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 各自安好(1 / 1)
「你要嫁到明粹宮去,外祖母只怕是護不到你了,你一定要記着,從今以後,你唯一的依靠就是程哥兒」。
「這男人的心和女兒家的心是一樣的,你拿真心待他,他自然拿真心待你,夫妻間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天大的事,說開了也就好了,千萬別慪在心裏為難自己,最後像你母親似的害人害己」。
葉青殊凜然受教,支老夫人欣慰拍了拍她的手,「你一向是個聰慧的,外祖母也沒什麼好教你的,外祖母老了,沒有幾年好活了,也給不了你什麼,只還有些私房東西,你拿着日後在宮裏行走也方便些」。
葉青殊連忙擺手,「外祖母,阿殊怎能要您的東西?您自己留着,日後留給表嫂她們」。
支老夫人愛憐拂了拂她耳邊細碎的髮絲,「你還小,不知道厲害,宮裏頭不比外間,沒有銀錢使可不行,外祖母也沒有別的東西給你,只有這些俗物兒,給你,你就收着」。
她說着揚聲喊了文竹進來,文竹身後跟着六個管事嬤嬤,人人手上都捧着一疊賬冊文書等物。
葉青殊一看這陣勢,就知道支老夫人絕對不是簡單給她幾樣好東西添箱那麼簡單,忙道,「外祖母,我——」
支老夫人打斷她,「我也不瞞你,我當年嫁進支國公府,算是高嫁,家中族裏是賠上了老底給我陪的嫁妝,十分豐厚」。
「這麼些年下來,那些個東西又翻了幾倍,我平日也沒什麼花用,除了給了你母親一份嫁妝,其他都留着沒動,就是你長姐出嫁,我也只是隨了一份添箱」。
「我現在將我所有的嫁妝分作三份,一份給你,一份給你大表嫂,最後一份等我死的時候再留給燕陽」。
「你也不必推辭,我給你,自然就是你該得的,你兩個表嫂也不至於有意見,就算是有意見,她們也得給我往心裏藏着!」
葉青殊正要再說,支老夫人先一步揮手打斷她,「不用再說了,那些個田莊鋪子地產等物,你接手的時候,將管事的人也一併接過去,一來,你省心,二來,他們跟了我們這麼久,我也算是為他們謀個前程」。
葉青殊見她心意已決,只得含着淚拜倒,「長者賜不敢辭,外祖母從小到大對阿殊的恩情,阿殊無以為報,只能牢記於心」。
支老夫人嘆息着扶了她起來,又叮囑了幾句,留下管事婆子交接,自己先回去了。
大婚前一天,葉青殊帶着十幾個管事和管事婆子在名尚軒對了一天一晚的賬,支氏派人催了好幾次,葉青殊哪裏肯理她,直到初步將賬目人事等看的差不多了,才洗漱了上床睡了。
而此時,葉青程正紅着臉一眨不眨的盯着華太后送的兩個小木人怎麼洞房,仔細觀摩,認真學習,唔,天大的事,也比不上洞房這等頭等大事是不是?
……
……
第二天將將寅時,葉青殊就被支氏親自叫醒了,不多會就有一堆宮女嬤嬤涌了進來,三沐五浴的折騰,等葉青殊終於洗好了澡,已經都辰時末了。
葉青殊感覺自己都被泡成了個皺巴巴的丑橘子,接着更多的人涌了進來,在她身上臉上折騰。
等外間鬧騰着喊着新郎官來接親了,她才恍然發覺竟已到了下午了,葉青程就要來接她了,從今後,她就不再是他的妹妹,而是他的妻了——
葉青殊一恍神的工夫,就見支其華笑吟吟的進來了,笑着朝她一拱手,「阿殊大喜了」。
「表哥」。
葉青殊要起身,葉青靈趕緊按住她,「阿殊,你今天可不能亂動」。
支其華不在意的擺擺手,笑道,「程哥兒已經進門了,一會就能到這,我背你上轎子」。
葉青殊驚訝看向他,「表哥,你的腿——」
「沒事,你小貓兒似的能有多重?」
葉青靈開口道,「我已經與如意說好了,由如意背阿殊上轎,雖說沒有大礙,但表哥的腿傷剛好,沒必要為這樣的事冒險」。
「這樣的事是什麼樣的事呢?」
支其華輕飄飄反問着,「在我看來,這樣的事倒是比任何事都更值得冒險的」。
葉青靈遲疑看向葉青殊,葉青殊微微一笑,「那就勞煩表哥了」。
支其華亦回了一笑,「不勞煩」。
正說着,支氏就抹着眼淚進來了,哽咽道,「程哥兒已經進來了,快走吧,別磨蹭了,誤了吉時」。
支其華走到葉青殊面前轉過身蹲了下來,輕柔開口,「上來吧,我背你出門子」。
雖然,他沒能做成那個穿着大紅衣袍,騎着高頭大馬來接她的人,但至少他還是她的表哥,她的兄長,可以背着她走完她在娘家的最後一程。
葉青殊凝目看向支其華削瘦的肩膀,下一秒視線就被大紅的蓋頭牢牢擋住,喜娘高聲唱起了喜慶祝福的歌兒,她在葉青靈和支氏的攙扶下,小心翼翼趴上他的背,生怕壓着了他。
支其華頓了頓,穩穩站了起來,背着她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往外走去。
漫天的鞭炮聲中,他的聲音清清楚楚傳入葉青殊耳中。
「阿殊,就算你嫁的再高,也要記得自己是有兄弟,有娘家可以依靠的」。
葉青殊點頭,不知何時湧出眼眶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滴到他裸露在外的脖頸上。
支其華渾身一顫,步子卻邁的更穩了。
「表哥,你還記得那時候我和你說的話嗎?」
支其華嗯了一聲,記得,他怎麼會不記得,本來是他的未婚妻,卻在他治好雙腿後,成了他的表妹的葉青殊微笑着對他說,「相濡以沫相呴以濕,何如相忘於江湖?這樣你不必拋棄你的責任和家人,我也不必與至親之人反目成仇,辛苦蠅營,各自安好,不好?」
她以為打動他的是他的責任和家人,卻不知道,他為的只是她口中的與至親之人反目成仇,辛苦蠅營。
或許,他能逃得了與夏惜晴的親事,可至少目前,他根本沒有與祖父,與父親相抗衡的資本,迎娶她過門。
等到他能與祖父、父親抗衡的那一天,又需要多長時間,她又能不能等得起?
就算她耗費青春等到了他,他勉強迎娶了她進門,她又如何在祖父、父親、母親和姑父的強烈反對和不滿下自處?
一門不被至親祝福的,甚至要與至親反目成仇的親事,她身處其中,又怎麼會幸福?
到頭來,終會落得她口中的「與至親之人反目成仇,辛苦蠅營」那一步。
他給不了她幸福,不想她辛苦艱難,不想她活在至親之人的厭惡憎恨之中,不想她受一點點委屈,哪怕只是言語間的刁難,只能後退一步,選擇做她的兄長。
「表哥,我現在很好,你不必再自責愧疚,覺得虧欠於我,我們都各自安好,好不好?」
「好——」
他聽到自己低沉的聲音穩穩響起,相濡以沫相呴以濕,不如相忘於江湖,我們,都各自安好,只要,那是你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