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三棄疾的心魔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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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以拙進,道以拙成!
棄疾覺得他可能是墮入另一心魔結中,失了道之大義,雖然解點,近在咫尺,他卻不敢進前一步。
又在房中轉了一個圈後,他再次逼着自己停下來,可是停下來能幹什麼?化神的心魔劫畫面和盧悅那日說的話,輪番在腦子裏上演,這個真不是他想停下來就能停下來的……
棄疾一把推開窗,空中那輪明月總是明明暗暗,半掩在飛跑的雲霧中,就像他正在想的事情一般,怎麼也看不清楚!
心魔劫到底是什麼?
應該是他最為恐懼的東西,逍遙後繼無人半閉山門,是他早年算出的,是困擾他幾十年的惡夢,所以化神時,出現早年算出的卦像,倒也正常。
可盧悅呢?
她遭遇了什麼?
當年因為逍遙的困頓,他可是把靈墟、元晨、東亭各宗的運程都算了一遍,各宗的後起之秀,因為花散的高調收徒,他當然也算到了谷令則,可那時盧悅在哪呢?
還在灑水國的國師府當她的小侍女吧?
棄疾望着飄渺的雲霧,心思也跟着飄到很遠很遠地方!
為保殘劍峰傳承,他們師兄弟,輪番出馬,可須磨還是因為伊水的死,再不相信好人有好報,把他命中的老好人二徒方有富弄丟了。
再之後,西南諸星慢暗,逍遙收下的弟子,接二連三出現意外,他算出宗門將要再次敗落。沒辦法下,與申生幾個做了幾手準備,哪怕收下蘇淡水他們,也因為那些孩子的命理,不敢太過親近。
改變從哪裏起?
棄疾撫着腦袋,細思再細思,是了,那天他突然看到西南的星宿亮了。加之又到逍遙收徒的時間,他終於算到須磨的二徒弟又有了。
為了他的二弟子,為了改變逍遙再次落敗的命運,申生通令各處。又命門內有數的核心弟子們,俱都巡視門派的勢力範圍,力求不讓任何一個可能加入逍遙的弟子,有半點損害……
老天長眼,終於找到了楚家奇。然後……然後又算到他的三徒。
可是那個小三兒,飄飄蕩蕩,忽隱忽現,如風中火燭一般,隨時可滅,一個害怕下,他連道魔在灑水國開戰的事,都沒管,把逍遙的弟子會,愣是提前的了半年。
須磨的二徒果然把他的三徒帶了來……
想到那段時光。棄疾臉上慢慢堆出笑意。
「蘇淡水,你還記得當初白蒼坊市被人沖毀的事嗎?」
蘇淡水被突然衝進來的棄疾師伯嚇了一大跳,「記……記得!」
修仙之人,記憶普遍的好,她應該是記得的吧?只希望棄疾師伯不會問太難的問題。
自家師伯這些天神神叨叨的,她也是怕了。
「白蒼坊市被毀時,盧悅的養母和她祖爺方有富俱在那裏吧?」
猴年馬月的事?
就知道又扯到盧悅身上了,蘇淡水心裏嘆氣,卻也只能努力想,「……是!我還記得她當時看到方二娘躺在地上。以為出了什麼事,在門口狠摔了一跤。」
「白蒼坊市出事的主因是什麼?」
蘇淡水一愣,看着好像要明證什麼的師伯,「是因為月蝕門為主的幾個人。在追殺東亭宗弟子。」
「東亭宗弟子?」棄疾喃喃出聲,一雙老眼越來越亮,「灑水國之變時,東亭宗有不少弟子,在那邊歷練吧?」
「是!」
這個卷宗上都有記載,蘇淡水不明白師伯這又是怎麼啦。「當時靈墟宗沒與月蝕門的人動手,反而是東亭宗與他們幹了好起場,若不然,也不會一路追殺到我逍遙門範圍。」
「果然!就知道猜對了。」
什麼猜對了?
看着突然而來,又迅速而去的棄疾師伯,蘇淡水嘆口氣,不明白神棍師伯到底要證明什麼?或者,以那個證明來買什麼安心?
「師伯,我能進來嗎?」
棄疾回房沒多久,盧悅清脆的聲音便響在門外。
「進來,坐!」
「師伯!您在坐做什麼呀?」
幽幽的藍火,跳躍在師伯的掌手,包裹着一隻玉壺,棄疾神情關注,再不復前幾天,那種一見到她,各種想問,又欲言又止的樣子了。
「嘿嘿,你這丫頭,向來運氣好,這是師伯新發明的三味靈茶,一會先給你嘗嘗。」
用三味靈火煮茶?
還是化神修士的三味靈火,盧悅無由地對那壺茶有些期待起來。
茶香慢慢從跳躍的靈火中飛出來,索繞在鼻間,怎麼也不去。
「好了,嘗嘗!」
盧悅接過飛來的玉杯,帶點淡綠色的茶湯,賞心悅目的很,在鼻間輕嗅後,感覺身心說不出的舒服。
「味道怎麼樣?」
面對師伯有些期待的臉,盧悅苦了臉,她沒想到聞起來這麼香的茶,喝起來,居然又苦又澀,然後,又咸又酸,再然後……
「哈哈,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這百味茶,算是被我炮製出來了。」棄疾大笑,「人生百味,丫頭,你要學得多着呢。」
盧悅咽下嘴巴里的茶,真不知道說師伯什麼好了,什麼百味茶,最後又甜又苦那麼一下下後,分明變成了白開水味。
「要不要再來一杯?」
「師伯您自己喝吧,我口味沒那麼怪!」
師伯雖然問她,臉上表情卻是萬般不舍的樣子,盧悅當然不要。
「你呀你呀,俗人一個,這麼好的茶,居然說是怪口味,唉,心疼死我了。」
棄疾邊說邊抿他的茶,「說吧,找師伯什麼事?」
不是您要問我事嗎?
「……咳!師伯,您是不是有事要問我啊?」
果然是個沒耐心的,好像從來耐心都不是很好。
棄疾把口中的茶慢慢咽下,體會百味,「盧悅,你聽過莊周夢蝶吧?」
「聽過。」
「那你說說,在這個故事裏,到底是莊周夢到了蝴蝶。還是蝴蝶夢到了莊周?」
盧悅:「……」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神棍師伯能不能不要用這麼深奧的問題問她啊?
自家弟子那幽怨的樣子,讓棄疾失笑,「你呀。讓師伯說你什麼好。回頭,你把戒急用忍四個字,給我寫個千遍。」
盧悅瞬間苦了臉,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能罰抄寫?
「在問你問題之前。師伯先跟你說一件事,說完了,你再跟我說說,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師伯,您說。」
盧悅放下玉杯,師伯終於不再像前些天那樣焦慮,她好歹可以放鬆些了。
「你知道有多少人,覺得師伯一定化不了神嗎?」
這個?
盧悅還真不知道,她老實搖頭。
「呵呵!其實就連我自己。對化神也並沒報什麼希望。」棄疾苦笑,「盧悅,你當初在墮魔海聽到師伯化神了,有沒有吃驚?」
「沒吃驚,我覺得師伯一定能化神。」
盧悅看着自家師伯,「墮魔海那些被人說成天才的修士,其實在我看來,有好些,都不能與我們歸藏界比,他們惜命惜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他們那樣的。都有化神前輩,我不相信,我們歸藏界輸他們什麼了?連沒光核,我們都有自然進階化神的前輩。更何況有光核了。」
棄疾在心裏嘆口氣,也許就是因為她一直不認輸,所以天道在她那裏,才能總有那麼一絲破綻!
「當時……師伯就是憋着一口氣,捨不得光核被你申生師伯到處撒,捨不得到手的東西……就那樣浪費了。」
當年西南諸星暗淡的時候。為了幫逍遙尋求那麼一線生機,連番使用禁忌之術,他被天道反噬得太厲害。一直以來之所以沒死,不過是想多撐一段時間,給宗門,給師弟師妹,給下面的弟子,一些信心。
在逍遙風雨飄搖的時候,多一個活着的元嬰真人,跟少一個元嬰真人,那絕對不一樣。
「師伯……,您很厲害的,知道您化神成功的時候,我很高興很高興!」
棄疾師伯也不過是千多之壽,對化神修士的三千年壽來說,其實算是很年輕的,可他……滿頭白髮,當年她走的時候什麼樣,還是什麼樣。
盧悅心中酸酸澀澀,大師兄進階元嬰,沒捨得浪費一點靈力,重塑身體。師伯居然也沒,讓白髮變黑,讓臉上無紋,對化神修士來說,真的用不了多少靈力的,畢竟歲數在那。
「高興!高興就好!」棄疾的老眼落在盧悅身上,「當時你師伯我是一邊高興,一邊害怕,一連數個月,都緩不過神來。」
盧悅坐直了身體,直覺師伯現在才把話放在正題上。
「心魔心魔,心魔是什麼?是我們最捨不得的,最害怕的。」
棄疾嘆口氣,「活到我這把年紀,早沒什麼捨不得的了,只有最害怕的。盧悅,你知道師伯最怕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是……逍遙門的傳承!」
「哈哈!不錯,師伯六歲入門,在逍遙門呆了差不多千年,那裏的一草一木,對我來說,都是有感情的,我……捨不得。」
被師伯這樣一說,盧悅也有些想殘劍峰了。她在墮魔海的時候,最想殘劍峰。加上幕阜洞的十年,她差不多有一百一十二年,沒回去了。
「所以,你知道……師伯心魔劫是什麼了嗎?」
盧悅回過神來,師伯心魔劫與她有關係嗎?
「是逍遙門。」棄疾用了一種說不出悵然的口氣,「師伯的心魔劫里,沒你……」
盧悅:「……」
來得太突然,她如被雷劈一般,動也動不了。
「一線天開,我逍遙諸弟子,無一生還。」
盧悅終於緩過一口氣,微張了嘴巴,卦師的心魔劫,果然預示着某些宿命天道嗎?
「……怎……怎麼會?」
雖然事實就是如此,可這樣聽師伯說出來,她還是有些接受不了,掩在袖中的手,連抖了好幾下。
蘇淡水、夏瑜、方成緒、陳敬、羅祥、鄭爽……
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為什麼會無一生還?
這是盧悅一直的不解,憑管妮與逍遙的關係,哪怕溫行劍還是像這世一樣,朝她動手,她也不應該,朝一直庇護管家的逍遙諸弟子動手才是。
「鳳凰火!因為鳳凰火。」
棄疾閉上眼睛,「你可以舍了全部身家,助管妮。可你想過,若是當時你沒助她,結果會是什麼樣?管妮為了性命,再加上溫家人的搗亂,她第一時間出手的,應該就是溫行劍兄弟。」
「可這關夏師姐他們什麼事?管……管師姐不是一直與夏瑜師姐是朋友嗎?」
「所以啊,他們在裏面分成了兩派,最後被人推波助瀾下,俱都隕身在那裏。」
這些,他連申生他們都沒告訴,現在卻在盧悅面前,這麼自自然然地說出來,實在讓他放鬆不少。
「逍遙一下子少了能重點培養的五十名弟子,管妮反投魔門,各宗因為她的連番殺人,怪上我逍遙門,再加蟲窟里的妖蟲暴發,連隕上千弟子,無奈之下,你申生師伯半閉了山門。」
盧悅聽出棄疾師伯這一會的傷心痛苦,「師伯……這只是您的心魔劫,它是假的。」
「是啊,是假的,可它也跟真的差不多。」棄疾嘆口氣,「一連數個月,我都沒法從心魔劫中走出。後來我一直在想,你到哪去了?」
盧悅頭一次慶幸起,自己臉色一直不好,要不然,現在師伯一定已經發現什麼了。
「那裏有楚家奇、有蘇淡水、有明石、有丁岐山、有洛夕兒……就是……」
就是沒有她。
盧悅轉頭,望着從窗戶透進來的一室清冷。
「……師伯,後來呢?」
「後來?」棄疾苦笑,「解了蟲窟之危,逍遙半閉山門後,師伯身體就不好了,為了在關鍵時候助一把逍遙,自閉凌雲峰死關。」
盧悅驚訝,死關是什麼?
各宗也都有長老在身隕之前,與外界斷聯,自我封印某處。
死關死關,故名思議,就是這樣的人,一旦出關,頂多只有二十四個時辰的壽元。
甚至一旦與人打起來,加速身體的腐朽,可能半個時辰都撐不了。
「閉關的時候,我到底不放心唯一的徒弟謹山,拿了他的命牌。」
棄疾從嘴裏苦到心裏,他是最沒用的,「那日……,也差不多就在這個時間,懷裏的命牌,突然一分為二,把我從自我封印中喚醒。當時傷心氣憤之下,就要出關去跟要了他性命的人,一拼了之……
可是石門不知被誰從外封印,無論我怎麼想出去,兩天之後,也是徒呼奈何,隕在那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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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三棄疾的心魔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