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紅火火04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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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紅火火041
顧卿卿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也不說話。
氣氛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楚連長」趙澤過來給他換藥,看到顧卿卿也在, 「呀」了聲。
「卿卿妹子, 昨晚睡得好嗎?」這話多少帶點幽怨。
顧卿卿抬頭就看到他鏡片下一雙烏黑的眼,嚇了一跳:「趙哥?您眼睛拔罐了?」
趙澤又好氣又好笑,示意楚岱解開襯衣, 要給他換藥。
楚岱看了眼旁邊的顧卿卿, 猶豫不決。趙澤直接上手撥開他白襯衫紐扣。
「還不是托你的福,昨晚值了一夜的班。」趙澤剪開纏繞在他胸前的白繃帶, 顧卿卿偷偷瞄了一眼, 看到一片血肉模糊, 霎時紅了眼眶。
「沒事兒啊, 」楚岱見她要掉眼淚了, 扯過襯衣遮住:「不疼的。」
顧卿卿哭得更凶了, 不只是因為他受的傷,還有他即將去駐島,可能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團長說這人要慢慢熬才能馴服他, 可現在人都要沒了, 還怎麼熬?!
楚岱和趙澤對視一眼, 兩個大男人都有點束手無策, 趙澤趕緊給楚岱換好藥, 然後頭也不回:「卿卿啊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回去別跟你阿念姐說, 我還要去傷兵營」
聲音隨着他的背影在門口消失, 顧卿卿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狼狽, 轉過身去背着他哭,左右手交替抹着眼淚。
楚岱就坐在床上, 聽着女孩的抽噎聲,他腦袋後仰,抵着牆,手指摸到床邊外套口袋裏的煙盒,下意識撥開煙盒蓋,惻眸看了眼她的後背,又合了回去。
病房裏就是女孩細碎的嗚咽聲,男人閉着眼,右手手背遮在眼前,擋住了眼底的心疼。
他喉結上下滑動,想說什麼,最後什麼也沒說。
顧卿卿哭完自己用袖子一抹臉,轉過身來看到床邊桌上沒動一口的南瓜粥,她端起來,椅子往前挪了挪了,舀了一口遞到男人嘴邊。
楚岱放下手,睜開眼看着她,眼底情緒不明。
「你不是要去駐島嗎?不吃飯傷口沒那麼快好怎麼去島上。」她壓下心底的難過和不舍,看着面前男人英俊的臉,說:「吃吧,哥哥。吃完了我把飯盒送去食堂,中午讓我哥來給你送飯。」
楚岱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後不給我送飯了?」
「嗯。」顧卿卿努力揚起一抹笑容:「不送了。」
楚岱愣神,垂眸看着唇邊的調羹。
「好。」他說。
病房裏只有男人喝粥的聲音,顧卿卿安安靜靜餵着,等他喝完最後一口,起身收拾飯盒,強忍着不去看他,腳步匆匆提着飯盒離開了衛生所。
「余叔。」回到食堂,顧卿卿把飯盒洗乾淨放到一邊:「兵團是不是派出了同志去教邊城的人民搭大棚種菜?能不能讓我也跟着去。」
余富貴手裏的南瓜削了一半,他訝異:「怎麼了?和楚連長吵架了?」
「沒有。」顧卿卿心想我和他哪吵得起來,他壓根沒把我當回事,「大棚種菜是我提出來的,我怕還有些不完善的地方,每個地方土壤不同,邊城人民居住在城中心,那裏的風沙侵襲沒有兵團這麼嚴重,只要把土壤的肥留住,應該可以種更多品種的青菜」
余富貴聽她滔滔不絕,他有些頭疼:「那楚連長那邊的飯呢?你不去送了?」
「不送了。」顧卿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沒什麼表情道:「我跟我哥說一聲,讓他送。」
「行吧。」不知道這閨女怎麼了,是不是楚連長跟她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余富貴嘆了口氣想着待會兒讓顧青烈去問問。
「待會兒有批要去教怎麼搭大棚和漚肥的官兵,你直接跟着走就行,我給你準備點乾糧,中午將就吃點,下午早點回來,有土豆燉大骨。」
聽他絮絮叨叨,顧卿卿心中一暖:「好。謝謝余叔。」
「你這孩子,跟我還客氣啥,記住把草帽戴上,正午太陽毒辣得很。」
「知道啦。」顧卿卿頭也不回往後一抬手,背影竟然有幾分灑脫。
中午,顧青烈從食堂提了飯去給楚岱送。
聽到門「吱呀」被推開的聲音,楚岱側頭看。
果然,她沒來送飯。
男人唇角繃直。
顧青烈估摸着這兩人之間怕是出了什麼問題,把飯給楚岱,拉開椅子坐在他旁邊,自己拿過另一份開始吃。
楚岱見他狼吞虎咽,但沒有絲毫開口的意思,主動說:「老顧。」
「嗯?」顧青烈含糊不清道:「咋了?傷口疼?還是沒胃口?」
「卿卿知道我要去駐島的事了。」
「哦。」顧青烈隨意應了聲,而後瞪大眼睛,提高音量:「你說什麼?駐島?!」
「楚岱,你把話說清楚,咱倆是不是兄弟了,這麼大的事你不告訴我?前兩天指導員說要從幾個兵團里選人組成一個連隊去白沙駐島,你那時都不在,還躺在床上養傷呢,誰告訴你的?申請報告交上去了?」
「交了。」楚岱輕聲說:「老關批准了。」
「操。」顧青烈破天荒罵了一句髒話,他放下手裏的飯盒,站起來摸了摸腦袋,叉着腰在病房裏轉悠。
他人高馬大,身材又結實,走到窗前直接擋了大半光線。
「楚岱,你真行。」
他算是知道了為啥他妹子不來給他送飯,還直接跟着官兵去了外面搭大棚,擱他他也氣啊。
顧青烈不想再遮掩,他乾脆直說:「姓楚的,我妹子來兵團不是探親的,我把在照相館和你一起照的那張照片寄回去了,她看了直接北上來找你。」
「我這個妹子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委屈,家裏人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了她,這次跟着我們在邊城吃了個把月的風沙,她愣是沒說一聲苦。」
顧青烈抹了把臉,煩躁道:「這段時間她除了幫着兵團搞大棚種青菜就是拎着飯盒來你這兒,我妹子能為你做到這個份上對你的心意也算是天地可鑑了吧?」
楚岱沒說話,拽着被子的手驀然收緊,手背上青筋畢露。
「楚連長,」顧青烈語氣冷硬下來,「你為我擋了子彈不假,算我欠你一條命,下一次衝鋒我一定擋在你前面。」
「咱倆的事,不用我妹來還。」
「她這段時間對你的照顧也不是因為我才補償你,你沒必要這樣糟蹋她的心意。」
顧青烈給他下了一劑猛藥:「一個女孩子能為你做到這種地步實屬不易,既然你要去白沙守島,明天我就請假把她送回家。」
楚岱聽到這,瞳孔驟然一縮。
「我就問你一句話,」顧青烈沉着臉,面色不虞看着他:「你心裏有她嗎?」
「」
是長久的沉默。
「行。」顧青烈哂笑一聲,「行。」
「我真替我妹子不值。」
他一把抄過飯盒,大步流星往門口走,渾身帶着火氣,和平時那個笑嘻嘻大咧咧的男人截然不同。
「有。」
男人沙啞的嗓音在他即將踏出房門那一刻忽然響起:「我心裏有她。」
楚岱渾身仿佛被抽乾了力氣,松鬆散散靠着鐵架床,面色頹然。
其實從她剛來兵團,他就聽到了。
她跟顧青烈說,她來找對象的。
這一個月以來,她時常往他身前湊,經常偷偷看他,被發現了還做賊心虛似的躲開他的目光。
還有前幾天,老關跟他說,他從前線送回來那晚,她正在菜地拉着余富貴興高采烈看着剛出芽的菠菜苗,聽到警衛員說他中彈了,跌跌撞撞就往衛生所跑,看到他換下來的紗布,小臉嚇得通白。
初見她時,在車上,她看到他被子彈擦傷的手腕,也是一副驚嚇過度的表情。
他當時還以為是小姑娘怕血,就把袖子拉下來遮住。
這次才明白,她是心疼。
原來是一見鍾情。
他何德何能。
顧青烈背對着他,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揚了下,很快,他收斂表情,轉過身來。
依舊是那副冷漠的臉,再次拉開椅子,坐在他身邊。
「說吧。」顧青烈看着他:「你想怎麼做。」
楚岱仰頭看着天花板,刷了一層膩子粉的房頂光禿禿的,就拉了條線掛了個燈泡。
可能是話已經說出口,原本藏在心裏的事男人也一吐而出:「我本來沒有報名去駐島的想法。」
「嗯?」顧青烈挑眉:「那你為啥要打申請?」
「可能是怕了吧。」楚岱捂着鑽心痛的胸口,極輕地笑了笑:「以前覺得沒人在意我的生死,戰死沙場也算是為國盡忠死得其所了。」
顧青烈皺了下眉,聽他說。
「現在我的身體裏流着她的血,我怎麼可能不喜歡她。」
楚岱伸出右手,視線落在白皙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縱橫交錯:「我想去駐島,給我們留一個可能。」
島上條件雖然艱苦,卻沒有邊城這麼多仗要打。
其實他心裏挺鄙視自己的,為了一點私心,竟然想要後退。
「我以前從來沒有結婚生子的打算,楚家到了我這一輩,除了我全部戰死了,我的堂嫂們都成了寡婦,獨自撫養孩子。」
「就連我爹那一代,也只剩他一個人。」楚岱想起犧牲的堂叔堂哥們,心中酸脹苦澀。
「在邊城,戰爭在所難免,我最後落得的結果多半也是隨着國旗下葬,我沒資格去拖累她。」
顧青烈聽到這,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對談對象結婚這件事一直無動於衷。
手臂搭在椅背上,顧青烈沒有問他,既然這麼喜歡他妹子,為什麼不去後方。
現在有很多事是他們必須做的,即便是流血犧牲,也在所不辭。
他也在邊城呆慣了,仗打多了就知道只有徹底平息戰亂,才能國泰民安,如果現在上頭一紙調令把他調去後方,顧青烈也接受不了。
他能理解楚岱。
抬手拍了拍床上男人的肩膀,顧青烈嘆了口氣:「島上也不安穩,時不時有敵方軍艦過來騷擾,還有冒充漁民的敵特分子,條件也艱苦,我不放心妹子跟你去。」
楚岱點頭,「有一瞬間,我動過帶她上島的念頭,後來放棄了。」
「老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顧青烈一愣,他這是第一次從意氣風發運籌帷幄的楚岱口裏,聽到他說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戰場上槍林彈雨他都沒皺過一下眉,現在竟然彷徨了。
妹子,你這男人找的。
還真是讓你哥也束手無策啊。
顧青烈和床上的男人對視一眼,兄弟倆相顧無言,默然長嘆。
過了大概半小時,顧青烈坐不住了:「這些話你他娘的不是應該告訴我妹子嗎?跟我說有什麼用。」
楚岱抬手捂着臉,喉間溢出淺淺的笑,頭疼道:「操,這麼矯情的話對着你妹老子怎麼說得出口。」
「那你對着我就說得出。」顧青烈給他比了個大拇指,罵罵咧咧好半天才說:「卿卿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毫不猶豫跟你上島。」
「你放心?」楚岱後仰,扯了下被子,「就算你放心我也不捨得。」
「那你真要眼睜睜看着我把她送回鹽城?守島怎麼着也得十年八年吧?楚岱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塊香餑餑呢,他娘的誰會等你這麼久。」
顧青烈用嫌棄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別以為自己長得有幾分姿色就有無數人上趕着撲你,我跟你直說吧,我妹子肯定不能等。我大哥顧燦陽在你爹那個南方軍區當空軍,我們兄弟倆當兵前商量好了,誰找到合適的就給妹子寄照片,這次你是走運,我搶先一步,現在我哥指不定已經在軍區物色好一個比你好看的飛行員往家寄照片了。」
「明天我就把卿卿送回去,後天就能看到照片,你也知道她這個人就是見色起意,頭腦一熱就把你拋腦後了,你呢,就去荒島守着你的石頭沙子過一輩子吧。」
「那不可能。」楚岱語氣欠揍道:「軍區的飛行員我都見過,別說飛行員,整個軍區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我這麼好看的。」
「滾。」顧青烈氣樂了:「還有心情往自己臉上貼金呢。」
「楚岱,我沒跟你開玩笑,我妹妹明年十八,如果不是我們兄弟倆給她壓着,現在十里八鄉提親的人早就踏破了門檻,你讓她等你十年八年?沒戲!」
「先不說她自己願不願意,就算她願意,我們顧家人也不會肯。」
楚岱沒說話。
顧青烈直截了當:「兄弟給你出個招,你行就不行,不行以後你倆就算了。」
「你說。」
「你立馬打結婚報告,不就是擔心我妹在島上受苦嗎?我跟你一起去駐島。」
「你瘋了?」楚岱蹙眉:「我一走你就直接往上升副連長,再過兩年就是板上釘釘的連長,咱們打仗為了什麼,除了保家衛國就是功成名就。不行。」
「行不行不是你說了算了,哦就允許你楚連長為了家國大義捨棄個人私情,現在上頭有號召讓我們去海島搞建設為了以後軍艦登陸做準備,你老楚就行,我顧青烈不可以?」
「行了別磨嘰了,等卿卿回來跟她直說吧,她願意跟你去守島我們也不攔着,她大哥二哥可以保家衛國,她隨軍去駐守海島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楚岱,我跟你說,有事就直說,別藏在心裏。你可以直接拒絕她,也可以提出來讓她跟你去守島,但是不能吊着她,讓她等你。」
「她是個死腦筋,咱們當兵的變數太多了,要是她跟你去駐島,你被敵人襲擊戰死了那也是她的命,最起碼得到過,遠比虛無縹緲的希望來得好。」
見他一臉嚴肅說着他的死法,楚岱忍不住笑:「你他娘的不能盼我點好?」
「我倒真希望你能活久點。」顧青烈錘了一下他的胳膊:「對我妹子好點。」
「好。」楚岱收斂笑意,認真道:「我要是對她不好,就讓我死無全屍,難歸故土。」
顧青烈吶吶道:「其實也不用這麼慘。」
把話都說明白了,倆人神態放鬆,沒有之前的劍拔弩張。
昨天竄稀竄的厲害,副連長馮天涯知道他蹲了一晚茅房,給他放了天假。
下午也不用訓練,顧青烈乾脆在這陪他。
楚岱遲疑片刻,開口:「關於駐島的事,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卿卿我會照顧好,咱們兵團肯定還會有其他戰士跟着去,他們對卿卿不比你差。」
「行了行了。」顧青烈懶懶擺手,耷拉着眼皮:「看卿卿怎麼說吧,讓我睡會兒,昨晚那鍋奪命湯我現在還沒緩過來。」
聽他提到這件事,楚岱也覺得肚子有點疼。
顧卿卿跟着兵團的官兵來了到繁榮生產隊,生產隊長知道他們是來教社員們種青菜的,直接拿着大喇叭滿村跑把村民們都喊過來了。
看到生產隊長顧卿卿就忍不住想到她阿爹,不知道現在藥材種植搞得怎麼樣,阿爹還打算在年底決算和紅旗生產隊別別苗頭呢。
她是真的有點想家了,腦海里浮現男人眉目俊朗的臉,嘆了口氣。
他去駐島就駐島,既然對她沒心思那就不熬啦,等這邊大棚種植搞得差不多,她就回大屯子村咯。
小叔和大米肯定都想她了。
「卿卿妹子。」旁邊的圓臉小戰士從兜里掏出一個青橘給她:「解解渴。」
這是從兵團過來那段路路邊摘的。
顧卿卿眼眶一熱,握着青橘,癟癟嘴。
怎麼辦,她也好捨不得兵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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