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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風雨行(3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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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譙城南側的戰鬥是在牛達、張道先所率領的兩營兵馬與司馬進達的部隊之間發生的。

    作為最靠近譙城的一支部隊,牛達得到軍令後只留下他不熟悉的蘇睦一營兵馬看守駐軍其實不多的城父城,自己便帶着張道先極速趕往譙城。

    坦誠說,牛達接到軍令後對張三哥張首席只有感激。

    當然感激!

    張三哥跟他牛達說是兄弟,其實就是當年東都的一次遭遇,也還是人家張三哥和秦寶單方面救了他涉世未深的牛達,後來等張三哥來到東境拉杆子,四五年到了眼下,居然恢弘數十州郡,喧囂於世,放在之前幾百年的亂世早就稱王稱帝了那他牛達跟人家實際上什麼關係呢?

    就是君臣,最不濟也是幫派里老大跟嘍囉的關係。

    而這種關係下,對方能不計較自己各種奇怪的屢戰屢敗,始終堅持任用,而且是明顯是一直堅持做大將任用,委實讓人感激。

    這一次更是無話可說,一面是給了一個集團的指揮權,然後又直接送上了禁軍首腦這麼大一個立功機會,任誰也要感激的。

    然而,誰能想到,居然有一支禁軍部隊這麼果斷的扔下中部集團,巧妙而及時的越過了黜龍軍的包抄部隊,跟自家前後腳來到了譙城城下呢?

    雙方都猝不及防,背後遭遇突襲的牛達心中早就恨的罵娘,可司馬進達又能好哪裏去?後者的兵馬根本就是折騰了一整日,早就疲憊欲死了。

    倆軍登時陷入混戰與苦戰。

    城內,正在趕晚場的司馬丞相明顯喝醉了,但還沒醉倒,此時自然也聞得動靜而中書舍人封常、原城主諸葛德威二人不知道為什麼,來的特別快,幾乎是第一時間便來到堂上。

    司馬化達明顯心慌,也明顯腦袋發暈,只能勉力來問:「何處交戰?何人交戰?」

    兩人面面相覷,還是封常上前,先屏退周圍所有人,尤其是那幾個陪着喝酒的馬屁文吏軍官,便是幾個司馬氏貼身私衛也被要求立到堂門前,然後方才無奈拱手告知:「回稟丞相,是城南有兩股兵馬交戰,至於何人無外乎是禁軍與黜龍賊,非要說第三家,只能是司馬大將軍從東都來了。」

    這話回答的滴水不漏。

    然而,司馬丞相想了一想,反而驚嚇:「二郎要殺我?」

    這是什麼話?!

    封常滿頭大汗,只能小心來言:「回稟丞相,在下覺得不會。」

    「你不懂。」司馬化達幽幽來言,一副看破一切的姿態。「你不懂,便是二郎自家不好行為,也有王代積這種人替他做,是要防備的。」

    我不懂個屁!

    封常無語到了至極,還是只能低頭小心翼翼來言:「丞相,是這樣的,屬下來此,並不是因為知曉城外交戰,而是知曉南方軍情,路上恰好撞上這個動靜」

    封常說到這裏便閉了嘴,乃是等對方主動詢問,結果等了片刻,並沒有半點動靜,抬頭去看,卻發現這位丞相只在那裏坐着發懵,也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酒勁委實難過去。

    無奈之下,封常只能硬着頭皮告知對方:「丞相,我軍主力左僕射、右僕射、崔將軍、何將軍四位大將,不曉得具體多少兵馬,一起在城父西南一帶戰敗,只知道右僕射領了幾千人逃出來,其餘人生死不知,據說全被圍了換句話說,城外十之八九是右僕射剛到的殘兵,而跟右僕射交戰的,也應該是黜龍賊。」

    「是這樣嗎?」司馬化達聽到一半就慌了,強壓着等對方說完,趕緊來問。「若是如此,如之奈何?」

    封常鬆了口氣,趕緊來答:「大局艱難,眼下則當速速出兵,從西門出去繞行,然後與右僕射做夾擊,擊敗當面之敵,將右僕射接入城內,方可再商議大局。」

    諸葛德威看了封常一眼,默不作聲。

    「也只能如此了。」司馬化達點點頭,目光從封常身側的諸葛德威身上掠過,直接朝門口的私屬侍衛下達了命令。「請令狐將軍來。」

    沒錯,出兵肯定是讓令狐行帶隊的,丞相肯定是要在後方運籌帷幄的。

    須臾片刻,令狐行全副甲冑來到堂上,不過,這位丞相身邊唯一的領軍大將聽完敘述後,卻明顯有些遲疑。

    「令狐將軍。」這個時候,倒是一旁封常有些等不及了。「軍情如火,何必遲疑?」

    令狐行瞥了此人一眼,心中瞭然,卻並不回應,反而只蹙眉朝司馬化達拱手:「丞相,右僕射將丞相安危託付給在下,在下不敢不言諸葛德威既與你出的這個出城夾擊的主意,其人則必是黜龍賊的內應,可以立即斬首!」

    堂上其餘三人,某種意義上都是聰明人,卻俱皆一愣。

    回過神來,諸葛德威看了令狐行背影一眼,又看了錯愕加憤怒的封常一眼,低頭叉手,卻還是沒有吭聲。

    封常第二次想開口說話,而這一次卻被司馬化達阻止了,後者抬手示意,眯着眼睛,帶着酒氣來看令狐行:「令狐將軍這話如何說?諸葛太守的建議明明光明正大呀!」

    「正是表面光明正大,實則包藏禍心。」令狐行昂首扶刀,不屑一顧道。「常理上來說,外面應該是黜龍賊與我們的人在交戰,可以出城夾擊,但實際上,外面交戰是天黑後才交戰的,交戰雙方都是誰,戰況如何,雙方具體位置兵力如何,誰也不知道不要說有可能是黜龍賊自家做戲騙城,便真是右僕射和黜龍賊在作戰,我們現在開城,都有可能被黜龍賊埋伏的兵馬摸進城來!屆時城內空虛,那屬下敢問丞相,丞相安危誰人負責?至於諸葛德威,他本就是這一郡太守、一城之主,更加方便接應賊兵,那他此時這般建議丞相,豈不顯得可疑?」

    外面雨已經停了,但還有淅淅瀝瀝的積水從屋檐上滴落。至於堂上幾人,司馬化達歪着頭在案上若有所思;令狐行昂首挺胸,獨立堂中,似乎一切在握;諸葛德威仿佛傻子一般半低着頭;封常也是一般低頭,但好幾次抬頭,又都好幾次低了下去,儼然是在醞釀什麼幾個人都好像一時失語,以至於堂上寂靜無聲。

    隔了許久,還是上座的丞相嘆了口氣,打破沉默:「令狐將軍想多了,諸葛太守應該是不通軍事,沒想這麼多隻說現在局勢危殆,若不出兵,又該如何?」

    令狐行想了一想,認真來對:「其實,若是按照戰場距離以及雙方兵力來算,黜龍賊便是大勝,其主力也不大可能這麼快脫離戰場來到城下的,那丞相何妨現在扔下輜重累贅,直接連夜出城往西北走?之前考慮路線、補給,是因為要為禁軍全軍考量,現在大局已壞,主力盡喪,咱們自行出發,便沒這麼多計較了。」

    司馬化達茫茫然一片,稀里糊塗便要點頭。

    倒是封常忽然上前,懇切來言:「丞相不可!」

    「這是何言?」司馬化達是真懵了。

    「丞相,道理很簡單。」封常在令狐行的斜視下從容來對。「屬下敢問丞相,若是出城夾擊須防備黜龍賊趁機搶城,那夜間出城逃竄,就不怕被黜龍賊發覺追上嗎?黜龍賊的主力是不在,可北面兵鋒就在城下,而咱們在前面又沒有接應,人家只要分出小股部隊跟上就行!然後天一亮,黜龍賊那幾個騎兵營就可以從容追上,將我們圍住!」

    「確實。」司馬化達恍然一時。「連夜出城太危險了!」

    「可是丞相。」令狐行趕緊來勸。「若是不走,也只是困守孤城甚至賊人主力一至,什麼宗師兩三個,成丹凝丹二三十的,城池也無用,還是死路一條我估計,後半夜黜龍賊就有援兵到了,明日上午主力就會到了。」

    「還有一件事。」封常也苦口婆心。「夜間出逃最大的倚仗不是兵力而是可靠戰力,七將軍是丞相親弟,又是成丹高手,沒有他,我們逃竄路上只是被幾個黜龍賊高手追上,便沒了結果令狐將軍雖然忠勇,怕也是無用。」

    令狐行終於對封常怒目而視,後者卻根本不看前者,是對案後那個酒氣熏天的人躬身俯首,倒是門口的司馬氏私兵們明顯聽懂了這話,忍不住回頭來看。

    「也是,也是。」意見分歧公開化,司馬化達猶猶豫豫,只能趴在案上仰頭四顧茫然。「可是可是這樣又如之奈何?」

    這個時候,堂上另外一人,也就是一直沒吭聲的諸葛德威早已經瞧明白了之所以是眼下這個局面,主要就是令狐行與封常各懷鬼胎。

    首先,兩個人都因為局勢動搖過,也都對司馬化達不以為然,但動搖的程度卻各不相同。

    這點,從之前兩人來試探自己這個降人的過程就可以窺得一二。

    令狐行有兵在手,家門也高,大不了拍屁股去找白橫秋,算是有所恃,所以居高臨下,姿勢從容,上來就毫無忌憚的試探;相對而言封常就慌亂許多,並且一直到前面大敗的消息傳來才找自己,儼然是孤身一人勢單力薄,看局勢走向再行事的意思多一些。

    其次,這倆人即便動搖,也只是出於對局勢的擔憂,並不是真想降服,他們都沒有把投降黜龍幫當做第一選擇封常見到外面交戰,曉得可能是司馬進達回來了,第一反應是出兵接應;而令狐行則想護着司馬化達趁機逃走。

    最後,這二人明顯也有矛盾。

    封常的方案,是最合理的,但拿現有兵馬冒險迎接司馬進達入了城,他令狐行還算個屁?索性裝糊塗,踩着封常提出了扔下司馬進達逃走的方案,這個方案其實迎合了司馬化達貪生怕死的念頭,但沒想到司馬化達過於貪生怕死,連夜間逃竄的風險都不願意付結果自然引來封常的反擊。

    正想着呢,忽然上方來問:「諸葛太守,你以為該如何?」

    諸葛德威抬起頭來,看到是司馬化達來問,卻是毫不猶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不止是司馬化達,包括其餘兩人也都愣住。

    「丞相,我一個降人,說什麼都是要被人攀誣指責的!」諸葛德威既下跪伏地,居然立即就帶了哭腔。「贊同出城夾擊,便說我跟黜龍賊交通,趁機引兵入城;贊同逃走,就說我包藏禍心,故意置丞相於險地,甚至說不得早就在前面佈置好了陷阱要引丞相入彀;便是說請丞相留在城內固守,也要說我拖延時間,等賊人來合圍的我能如何?」

    司馬化達嘆了口氣,看了看其餘兩人,但兩人都不吭聲,也是無奈,便要自行安慰這降人。

    結果,就在這時候,諸葛德威抬起頭,涕淚滿面之餘,竟忽然在燈火下咬破手指,然後以血指舉手指天:「丞相,我委實無法,只能在這裏指着三輝四御給您立個誓!若是要出兵夾擊黜龍賊,我願做先鋒!若是要往北走,我願背着丞相走!若是丞相要留繼續在城裏,我願意持劍為丞相守門!便是為此疑慮,就地斬了我,我也心甘情願!」

    這下子,不要說這三人,就連門口扭頭觀望的司馬氏私兵都愣住了。

    而司馬化達看對方如此激烈,就要再來安慰。

    孰料,諸葛德威復又叩首慟哭不止:「丞相!不是我到了這個時候還要作態,而是我已經無路可退,只有丞相一個依靠了!」

    「諸葛太守說的哪!」

    司馬化達終於能開口了,似乎要起身來攙扶,結果剛一起來,便又跌坐回去,慌得封常趕緊去攙扶。

    扶着丞相坐下了,還不忘回頭「埋怨」令狐行:「令狐將軍,你看丞相這個樣子,如何能夜奔?」

    「出城作戰難道就容易了?」令狐行皺了皺眉,本能反駁。

    然而,這話說完,眼看着周邊幾人一個比一個能作,尤其是司馬化達那個鬼樣子,明顯不可能速速做決斷的,便乾脆不再理會,直接拂袖而去了。

    當然,令狐行世族子弟作風,又在禁軍廝混,怎麼可能就被一個酒蒙子、一個江湖混混、一個無賴文書給攔住?

    其人離開郡府,堪稱雷厲風行,第一時間便召集了城內禁軍,乃是下令部隊一面謹行城防,不許擅自出兵,也不許擅自開門納人,一面則趕快收拾東西,主要是裝備和乾糧,準備護送司馬丞相北走。原來,這廝已經下定決心,待會回來私下再勸一下司馬化達,若是這廝果真不願北走,便直接裹挾了他,強行把他帶走!

    為什麼還要再勸,而不是直接動手?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即便到了眼下局勢,司馬化達手裏還有張底牌其人身側有一支精銳私兵,就是之前站在堂外,目前主體駐紮在郡府後面兩側公房裏的那支精銳部隊,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令狐行也猜的到,估計全都是有修為的高手,為首的那個老頭甚至可能是司馬長纓留下來的凝丹高手。

    故此,真到了萬不得已,恐怕也只能近身劫持司馬化達,才能把人帶出去了。

    帶着這種決意,折騰了一陣子的令狐行帶着一大隊軍士回到了郡府,迎面遇到了出門來的諸葛德威,便招了招手。

    臉上還有淚痕的諸葛德威不敢怠慢,小心上前:「令狐將軍請說。」

    「封舍人還在裏面嗎?」令狐行蹙眉來問。

    「在。」諸葛德威趕緊做答。

    令狐行頓了一下,因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城南的喊殺聲似乎更大了一些,而且隱隱有流光閃。

    但無所謂,戰事越激烈,他越要及時離開,便又來看身前之人:「諸葛頭領,不管你是不是內應,都回去速速收拾下東西,準備跟我們去東都,馬上就走。」

    諸葛德威沒有半點遲疑,趕緊行禮稱是。

    令狐行點點頭,便率眾昂然進入郡府。

    諸葛德威也低頭向前,走到前方轉向自己所居縣衙路口時,卻忽然黑了臉,然後立在陰影中身形不動,卻回頭來看令狐行的背影。

    很顯然,令狐行還是把諸葛德威當成了一個必要時跟黜龍幫溝通的渠道,所以才要帶着對方,而諸葛德威也立即意識到,這位掌握城內兵權的禁軍首領已經決定自行其是了。

    但這可不是諸葛頭領樂意見到的一幕因為一旦連夜出城向北,風險就太大了,萬一真讓司馬化達逃了怎麼辦?

    自己這手指不是白白咬破了嗎?不白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了嗎?不白磕頭了嗎?

    他媽的對張首席自己都沒磕過!

    一念至此,諸葛德威甚至覺得手指有點疼。

    他站在陰影中,安靜的等着,過了一陣子,看見一個身影略顯狼狽的從郡府側門中出來,卻是立即不顧還有其餘軍士在場的情況下大聲呼喊。而那人聽到聲音,四下瞅了幾眼,發覺郡府門前軍士都在往城南方向看,也是毫不猶豫低頭鑽入陰影。

    兩人見面,諸葛德威拉着那人,也就是被趕出來的封常了,直接轉入一個巷口,便立即出言:「令狐將軍怕是要強行帶丞相北上了。」

    「我知道。」封常咽了下口水。

    「如此,你便要死了。」諸葛德威懇切提醒。

    封常一怔,復又苦笑:「我如何就死了?」

    「剛剛令狐將軍見到我,讓我收拾東西隨他走,儼然是覺得我還是黜龍幫內應,必要時拿我做個說話的。」諸葛德威平靜分析。「我有用,可以活。封舍人呢?你既惡了令狐將軍,又是個沒到凝丹的文修,路上一個壯漢怕是都能持刀把你殺了」

    「他為何一定要殺我?」封常焦急打斷對方。

    「沒說一定,只是有可能要你命。」諸葛德威糾正道。「但你真要賭上自己的命,把命交到人家手裏嗎?」

    封常轉過臉去,氣喘吁吁。

    「而且。」諸葛德威眯着眼睛,指向城南方向。「這還只是說黜龍幫追不上咱們的結果,若是黜龍幫追上來,你還是無用,也有可能要你的命一來二去,你活命的成算還有幾分?」

    封常回過頭來,死死盯住了眼前人。

    但諸葛德威毫無畏懼,迎面對上對方的目光。

    半晌,封常方才冷笑:「你果然是黜龍賊內應。」

    「我不是。」諸葛德威攤手道。「但局勢變化這麼快,知道我是主動投降的人不過司馬丞相身邊區區數人,若真有黜龍幫兄弟圍上來,我只說自己是詐降,幫內到底如何處置我我不知道,但我到時對那領兵頭領說就是那個封常該死,他如何處置你我也是不知道的」

    封常不吭聲了。

    諸葛德威也不吭聲,只盯着對方等待回應。

    過了一陣子,封常終於一聲嘆氣:「你意欲何為?」

    「留下司馬丞相。」諸葛德威言簡意賅。

    「我要能留下他,何至於現在被人拎着刀攆出來?」封常冷笑拂袖。

    「你不能留下,但有人能。」諸葛德威言道。「令狐行依仗的不過是禁軍,可是禁軍只聽他的嗎?我們只要尋到禁軍中忠於司馬丞相的,就說令狐行非但對司馬進達見死不救,還要挾持司馬丞相逃竄,讓這人開城去尋司馬進達進來,不就行了?」

    「不行。」封常搖頭道。「司馬進達進來,也不會耽誤時間,或戰或走而已,你的目的達不到。」

    「那怎麼能達到?」諸葛德威誠懇來問。「亂起來就行,找到那些人,讓他們去阻攔令狐行,亂起來就行,沒必要強求什麼結果。」

    「你應該對這支禁軍比較熟悉,誰能用?」

    「確實有一部能用。」封常攏手而言。「可是,如此我就能被黜龍幫任用了嗎?」

    「任用?」輪到諸葛德威愣神了,但他馬上醒悟,趕緊擺手。「都說了,我不是內應,便是向幫內說了你的功勞,等我倒霉了,你又如何?」

    「只要你說就好。」封常斬釘截鐵。「倒霉了算我的。」

    諸葛德威看了看對方,曉得不做承諾是不行的,便點了頭:「我只說你有功勞,還是要看張首席本人的處置。」

    封常也點頭:「就在後面公房裏,司馬氏的私兵,幾十個高手,為首的應該是個凝丹你帶我去郡府後門,我去說。」


    諸葛德威點點頭,也是毫不猶豫帶着對方從巷子另一頭離開,繞了一大圈,來到郡府後門,進入公房內。

    入得公房,封常一馬當先,踉踉蹌蹌,便做呼喊:「司馬將軍救我!有人要害我!」

    公房裏立即騷動起來。

    諸葛德威愣了一下,明顯畏縮,但很快他就咬咬牙,一頭扎了進去。

    城南數里的官道路口,司馬進達已經絕望了不僅僅是因為張行居然提前派了部隊過來,也不僅僅是剛剛伍驚風忽然單槍匹馬從空中劃來,更重要的是,苦戰、亂戰到現在,城內居然毫無動靜。

    若是一開始就出兵,趁着對方立足未穩,一下子就沖開了,什麼事都沒有!

    便是沒出兵也行,依着自家兄長的德行,趁機跑了,也不枉自己辛苦這一回,可是一直戰到現在,也沒見城裏有逃竄的動靜,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戰不逃?!

    便是喝的不省人事,令狐行和封常在幹嗎?!

    背起來跑便是。

    正在想着呢,一名手下隊將忽然在西北方向大呼:「七將軍!七將軍!」

    司馬進達本不該接應的,因為伍驚風的黃風就在不遠處的路口亂滾,但此人正是他派出去入城傳遞消息的,而他本人千辛萬苦至此就是為了城內那位好大兄,所以如何能忍?

    便一咬牙,也騰空而起,一個雀躍落在了那名下屬的方向。

    雙方打了個照面,那隊將曉得情勢危急,當場告知:「七將軍!城門被鎖了,說是令狐行下的令,不許任何人進入,以防黜龍賊冒充我們賺城!」

    這個回答其實很在情理之中,甚至也在意料之中,只能說,有些不順罷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司馬進達還是懵了一下,繼而心情沉到了底!

    他現在只覺得一切都糟透了,事情是從徐州開始糟糕起來的,然後一樁樁一件件就沒有順利的。

    他不想這個時候還做什麼馬後炮,自我安慰自己做的選的都沒錯,錯的都是別人!

    他只是覺得一切都糟透了!

    就在這種強烈的情緒侵襲下,司馬進達甚至沒有聽到耳邊的驚呼聲,乾脆被那道土黃色的光芒掠到面前方才如夢方醒,其人與伍大郎在空中交手幾個回合,卻忽然一閃,又落在原地,對已經負傷的原本那位隊將做了交待:「都走!往西北走!自家尋路!我沒法帶你們了!」

    說完這話,其人再度躍起,與伍驚風當面一碰,撞得伍大郎空中幾乎倒飛了出去,而待後者翻滾了下來,抬頭去看時,卻發現那道流光已經往城內方向划去,卻不急反喜。

    甚至是驚喜萬分!乃至於當場大笑!

    他知道,昔日司馬氏名震關隴的司馬七郎,如今大魏禁軍最後一根脊樑,已經放棄抵抗了。

    隨着司馬進達的逃竄入城以及伍驚風的狂笑,城外的這股原本就已經到極限的禁軍登時潰散,毫無組織的往西面、南面,甚至北面而去沒辦法,哪怕是司馬進達指明了唯一的逃竄路徑,部隊夜間真潰散時又怎麼可能真得辨析清楚?

    黑暗中,牛達也在呼喊,卻是讓部隊放棄追索,往城下靠攏。

    司馬進達狼狽飛入城內,卻居然也不敢讓守城軍士打開城門讓潰兵入城,只是尋到軍士問清楚司馬化達落處,便徑直飛去。

    來到郡府,此處正上演一出劍拔弩張的好戲。

    當然,弩是真沒有張,但劍是真拔了令狐行揮舞長劍,立在司馬丞相側前方,嚴厲呵斥封常與司馬氏私兵!而私兵們控制住了郡府大堂內外,也在那裏喧譁,而堂外庭院中的地上,赫然已經出現屍體。

    便是司馬化達本人,似乎也酒醒了,只是歪着頭帶着某種奇怪神情斜眼來看令狐行後背。

    至於被呵斥的封常則帶着諸葛德威躲在了堂門外,只出個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司馬進達來了。

    一道流光划過,落在堂前,封常一個激靈,立即撲上前去:「七將軍!速速救下丞相!我等本要出兵援護,結果令狐行見機不諧,居然就要棄了七將軍,劫持丞相自行北歸!」

    令狐行在內,聞得動靜,本欲駁斥,卻不知為何,先手足灌鉛之前的決斷和傲慢,此時宛若見了太陽的霜雪一般,一下子就黏稠起來。

    而司馬進達赤手空拳入了堂上,看到眼前場景,卻並沒有直接對令狐行發難,反而是看向了自家大兄。令狐行察覺到這一點,有心回頭去看司馬化達表態,卻居然不敢背對司馬進達,只能額頭沁汗,手中刀子也不敢放下。

    司馬化達一聲不吭,只是斜視令狐行背影,努嘴示意。

    司馬進達見到,毫不猶豫,便往前行,只是一步,令狐行便支撐不住,居然棄了一切,鼓起真氣往堂頂天窗騰起,卻不知道是修為不足還是這郡府大堂修的堅固,居然在天窗這裏一滯,也就是一滯,其人便覺得頭暈目眩,繼而全身劇痛,掙紮起身,已經是口鼻出血,耳鳴失衡。

    原來,司馬進達早已經追上,拽住對方腳腕,直接摜在了堂上石板之上。

    這個時候,早有司馬氏私兵湧上,將令狐行打斷腿骨,給牢牢捆縛,押了下去。

    封常也趕緊進入堂上,便要說話。

    結果,司馬進達一擺手,攔住了封常,反而看向了自家兄長:「大兄,封舍人要你出兵援救?」

    「是。」司馬化達明顯清醒了不少,就要解釋。「但我」

    「兄長不必解釋令狐行要你自行北上逃竄?」司馬進達繼續來問。

    「是。」司馬化達繼續點題。「但我」

    「兄長。」司馬進達忽然一屁股跌坐下去,然後就在地上歪着頭悲憤來問。「我不是問你為何不去救我,或者為何不立即逃竄,而是問為什麼兩個策略一個都不選,反而猶猶豫豫,最後弄得被人拿刀子給挾持住?我扔下中軍的將士,拼了命的回來,不就是怕你被黜龍賊俘虜,為人所制嗎?!」

    周圍人一聲不吭,司馬化達猶豫了一下,略顯尷尬的應了一聲:「我那時候醉的厲害。」

    司馬進達看了自家兄長一眼,竟也一句話說不出來,司馬化達也只是訕訕。

    兄弟二人此時相顧無言。

    停了片刻,封常小心來問:「如此,丞相、僕射,咱們是不是也該走了?」

    「能走還是要走,但只怕現在能不能走不是我們說了算。」司馬進達吩咐道。「我軍勢已潰,若是黜龍賊壓上來的快,便走不了你去做好出逃的準備,瞅准縫隙,若是可行,咱們就走,若是不行,再尋我來說。」

    封常忙不迭拱手告辭。

    走出門外,一直隱身的諸葛德威立即低頭跟上。

    人一走,只剩自家私兵,屋內兄弟二人倒是放鬆不少,司馬化達也進一步解釋:「我當時真是喝多了,腦子轉不過來了,後來慢慢的就醒悟過來,哪個都行,只是令狐行跟封常兩人內鬥,把我繞進去了。還有那個諸葛德威,表面上奉承我,卻引着我留下來,讓我覺得走不走,救不救都無所謂,這人應該就是個黜龍賊內應等我醒悟,想要出兵救你,結果令狐行直接拎着刀帶着人來了,也就是封常自己怕死,又把咱們自家人給帶來堵住了他」

    「什麼都無所謂了。」司馬進達敷衍頷首。「大兄,你若酒醒,就準備一下,咱們準備出逃。」

    「好。」司馬化達自然無話可說。

    「我說的是現在,讓咱們自家人護着咱們倆走,立即就走。」司馬進達隨即強調。「趁封常去吸引賊人注意。」

    司馬化達一愣,旋即驚恐起來:「何至於此?」

    「已經是生死存亡了。」司馬進達拍着地,無語至極。「幾萬人一敗塗地,司馬德克那些人不知道有沒有死光,你還想着安逸嗎?」

    司馬化達微微皺眉,只是解釋:「我醉成這樣,平素也無鍛煉,若此時出逃,便是沒有黜龍賊追上,也說不定能從城頭掉下去摔死!終南山喝醉摔死的關隴貴種少了嗎?」

    「便是摔死又如何?」司馬進達坐在地上平靜回復。

    「何意?」司馬化達忽的徹骨冰寒。

    「我此次沒有在前面隨諸軍將士一起戰死,以至於拼了命丟了臉也要回來,就只為一件事。」司馬進達冷冷答道。「就是不讓司馬氏的家主為人俘虜!」

    司馬化達愣了一會,然後忽然將案上酒壺拎起,狠狠砸向對方,然後不顧一切暴怒起來:「我就知道!你眼裏素來沒有我,只是怕我成了二郎的累贅!當日在徐州,你殺了我愛妾的時候我就知道!遲早有一日你要殺了我的!」

    司馬進達看了自家兄長一眼,抹去了額頭上的酒漬,分外平靜,外圍的司馬氏私兵這次也都老老實實低頭看地。

    「我絕不拿自家性命冒險!」司馬化達見狀,愈發憤恨,卻是掀起桌案,轉到後方去了。「就在這裏等死吧!看那個忠臣孝子來不來救?」

    司馬進達一聲不吭,也不去看自家大兄,只是仰天望了望被開了一半的天窗,盯着天窗中隱約可見的幾顆星星看了看,然後閉上了雙眼。

    城外正亂糟糟一片,諸葛德威懸着繩子出了城,結果剛解開繩子,一個蹴溜一下子就砸入牆外壕溝,摔得這位黜龍幫頭領、本郡太守四肢酸痛,好像一條腿也崴了,費勁力氣起身,卻又因為溝內濕滑積水,半晌沒有爬出去。

    諸葛頭領自家都蒙了,千難萬險,鬥智鬥勇都過去了,難道要被一條小溝給困死?

    這也不敢喊呀!

    外面那麼亂,誰也不知道誰,你說什麼怕是都少不了一槍戳下來,一箭射下來的。

    正哀嘆間,忽然聽到一個聲音,正在大聲指揮部隊注意環城各處動靜,諸葛德威也是大喜,趕緊在溝內趴着大喊:「牛大頭領救我!」

    牛達一愣,等了片刻,又聽到一聲,曉得無誤,而且確實有些耳熟,趕緊去尋人,卻果然是頂着城牆上幾隻亂箭將諸葛德威救了出來。

    雙方見面,牛達表情古怪。

    諸葛德威儼然曉得對方意思,趕緊解釋:「牛大頭領不要懷疑,我是首席安排的內應,專門把司馬化達往城內引的之前你們作戰時司馬化達想出兵救援又想要趁機逃跑,都被我拖住了,現在司馬進達入城,你們又迫近城來,便趕緊妥善牛大頭領若是不信,見到首席便好。」

    牛達點點頭,給出答覆:「無妨,首席馬上就到。」

    諸葛德威一時詫異,但牛達並沒有說謊,僅僅是兩刻鐘後,張行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諸葛頭領辛苦了。」張行聽完匯報,開篇明義。「此番你的功績,不亞於前方作戰的諸位大將!」

    諸葛德威折騰許久,聞得此言,卻是瞬間開闊,連崴的腳都不疼了。

    安撫完諸葛德威,張行便看向牛達:「牛達,你要辛苦一些,一面要接收部隊,圍困城池,還要伍大郎他們注意是否有高手自行潛逃;一面要替我聯絡渦河以東,此地以南,打探北面和西面情報,對接跟來的文書、參軍,就在此地建立指揮中樞。」

    聽到前半句,牛達還有些驚愕,居然讓自己指揮伍驚風,但聽到後半句,卻當即肅然:「三哥的意思是,暫時圍住,不趁機攻入嗎?」

    「沒錯,夜間太亂,逼急了太容易出意外,而我想要活的。」張行一邊點頭一邊。「一則南邊還在收尾,禁軍還有最少三支過萬的成建制部隊在戰場外側,不知道勝負,此一時彼一時,彼時司馬化達做禁軍首腦,利於我們作戰,現在俘虜他,也有利於我們阻嚇其餘禁軍;二則,禁軍雖敗,東都位於天下中心,自帶數百萬人口、積攢糧帛金鐵無數,卻不是那麼輕易動搖,更兼司馬正渾然天成,做大做強情理之中,我想留個應對他的抓手。」

    牛達連連頷首,跟來的白有賓與虞常南也沒有駁斥的意思與司馬兄弟是死是活,被誰處置,如何處置相比,他們現在其實更怕司馬兄弟死的不明不白,那可真是。

    一夜之間,城內雖然騷動,但卻始終沒有突圍、逃散之意,尤其是張行在牛方盛身上綁了一封勸降信送進去後,就更是安靜了下來。

    相對應的,城外就混亂和繁瑣了許多,張行幾乎是每兩刻鐘就要接到一份報告:

    有的是南線戰況的,什麼抓住何稀了,李定、徐師仁聯手為何稀求情了;什麼莽金剛處戰事不利,且戰且退,結果天一黑被張虔達和李安遠反向脫離戰鬥逃了;什麼被俘虜的禁軍太多,塞滿了周遭幾個村莊,後勤壓力驟增之外可能要留下不少看管人員。

    有的是渦河東面的情報,什麼馮無佚撞上了牛河跟太后、小皇帝,聽說了張行發佈大魏除名的佈告,據說是當場在泥地里抱頭痛哭一場;什麼趙行密受不了跟一群大魏忠臣或者同情者整日擠在一起,請求謁見張首席,說願意提供軍情,協助作戰;什麼全軍出動的淮右盟在渙水西岸截住了魚皆羅的大軍,正在激戰

    甚至有一個報告說,幫里一支去聯絡淮右盟的巡騎,居然在路上遇到了神仙。

    除此之外,不停有河東部隊陸續趕來,因為冰橋融化,過河變得艱難,使得部隊零散起來,也是個麻煩事。

    倒是北面和西面,一直缺乏報告,這倒也是尋常,因為一來,張行剛剛挪到此處,哨騎還沒有集中,沒有撒開,只是靠牛達派遣的軍事偵查部隊來探聽消息;二來,這兩處地方除了吐萬長論的部隊方位需要注意,理論上也沒有別的計較。

    天亮以後,太陽出來了,但還是有些雲層,似乎還要反覆數日,經歷幾場間歇性雨水,才能真正的讓淮西地區脫離梅雨季節。

    而就這個陽光燦爛的上午,牛達將好不容易睡了一會的張行叫了起來,並向對方匯報了一個緊急情況。

    「北面禁軍的援軍?」醒來的張行似乎並不詫異,只還是躺在那兩條條凳並做的榻上。「吐萬長論來了?」

    「來了,但不止是他。」牛達表情嚴肅。

    張行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不止是他是什麼意思?」

    「淮陽郡的兵馬也來了。」牛達依舊嚴肅。「趙佗那廝反了。」

    「趙佗算個什麼反?」張行愣了一下,明顯不以為然。「哨騎有限,只偵查到趙佗跟吐萬長論的聯軍,沒往後走?」

    「是。」牛達心裏一驚。

    而昨夜就在這附近對付的文書新首領虞常南本想說些什麼,聽到這裏,也閉上了嘴。

    張行嘆了口氣,終於站起身來,但起身後形容姿態卻顯得格外輕鬆,乃是以手搭棚,抬頭看了看太陽,又環顧四面,只見城牆上乾濕陰陽分明,不遠處渦水渾濁不堪,南流不止,周圍營地則雜亂無章,連柵欄都沒有,遑論營房,部隊疲敝明顯,早餐是有的,但也是相互勻着吃乾糧,只用頭盔喝澄下來的河水。

    這些其實都沒什麼。

    因為這裏六七個營里的部隊幾乎全是長途奔襲,而且一半是渡河而來,一半是經過苦戰的,算是情有可原。更重要的是敵軍主力已經大敗,被包圍的城上,部隊明顯人心惶惶,城中將領更是完全頹喪。

    所謂大局已定之下,這些都無所謂的。

    隨着張行醒來,並四處張望,軍中將領也匯集起來,牛達、伍驚風、王厚、李子達、夏侯寧遠、諸葛德威、張道先、蘇靖方,包括白有賓、虞常南等人,除了一個在城南死死看住城池的伍常在沒來,基本上全到了。

    張行環顧四面,神態儼然輕鬆,卻又忽然發問:「天亮前李定是不是來信說今日上午能大約打掃完戰場,陸續分兵支援包括此間的各路?」

    「是。」回答的是蘇靖方,他是昨晚跟着張行來的那個營,而後者也一直在他營中歇息。

    「你們河東來的幾個營是不是因為河冰化了,只能分頭渡河,部隊分散,到現在各營都缺員嚴重?」張行繼續來問。

    「我估計中午之前能到八成,晚上就能集合的差不多了。」伍驚風趕緊解釋。

    張行點頭,沒有繼續來問,只是嘴角翹,微微笑了起來。

    在場除了牛達和剛剛聽到的蘇靖方、虞常南,都不明所以,但前三者都已經心裏緊張起來。

    而張行繼續環顧四面,笑意也越來越明顯,最終居然笑出了聲。這還不算,其人繼續來笑,仰頭大笑,越笑聲音越大,越笑表情越生動,甚至隱約笑出了眼淚,到了最後,乾脆有真氣放出,幾乎震動了半個營地,引得無數黜龍軍軍士抬頭來看。

    說真的,見此情狀,還真有人覺得張首席是見到大局已定,在這裏享受勝利的喜悅與感激的淚水呢,但也有人不是牛達和虞常南這個知情人反而心裏發毛起來。

    虞常南更是再度不安起來。

    反倒是牛達,大概是對張行比較熟悉,此時居然有些石頭落地的感覺,因為他突然覺得,一直在此戰中甚至是之前許久時間內,保持某種從容甚至是模糊狀態的張首席,似乎又活了過來,變成了當年的那個生動的張三哥。

    而若如此,局勢如何,也都無所謂了。

    張行笑完,回頭看向眾人,喘了口氣,揮手揚聲來告:「諸位,如我所料不差,司馬二郎已經來了,前鋒兩萬說到就到,咱們是不是得嗯得擺好桌子再請客?」

    牛達面露喜色,虞常南面色如常,其餘諸將,幾乎人人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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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風雨行(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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