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容止韶華(四)(1 / 1)
葉青程尚未回答,就聽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小阿丑,你沒給我甦醒的機會,卻來怪我?」
他雖強撐着一口氣,聲音卻還露出虛弱疲憊來。
他其實半夜就醒了,可那時候只有一個杜鵑在照顧他,他根本摸不清情況,只得繼續裝昏迷,直到聽到葉青殊的聲音,他才恍然。
他記得葉青殊的聲音。
可她一個閨閣貴女怎會出現在那深山老林?還直接將他帶到了自己的閨房?
葉青程眉目微動,阿丑?
葉青殊不緊不慢靠近,居高臨下看着華韶,笑如夏花,「世子舅舅,好久不見啊!」
華韶臉上浮出一個毫不遜色葉青殊的燦爛笑容,「乖阿丑,要叫世子哥哥」。
笑過之後才發覺自己臉上還裹着布巾,着實有些浪費自己這大好笑靨,鬱悶道,「小阿丑,你都認出我了,還不快幫我將這破佈下了?」
都裹了五天了,期間他又流了血,又流了汗,那味道,他甦醒過來了也會被熏暈過去好不好?
「昨兒我本來是準備替世子舅舅下了的,可世子舅舅昏迷中都不准人碰自己的臉,我一貫最是尊老,自然不會違背了世子舅舅的意思」。
華韶嘴角一抽,他渾身疼的厲害,也懶得為一塊布巾牽動傷口。
他被人圍堵追殺,三天都沒好好吃東西喝水了,受了重傷又起了幾場燒,又渴又餓。
偏偏杜鵑根本不了解他的需-要,餵蜜-水就意思的餵上那麼幾口,更是一口吃的都不給他。
鬥嘴麼,什麼時候都行,眼下還是先解決了溫飽再說。
「小阿丑,你要是真尊老,這時候就該拿些吃的喝的來,否則你好不容易救了我回來,我卻渴死了,又或者是餓死了,不是鬧大笑話了?」
葉青殊挑眉,重傷之人因為疼痛難忍,一般都沒什麼胃口,華韶這就嚷着餓了,她是該佩服他生命力旺盛麼?
不過他說的很對,她費了大心思救他回來,自然不會渴着他餓着他。
「今天早晨的枸杞小米粥,應當還剩了,芳草,去盛一些過來」。
華韶不滿,「小阿丑,你好歹也得叫我一聲世兄,你就給我吃剩粥?」
「那你吃不吃?」
華韶賠笑,「你給下了臉上的玩意,我就吃」。
他都感覺自己的臉快悟出痱子了,他這張臉金貴,可不能出那玩意兒。
葉青殊心情上好,便不在意這些小事,笑嘻嘻給他解了布巾。
華韶動了動脖子,哎了一聲,「待會你記得讓你那丫鬟給我洗個頭髮,再洗個臉,至少要洗上個二十遍,也不知道多少髒東西沾上去了」。
「對了,我不要你那個兔兒嘴的醜丫頭,就早晨那個挺好,聽說你還有個特漂亮的丫頭,那個也行」。
說着芳草端着粥進來了,葉青殊挑眉,「世子舅舅,你是自己吃,還是讓芳草餵你?」華韶艱難看了看芳草,沖葉青殊討好一笑,「小阿丑,你都叫我一聲舅舅了,餵我一下表表孝心怎麼了?」
葉青殊慢騰騰從芳草手中的托盤上端起一小碗粥,不緊不慢的攪動着,「阿丑親自餵自然可以,就是不知道世子舅舅會不會折壽了」。
華韶乾笑,「那就算了,算命的本來就說本世子不是長壽之相,可經不起再折了」。
葉青殊遺憾放下碗,「那世子舅舅慢慢吃,十七哥,陪我出去走走」。
華韶忍不住又看了看芳草板正木訥的臉,算了,人在屋檐下,他認了!
……
……
葉青殊讓安平去幫忙照顧華韶,就和葉青程在小小的前花園來迴轉圈,轉的渾身發熱了,才放了葉青程回去。
東稍間中,華韶已經在安平的伺候下洗乾淨了,吃飽了,睡着了,葉青殊去看了一眼,去了西稍間,今天落下的字,要補上才好。
第一天、第二天,華韶除了偶爾醒來吃點東西,其他時候都在昏睡,有他沒他,葉青殊倒也沒覺出不同來。
第三天用過午膳後,葉青殊習慣小憩半個時辰,只今天她感覺剛眯着,就聽到有人在耳邊喊着來人,來人,一下就驚醒了。
葉青殊上輩子幾乎夜夜噩夢,下床氣十分嚴重,這個毛病也帶到了這一世,特別是被人吵醒的時候。
當然,普通的丫鬟、婆子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幾個大丫鬟又個個能幹懂事,她還從來沒有過被吵醒的時候。
這猛一被吵醒了,葉青殊心情惡劣到了極點,偏偏那邊喊過來人後,又是要洗臉又是要漱口又是要吃東西喝水的囉嗦個不停。
葉青殊心情更惡劣了,也不叫人,自個兒將身子往上挪了挪,靠在迎枕上生悶氣。
芳草被葉青殊調去服侍華韶,葉青殊睡午覺,就換成了芳圓守着。
層層疊疊的螺帳外,芳圓安靜而認真的做着針線,她不如杜鵑能幹,不如芳菲漂亮,不如芳草得葉青殊喜歡,最大的優點就是針線做的不錯,便下足了勁頭替葉青殊做些小衣裳和鞋襪帕子之類的。
半晌,芳圓抬起頭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眼角餘光竟瞧見葉青殊一動不動的靠着床頭,嚇的面色發白,噗通跪了下去,「姑娘恕罪!」
葉青殊平日待丫鬟婢僕十分寬厚,賞賜更是從不手軟,可芳圓卻不知道怎的,就是怕她,怕的平日一點錯處都不敢犯。
葉青殊醒了,卻不出聲叫她,獨自一個人靠着,也不知道靠了多久,她到現在才發現,就是伺候不上心。
芳圓的聲音因着恐懼微微有些尖利,隔壁東稍間正在餵華韶吃東西的芳草聽了,連碗勺都來不及放,飛快奔了過來,「姑娘?又做噩夢了?」
「沒事——」
葉青殊話未落音,芳草已旋風般卷了出去,「奴婢去叫十七爺!」
手中的碗勺兀自還沒有放下。
葉青殊,「……」
葉青殊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別跪着了,拿兩塊雲片糖給我」。
鬆軟香甜的雲片糖慢慢在唇齒間化開,葉青殊這才覺得陰翳的心情好了些許,有氣無力道,「起吧」。
由芳圓伺候着梳洗妥當,葉青殊的下床氣也散的差不多了,進了東稍間。
東稍間的軟榻上,華韶正怨念的盯着屋頂,他才吃了幾口,那兔兒嘴的丫頭就跑去找什麼十七爺了,一點都不顧念他一個重傷之人寄人籬下的脆弱敏感的小心靈!
「我要換伺候的丫鬟!」
華世子表示,本世子非常非常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