腰張弩都搬了出來。郭樞密身為軍方主事之人,本侯很想知道你這些年究竟在做什麼,居然連下面的人都管不住,你究竟有何臉面去見陛下,告訴陛下這就是你執掌樞密院近十年的成果?!」

    郭從義老臉漲紅,咬牙道:「山陽侯,既然此事牽扯到軍中,本官向你保證一定能水落石出。」

    「好,很好。」

    陸沉漠然點頭,隨即說道:「既然郭樞密肯做出這番承諾,本侯現在就將刺客們的首級交給你,希望你能早日查明!」

    話音尚未落地,只見秦子龍帶着數十人再度來到陸沉身前,他們每人手裏都拎着一個血淋淋的腦袋,只聽得秦子龍一聲怒吼,數十顆首級向上飛去,悉數落在那些甲士身前。

    就好像數十記無比響亮的耳光,在無數人明里暗裏的注視下,極其果決地扇在郭從義的臉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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