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令則(四)(1 / 1)
「到哪去了?」
才進百共殿,師尊花散異常冷凝的聲音便傳到了耳邊。
谷令則心下一頓,終於慢慢走進大殿,在離師尊三步遠的地方跪下,「弟子有東西孝敬師尊!」
花散看她摸出來的一堆玉盒,眼中的冷意終於消去,「好好說,到哪去了?」
「弟子……弟子進了一線天。」
花散隨手打一個玉盒,對裏面的千年墨蓮很喜歡,「那現在該掙的東西都掙到了,可以閉關了嗎?」
「弟子回來,就是閉關的。」
谷令則知道,師尊氣她沒比過元晨宗的洛夕兒,她與她,一個冰一個火,洛夕兒在進一線天前就已經進階築基了,而她卻被家人所累,一直到現在都沒進階。
「唔!鳳凰火出事,當時你在嗎?」
「弟子因為要躲池溧陽師兄,所以沒在那裏。」
散修因為自身條件,沒幾個敢奢想鳳凰火,所以此次一線天之行,散修活下來的反而比宗門修士多。
「……」花散的眉頭蹙了蹙,她培養的是能撐下宗門大任的弟子,可不是沒有牽掛的散修,「逍遙蘇淡水、方成緒那些人,你說,他們死得虧嗎?」
「……虧!」
雖然谷令則覺得,生死這種事,不能用虧來形容,可是此時面對冷清的師父,她還是順了話頭。
「那你說說,他們為什麼會虧了?」
「沒有……沒有一致以宗門大義為準。」
谷令則低着頭,她知道,她這一次也沒有以宗門大義為準,「在群狼環伺之地,還鬧起了紛爭。」
花散點點頭,「不錯!你能認識到這一點,顯然是用了心。管家擺了逍遙一道,如果在一線天的逍遙弟子,沒有分成兩派,一派想奪,一派想保,能夠眾志一心,怎麼也不會被人所趁。」
谷令則在心下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師父說的那個『趁』字里,不止是包含了後來管妮控制不住鳳凰火,更包含了靈墟宗、元晨宗、東亭宗等多家弟子在裏面扇的風,點的火。
要不然,憑蘇淡水和管妮的聰明,逍遙怎樣也不會落到那步境地。
「令則,你要記着,『情』這東西,於我們修仙之人大多是累贅,性命關頭,一旦被它所控,那就只能看別人的走向大道,而你——落進塵埃!」
「弟子記着了。」
她已經沒家人了,這輩子都不會再被情所困。
「去閉關吧,築基丹為師已經給你放好了。」
「謝師尊!」
谷令則再次叩了一次頭,躬身退出。
一直到自己的房間,她才靠在門上,軟軟坐倒。
師父那一會的語調和樣子,好像當初殺東平姐姐的樣子,她——一定知道自己到一線天去了。
谷令則呆坐良久,才重新爬起來。
外面的花散把每隻玉盒都打開看一遍,很高興徒弟即有心機,又不缺乏對她的孝心。
谷家出事,雖然過程一度讓她憂心,不過結果……她還是非常滿意的。
谷春風和谷春江兩個老傻蛋,以為做的那些齷蹉事,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便萬事大吉了嗎?
也不想想,谷令則是誰的徒弟。
進一線天,不僅瞞了宗門,還瞞了谷家,顯然是她的徒弟,終於對谷家也有絲懷疑了。
她一把收了這近百玉盒。
……
「谷令則秘密進一線天,然後這些全是她孝敬你的?」
司空仲平看着向他炫耀得瑟師妹,忍不住搖頭,「小丫頭這麼好,給你教,我還真是擔心啊!」
「你會不會說話?」
花散氣得要把玉盒全收回來,司空仲平忙按住,「收回收回,剛剛的話,我收回行嗎?不過,花散啊,以後,只要她自己努力就行了,你別老拿她跟別人比。
尤其是洛家的那個孩子,谷令則怎麼跟人家比啊?首先家族就比不上,父母更比不上。你要求太高,萬一把令則逼得再不自信,到時有你哭的。」
當初,這位師妹,非要跟震陰宗的惠馨比,還拉着逍遙的時雨。
本來三個人良性競爭,還當好朋友,一起進步不是挺好的嗎?結果,她因為感覺比不過惠馨,非要陰人家。
惠馨固然被打進了塵埃,此生再不可能進階元嬰,可是她呢?
她和時雨那個傻子,這輩子,只怕也要止步於元嬰初期,再不能寸進了。
這後果,他這個旁觀者,都為她們唏噓的慌。
司空仲平真怕谷令則將來也走花散的老路。
「不自信?呵呵,你以為我徒弟是你徒弟?」
花散被扎心了,「師兄,管我徒弟前,還是先管管你自己的徒弟吧!」
她本來是去炫耀去得瑟的,可結果……
花散很清楚,震陰宗那位曾經的朋友活不了多少年了,就是以前常找她麻煩的時雨,也將因為逍遙的這次事件,再沒功夫來找她。
她們的恩怨沒了結,再來的人,一定是彼此的徒弟。
花散走進外事堂,第一次查惠馨的徒弟。
雲夕、雲容,居然收了兩個。
看着玉簡中兩個女孩兒的樣子,她把更多的目光放在雲夕身上,這個據說也是冰靈根的女孩,應該是惠馨找來,專門對付她徒弟的。
花散眯了眯眼,這雲夕居然已經築基了,看樣子,令則果然是落後了些。
連着三個多月,谷令則才從閉關地出來,再出來的她,沒有意外,已經穩固了築基初期。
「不錯!」
檢查完徒弟的靈力,花散很滿意,「靈墟宗規矩,築基後就要出去試煉三年,但西南那邊,你一定不要去,逍遙已經半封了山門,現在的西南,人心惶惶,各方都亂得緊。
其他各方……,灑水國那裏,你也不能去,唐家新得灑水,把那一片地界看得非常重,你的身份特殊,一旦露出蛛絲馬跡,唐清可不會顧忌什麼道魔。」
這丫頭為她爹娘做的一切,唐家那邊一定有留意。
「甚至為了以後的安寧,他們恨不能對你永除後患!」
「師父,我知道。」谷令則聲音冷靜,「不到我能正式跟唐清面對面,我……永不回灑水國。」
不能報仇,回去又有什麼用?
「唐家給我的,等我有能力的時候,會加倍討回來。」
在母親去世的那一天,她就知道,這世界只能靠自己,她也不打算靠別人,因為……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師父不會為了她,去灑水國救她的家人,更不會跟唐家對上。
谷家兩位老祖,更不想她的至親家人,來分薄她對谷家的關注。
變異冰靈根,天才的資質,帶給她的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最親近的三個人死了,稍有點親近的一個人,成了陌路,只知道朝她要東西。
谷令則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父親,但是……父親好像也在用他的另類方式,一邊自保,一邊保護她。
當然,他現在最主要的是自保,保護她……十成里,大概有一成中的一分分。
他不想他再成為她的軟肋,所以,也不再到她跟前,再扮什麼溫情父親。
要不然……
谷令則清楚,以父親以前的性情,一定會一次次地找她,拉她的心。
「你能這樣想最好。」
花散對徒弟的回答太滿意了,「但師父還要說,極北之地你也不能去,雖然那裏更合你的靈根,有你需要的諸多靈材,但震陰宗的惠馨真人與我是生死對頭,她當年敗在我手,大好仙途中途而斷,連震陰宗的修士都恨上了為師。
不知道你是我徒弟還罷,一旦知道,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對你出手。」
「師尊放心,震陰宗那裏,我不去。」
谷家老祖谷春風曾跟她說過師尊與惠馨的恩怨,那些恩怨都太重,谷令則還要留着自己的命,朝唐清報仇,不敢卷進去,也不打算卷進去。
「惠馨當年敗於我手,一直不甘心,前段時間我查到,她收了兩個徒弟,資質似乎都不錯。」花散喜歡聽話的徒弟,「其中一個叫雲夕的,與你一樣是冰靈根,不獨如此,她比你早三年進階築基。」
「……」谷令則的眉頭忍不住蹙了蹙。
極北冰原的冰靈氣最為活躍,那個叫雲夕的,看樣子將來會是她的一大勁敵。
師尊和她,可以不在意手下敗將,但手下敗將,一定會一直在意曾經打敗過她的人。
尤其因為惠馨,震陰宗一個宗門都對她師尊滿是敵意的時候。
那雲夕可能就是為她準備的。
「惠馨是個執拗的人,聽說,她的兩個徒弟,一個富養,一個窮養,富養是雲夕,目的何為,我想你也知道了。」
花散嘆口氣,「極北對她來說,得天獨厚,所以,令則,你要加緊修煉了。」
一步慢,步步慢,她可不想臨老臨老,還看到惠馨朝她得意。
「是!弟子一定好好修煉。」
築基的差距,不算什麼,修士最主要的是在結丹和元嬰後。
谷令則現在的目標都是唐清了,當然不會允許自己的修為,只在元嬰初期上。
「師尊相信你。」
花散微微一笑,摸出一個儲物袋,「我不富養徒弟,但我也不窮養徒弟。」
她的徒弟已經偷偷掙了一大筆,在這一點上,可高過惠馨的徒弟無數倍,「裏面都是你用得着的東西。另外,我早已給東亭宗的竹河師兄修書一封,他的弟子丁岐山,目前好像在東南試煉,你若有意可到那裏,與他匯合。」
「師尊,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的。」
谷令則可不想她的試煉路,在別人的照顧中結束,「而且,別人能照顧我一時,又不能照顧我一輩子。」
她對那位丁師兄雖然有好感,可是修仙界的男人,看看父親,看看谷家的那些長輩,外面的光鮮,好像更能證明他們心裏的齷蹉。
「哈哈!既然不願意,就當師父沒說。」
徒弟自強自立,花散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反對?
此時的二人,哪裏知道,就算竹河聯繫上丁岐山,人家也不會帶谷令則一起試煉。
鬼面幡在他手中,他沒進一線天,不管是為了鬼面幡,還是為了他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事,都是殺人奪寶。
時間拖得越久,那些人有一線天的資源相助,他殺起來就越難。
而且,一線天的東西,應該是他的,怎麼能浪費在死人身上?
拜別師父,又跟谷家兩位老祖拜別後,谷令則把師父多給的一粒築基丹,放在了父親的面前,正要轉身走時,谷正蕃突然甩出一張看上去有些破的獸皮。
「這是我無意中得來的,限於修為,一直不曾尋找,你看看能不能用。」
古樸的線條,還有圖中所示的方位,都讓谷令則忍不住懷疑,這上面標的是一座古修洞府。
「弄到東西,給我分一份!」谷正蕃的聲音還是壓得極低,「不要給谷家發現了。」
「……」
谷令則看他一眼,沉默着離開。
應該庇護族人的家族,現在看着,怎麼那麼可笑呢?
不過,地圖應該是真的。
她的父親現在最大的倚仗是她,沒了她,他在谷家,只怕連睡覺都不敢了。
腳步一轉,谷令則便改變了試煉的方向。
與此同時,在一線天同樣逃過一條命的曾想,為了生活,也為了報答花晨的救命之恩,終於不顧好友的死前告誡,自暴尋寶鼠異能投向花家,也帶了人在各處秘密尋寶。
此時的歸藏界並不太平,逍遙半隱山門,管家因管妮投向魔門,亦發生巨變,死的死逃的逃後,一部分人完全倒向逍遙受其庇護,一部分隨着管妮,也去了魔門地盤。
鬼面幡的收魂之旅亦在背地裏進行中,沒人知道,東亭宗這被師長們一致看好的如玉君子丁岐山會是這魔寶的主人。
以陰火一早一晚折磨幡中的小鬼,在一開始時,他還很不適應,可是待發現折磨得越狠,那些幡鬼越聽話,收魂時越盡心時,心中一直潛藏的凶獸,便徹底放了出來。
在外面,他要保持正人君子形象,但一個人獨處時,他再不壓抑自己的本性,開始喜歡親自控制鬼面幡的陰火,朝那些瑟瑟發抖的幡鬼們用刑。
他喜歡聽幡鬼的慘叫,喜歡幡鬼的哀求,在這裏,他是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