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8【雙喜臨門】(1 / 1)
汝陰北郊,山區之內。
春回大地,萬物復甦,山中已是青蒼疊翠。
一位身着勁裝的女子漫步林蔭之間,腰間懸着一柄佩刀。
行至一蓬木叢前方,她忽地停下腳步。
下一刻,刀光乍現。
木叢陡然分開,兩名黑衣人迅疾突進,手中鋼刀劈開虛空,從左右兩側橫砍而來。
女子從容不迫,力從地起,左腳用力一點,輕盈的身軀凌空而起,隨即在電光火石之際踩過兩把鋼刀,向前一躍。
她人在空中,右耳微微一動,身體隨即一扭,一支利箭幾乎擦着她的前胸飛過,而她的視線已經鎖定東南方向十餘丈外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
在她落地之時,腰間佩刀已經出現在她的手中,同時刀鞘如流星一般划過十餘丈的距離。
「砰」地一聲,一名躲在茂密枝葉里的黑衣人被刀鞘擊中,直接從樹椏上墜落在地,手裏依舊緊緊握着長弓,只是他臉上滿是懊惱。
那一箭他蓄勢很久,仍然無法威脅到女子,反而被她瞬間判斷出藏身之處。
他嘗試着掙扎爬起來,但刀鞘上蘊含着女子施加的古怪勁氣,此刻在他體內亂竄,就算他能站起來也無法繼續拉弓。
場間又有呼嘯之聲。
在女子擲出刀鞘的同時,又有兩名箭手射出利箭,身後那兩名刀客捲土重來,前方則有兩名黑衣男子,一者握刀一者持盾,迅速將她合圍。
只見她臨危不亂,身形一閃便避開箭矢,前沖至持盾握刀的兩名黑衣人身前,與後方的刀客拉開一段距離。
她右手手腕一轉,佩刀挾浪而出。
左前方那名黑衣人咬牙握緊大盾,弓步擋於同伴身前,因為女子這一刀快如閃電,他們根本沒有後撤的時間。
刀背劈在大盾之上,黑衣人只覺一股巨力猶如驚濤駭浪砸在他身上,連人帶盾倒飛丈余。
女子並未趁勢追擊他的同伴,反而身體朝後半仰,右腳猛然蹬地,好似一片羽毛倒滑而出。
轉瞬之後,兩支長箭釘入她方才停留的區域,箭尾兀自劇烈地顫抖着。
後方那兩名刀客已然殺到,然而女子仿佛腦後長眼一般,半仰的身軀從絢爛的刀光下方掠過,繼而手中佩刀在地上一點,借力騰空而起,雙腳分踢左右。
兩名刀客的鋼刀同時落地,他們握着酸麻的手腕,勉強控制着表情。
女子站定身形,再度從兩名刀客之間掠過,來到那名失去盾手保護的黑衣人面前,連斬三刀。
黑衣人連退三步,最後一刀已經無力阻擋,只能眼睜睜看着女子的佩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風聲止歇。
山野之中重歸平靜,一場突如其來的刺殺就此完結。
最先出現的兩名黑衣人撿起地上的長刀,隱藏在十餘丈外的兩名箭手扶起被刀鞘打落的同伴,被一刀連人帶盾砸出去的黑衣人也爬了起來。
女子收刀而立,七名黑衣人垂頭喪氣地在她面前站成一排。
緊接着一位中年男子帶着數十名男子從遠處的視線高點現出身影,邁步走了過來。
中年男子便是七星幫陰堂堂主齊廉夫,他來到跟前當先贊道:「大小姐的武功已臻化境,假以時日必能繼承幫主的威名。」
林溪莞爾道:「齊叔,我又不會責怪兄弟們,何須如此?」
齊廉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自從陸沉定下培養刺客的章程,他便將這件事當做最重要的任務。
他在請示林頡之後,從陰堂精挑細選七十名武功高強、絕對忠誠的兄弟,讓他們以七人一組,每日練習合擊刺殺之法。
閉門造車不是良策,這些刺客能否發揮實力必須依靠實戰的磨礪,在此之前讓林溪試試他們的水準當然更加妥當。
然而齊廉夫沒有想到,他特意選出來最強的一組人,在林溪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雖說林溪的武功足以進入當世前十,這是林頡和尉遲歸都認可的事實,可是這七人未免輸得太乾脆了,讓他臉上也沒有光彩。
林溪很清楚他的心情,溫言道:「齊叔不必介懷,首先我知道他們會在這裏動手,心裏有了防備,兄弟們就失去了先手的優勢。其次我對兄弟們的路數很熟悉,畢竟從小到大切磋過很多次,他們的一舉一動很難超出我的意料。」
齊廉夫連連點頭,外圍的年輕漢子們臉色也好看了一些,不過聽到「切磋」二字,他們還是有些慚愧。
哪有什麼切磋,從林溪開始習武,山寨里的同齡人就沒有誰能成為她的對手,從來都是單方面挨揍。
林溪環視左右,又道:「你們無需沮喪,像我這樣的對手並不多見,將來我也不會讓你們去刺殺毫無可能得手的對象。」
眾人感激地說道:「謝大小姐!」
他們還是習慣林溪以前的身份,不會像外人一般稱呼她為郡公夫人。
林溪走到今日出手的七人身前,先看向那名被刀鞘擊落的箭手,平和地說道:「你出手太急了,雖然當時我人在半空,但區區一支冷箭還不至於讓我手足無措。」
箭手羞愧地說道:「是。」
林溪又對另外兩名箭手說道:「你們兩個又太慢了,沒有和他形成默契。簡而言之,冷箭要得手必須把握時機,方才你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在我提身踩刀之際,那會我舊勁已消新勁未生,如果你們同時放箭,至少有三成的幾率讓我受傷。」
三人心悅誠服地說道:「多謝大小姐指點。」
林溪的目光掃過剩下三名刀客和一名盾手,緩緩道:「你們最大的問題是保留着以前行走江湖與人廝殺的習慣,要時刻記住一點,你們如今是刺客,追求的是一擊必殺,要摒棄所有毫無意義的花招。不動則已,一動必須傾盡全力,既然接過這個任務就要有玉石俱焚的勇氣。我不是讓你們白白送死,而是告訴你們一個淺顯的道理,高手相爭之時,不畏死者才能活下來。」
「大小姐,我記下了!」
不光是她身前七人,周遭的年輕男子無不垂首應下。
林溪欣慰地點頭。
片刻過後,其他人繼續練習武藝和刺殺之術,齊廉夫則陪着林溪來到山下。
跨上坐騎之時,林溪忽然一個停頓,臉色略顯古怪。
齊廉夫關切地問道:「大小姐,是否身體不適?」
「無妨。」
林溪翻身上馬,微笑道:「齊叔,這些兄弟們就拜託你來操心了,若有需要隨時可以讓人去城裏找我。」
「大小姐放心,齊某一定盡心竭力。」
齊廉夫抱拳一禮。
林溪頷首致意,隨即策馬向南。
和煦的春風裏,她眼中泛起幾分忐忑的複雜情緒。
等林溪回到都督府,剛走進儀門便撞上陸沉。
「師姐,辛苦你了。」
陸沉笑吟吟地上前,他知道林溪今日出門是去考察那些刺客的水準。
「這算什麼辛苦。」
此處已是後宅,林溪任由他牽着自己的手,打量着他的臉色,好奇地問道:「看來你今天心情不錯,莫非是遇到了喜事?」
「這位許刺史還真是耿直。」
陸沉將方才和許佐的見面過程簡單複述一遍,大略便是許佐反對朝廷倉促北伐,卻又無法阻止天子,他只能懇請陸沉不要袖手旁觀,萬一西線大軍有危險能夠施以援手。
許佐知道自己的要求逾越了界線,但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滿面愧色地請求陸沉。
然而陸沉的回覆簡潔乾脆,並沒有趁機拿捏他這個定州刺史,讓許佐愈發愧疚又十分感激。
最後在極其和諧的氣氛中,陸沉親自將許佐送出都督府。
林溪雙眼一亮,欣喜地說道:「也就是說,往後這位許刺史不會和你作對?」
「其實他一直沒有刻意針對,最多就是公事公辦。」
陸沉微微一笑,道:「不過以後他肯定能夠體諒我的苦衷,配合起來更加默契。」
林溪點了點頭,然後下意識地摸着小腹,輕聲道:「夫君,我有事和你說。」
「嗯?你說。」
見她如此鄭重,陸沉停下腳步,轉身望着她。
林溪低頭看了一眼,聲音越來越低:「這個月月事沒有來。」
陸沉一怔,很快便反應過來,渾身一個激靈,急促地說道:「師姐,有喜了?」
林溪應道:「有可能。」
陸沉忽覺一陣恍惚。
若說前世最大的遺憾,可能就是沒有留下血脈,但是轉念一想,他的離去已經讓很多人悲痛無比,要是有了孩子又無法擁有父親的陪伴,同樣不是一件好事。
此刻從林溪口中聽到這個消息,他心裏湧起奇特的情緒。
喜悅和激動,又帶着幾分難以言表的緊張。
「來人,快去請薛郎中!」
陸沉的聲音響徹後宅,林溪見他如此在意,不由得嫣然一笑。
約莫兩刻鐘過後,薛懷義之子薛忠拿着秦子龍強塞的百兩銀票,留下一些安神養胎的藥方之後,笑吟吟地離開都督府。
陸沉看着坐在榻邊的林溪,以及旁邊和她手掌相握的王初瓏,笑得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
薛忠不光確認了林溪有孕在身,同時也斷出王初瓏的脈象應是喜脈。
兩人懷孕的時間有所差別,林溪如今已近三個月,而王初瓏要遲上大半個月。
其實王初瓏的脈象不好確認,薛忠畢竟是薛懷義的長子,家學淵源醫術精湛,再加上他極為敬佩陸沉,所以沒有含糊不清,給了陸沉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真厲害。」
望着眼前這對如花似玉的美人,陸沉情不自禁地感嘆着。
王初瓏臉頰微紅,林溪白了他一眼道:「有這樣夸自己的嗎?」
陸沉昂着頭,厚着臉皮說道:「難道本都督還不厲害嗎?」
站在旁邊的宋佩忍不住低聲笑着。
林溪眼波流轉,忽地抬手指向宋佩說道:「你要是讓宋妹妹也一同懷上,那才叫真的厲害。」
「夫人」
宋佩那張俏臉登時變成大紅布,又有些緊張和忐忑。
陸沉看向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腦海中浮現當初她怯生生暖床的景象,微笑道:「宋佩。」
「嗯,公爺。」
「看來我們要努力了。」
「呀。」
宋佩哪裏經得起這對夫妻的調侃,慌裏慌張地逃走,連往常恪守的禮節都顧不上。
房內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又瀰漫着家的溫馨。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