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風雨交加升官路(上)(1 / 1)
到了皇莊,全福仁都沒下馬車,叫人來吩咐幾句,又趕緊回宮去了。
莊子上的人恭恭敬敬領着顧慶之到了主宅,又趕緊給他烤了被褥,準備了些點心茶水等物,連暖床的銅壺都灌了三個。
這一晚上足夠了,顧慶之便道:「先休息吧,有什麼明天再說。」
這人道:「明日再給您做兩身衣服,都是現成的東西,一天就得。」
顧慶之躺在床上,計劃着下一步該怎麼辦。
其實無非就是把金手指發揚光大,也就是古代版的天氣預報。
這會兒沒標準溫度,都是用寒熱溫涼等詞表示,小雨陰天晴天等等雖然能寫,不過考慮到識字率不足一成,還是用圖更方便些,所有人都能看懂。
早上起的早,白天又沒吃東西,晚上又是坐馬車趕路,加上一步到胃直接成了皇帝的人,顧慶之放鬆下來,很快就睡着了。
這雖然是當初分給皇子的田莊,距離京城算比較近的,不過等全公公趕回去的時候,也快到子時了。
全公公換了雙鞋子,稍稍撣了撣灰,就先去乾清宮了,皇帝果然沒睡,全公公一邊行禮一邊道:「陛下該休息了。」
「叫朕如何睡得着?」皇帝來回踱步,問全公公,「這人如何?」
全公公稍微頓了兩秒,「陛下,這的確是個妙人,榮國府是真的沒長眼睛,太上皇日薄西山,也沒這個福氣。」
全公公把兩人的對話一五一十的全跟皇帝說了,皇帝一邊聽一邊微笑,全公公又道:「這人就算什麼都不會,就憑這心性,哪怕進宮當太監也能出頭。榮國府這幫子酒囊飯袋,機會到了也抓不住,還要擠兌人家,活該一代不如一代。」
皇帝笑了兩聲,「如此甚好,可見朕的確是有上天眷顧的。林如海也的確會辦事,明日——賞他些進補的藥材吧,他勞苦功高,的確是該好好養養身子。」
全公公應了聲是,又跟皇帝說了那句「不如讓我住進王府」,皇帝也愣住了,苦笑道:「朕倒是也沒想到。」
全公公的埋怨中透着親昵,「還是顧慶之那小子不好,他信誓旦旦先說了要去皇莊的,奴婢也被他唬住了呢。」
「等初七過了,就把他接回來。」皇帝道:「今日見了顧慶之,睡不着,這會兒你回來,方才有點困。」
他一邊往裏頭寢殿走,一邊道:「你說初五究竟會不會颳風?初七又會不會打雷下雨。」
全公公這時候就答得很是嚴肅正經了,「陛下,不過三天就知道了。」
皇帝嗯了一聲,換了衣服躺在龍床上,只是要睡也還是睡不着。
他繼位快五年,一直被太上皇壓在頭上,朝堂上靠着一次恩科還有一次正科還有一次大膽啟用舊臣,也有不少自己的親信,加上太上皇年事已高,精力不濟,朝政上已經壓過了太上皇。
只是皇帝的內庫,太上皇一直攥着沒給他。
他這個皇帝的收入,也就是當年出宮時候的封賞,幾個田莊商鋪酒樓加起來每年約莫有十萬兩上下的收入,若不是後宮嬪妃還有宮女太監的月俸都是戶部出銀子,修繕宮廷也有工部管,他這皇帝就得偷偷變賣皇宮物件了。
他連賞人都得精打細算。
皇帝翻了個身,太上皇啊
這次太上皇過壽宴,前後佔了大運河快三個月,運河上只有給太上皇送壽禮的船能暢快通行,別的不管是運糧運鹽還是運煤的船,哪怕給國庫運稅銀的船,都得等着。
太上皇當了五年太上皇,每年都要大張旗鼓過萬壽節,京城的糧價和煤價就沒下去過。
雖然太上皇不知道哪天就得賓天,可難道真的要等太上皇死了他才能當個好皇帝嗎?
太上皇也在敗壞他的名聲啊。
皇帝翻了個身,又想到了顧慶之,這樣一個人,該怎麼用他呢?
林如海打算推舉他去欽天監,欽天監什麼官兒適合他呢?
一夜過去,顧慶之一早起來,先吃了飯,又出來轉了兩圈,這莊子極大,地方也好,還有一條河從中間流過,是那種能走船的河。
莊子裏人家怎麼也有上百戶了,路上走着,還能看見拿着木棍子追大公雞的半大小子,也有油光發亮的野貓在路邊舔爪子,可見這裏生活也不錯,不然哪兒有閒工夫雞飛狗跳,也更加不會有如此油滑的貓。
最重要的是,莊子上的佃戶和僕從,沒有榮國府下人的「主人翁」意識,人家該幹活的就幹活,不會冷嘲熱諷,更加沒暗示賞錢,身上也沒酒氣,夜裏想必是好好輪值的,更加不會聚賭。
回到屋裏,有人來給顧慶之量了尺寸,又問他中午想吃些什麼,顧慶之也沒客氣,說了他葷素搭配的飯菜,又特意說了蔬菜別炒老了。
等人都走了,顧慶之拿了紙筆,開始琢磨他的古代版天氣預報了。
首先是專供給皇帝的,五天精確到時辰的天氣預報,下來是十五天的每天預報,最後是未來一個季度的趨勢。
第二就是供給文武百官以及普羅大眾的,七天的天氣預報,只分白天晚上,例如白天陰轉多雲,夜裏有小雨的地步。
給他們不需要精確到時辰。皇帝嘛,總歸是要體現尊貴性和特殊性的。
第三就是農業相關指導,比方如果夏季少雨,那不在河邊的田地,就不適合種植需水量大的作物。又或者臨近收割的時候有連着幾天的雨,那就要適當提前收割時間,又或者今年是暖冬,那為了防止病蟲害,燒秸稈的時候就得注意,翻地也得翻深一點。
又或者突然爆發的強對流天氣,類似暴風冰雹等,這類天氣在現代都能死不少人,古代就更要注意了。
顧慶之琢磨了兩天,寫寫畫畫一大摞紙,字跡也比剛開始工整了許多。
到了初五,吃過午飯,顧慶之坐在窗戶邊上,面帶微笑看着院子裏樹上零星幾片枯葉被吹了下來,而且越吹飄得越高。
起大風了。
「起大風了!」皇帝站在乾清宮門口,人雖快被冷風吹透了,心卻是火熱的。
他看着不遠處宮門口的金甲侍衛,金甲是吹不起來的,但是他們頭盔上的紅纓,已經被吹得隨風亂舞了,手上的長纓槍都有點歪了。
「真的起風了!」皇帝偏頭看着全公公,「封他做五官靈台郎——」
全公公剛想說這是個從七品的官,皇帝又道:「再給他一個錦衣衛百戶!」
全公公是皇帝親信,想做到親信也不容易的,不僅要消息靈通,還要熟悉朝廷各個官職,還要知道勛貴間的聯姻、親屬,百官間的聯姻、同年等等,不然皇帝說話他答不上來,那自然就要靠邊站了。
「五官靈台郎是觀測天象變化的,陛下思慮周全。錦衣衛百戶掛在尹大人名下?不坐堂,只領俸祿和官服?」
尹恩立是皇帝的奶兄,京衛指揮使,是陛下的心腹。
皇帝語氣急切,「現在就去!你親自去,再帶上宮裏的羊肉,叫他暖暖身子。」
全公公應了聲是,一溜小跑往玄武門去了,皇帝舒了口氣,「這是個真神仙啊」
申時剛過,正準備吃晚飯的時候,全公公再次到了皇莊。
顧慶之才聽到外頭嘈雜的聲音,下一秒,就見全公公笑眯眯的進來,雙手握拳作了個揖,「恭喜顧大人,賀喜顧大人。」
他身後的小太監捧着個好看的瓷罐子接道:「這是陛下賞賜的燉羊肉。」
顧慶之朝着皇宮的方向行了禮,「多謝陛下。」等轉過臉來對着全公公,顧慶之笑道:「煩勞全公公跑這一趟了。」
「還不止這些——」全公公轉頭跟小太監道:「拿出廚房叫他們好生熱了。顧大人,咱們裏頭說。」
顧慶之手一讓,兩人去了次間的書房。
全公公一進去,就看見了桌上顧慶之的天氣預報定稿,他腳步一頓,站那兒不動了。
雲啊,太陽,或者風這種圖案,全公公挺熟悉的。
本身就是象形文字,而且全公公是正經在內書堂讀過書的,內書堂這個地方,教書的都是翰林。
翰林又有多稀少呢?
每三年取進士約兩三百人,能當上翰林的也就二十人左右。
所以要論師資力量,全公公吊打榮國府所有人,要論文化程度,全公公也吊打榮國府所有人。
桌上這些東西,全公公看得懂,也看得明白。
「這是——」
「這是未來五天的天氣。」顧慶之肯定的說,他拿了第一摞紙,「每天十二個時辰,詳細的天氣。我是這樣想的,將來可以把這些圖片都刻在小木板上,然後掛起來,方便陛下查看。」
「後頭再加一男一女兩個小人,穿着合適的衣物,提醒該穿什麼衣服,比溫涼熱更直白些。」
「這是給欽天監放在門口的。」顧慶之又道,「未來七天的每日天氣。文武百官就不必知道詳細的天氣了。」
「最後還有農業提醒,看天吃飯,提前知道了天氣,也能適當做些調整,民以食為天,糧食是根本。」
全公公拿着這三摞紙,看看內容,再看看顧慶之。
來回這麼兩次,他道:「顧大人,你這——咱們都是陛下的人,我有話就直說了,陛下原先打算封你做五官靈台郎,再給你個虛職,錦衣衛百戶,可如今看,倒是不太合適了。」
原先這官職,是建立在顧慶之對天氣偶有所得上的,但是他明顯是每天的天氣都能預測,這就完全不一樣了。
全公公下定決心,道:「您稍等,等我回去稟告皇帝,再做定奪。」
全公公扭頭就走,顧慶之欣慰之餘又鬆了口氣,順便再唾棄一次榮國府。
「羊肉熱好了。」方才端着罐子的小太監,跟着莊子上廚娘又進來了,笑嘻嘻的跟顧慶之誇耀,「這是羔羊肉,加了些溫補的藥材,太醫院院使家裏祖傳的方子,宮裏從太上皇到——全公公呢?」
顧慶之攤手,「回宮了。」
小太監眼睛瞪得溜圓,下意識往外追了兩步,只是那邊馬車都啟動了,馬蹄噠噠噠跑得極快,鞭子揮起來啪啪啪的也特別響。
小太監又追了兩步,「乾爹~我還沒上車呢!」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