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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四野行(1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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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人活在世上,不識字,就是個睜眼的瞎子,不築基,就是個破不了殼的蛋。

    「不要覺得窮,識字跟築基就沒用,越窮越要識字、築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以後不那麼窮。你看我們黜龍幫里,大部分都是窮人,為什麼能夠把暴魏攆走?攆走了還能自己把家當好?不就是靠着有修為、能識字嗎?

    「所以啊,大家既然來了,就在這裏安生跟老師學築基、學識字。

    「我看到有好多孩子帶的乾糧都是棗子、野菜跟陳米,挺好的,年紀這么小就懂得為家裏節省,這是好事,不過今天第一頓飯我讓將陵縣這裏請大家吃,吃新面吃完了,下午再學築基,這次教你們的是幽州一等一的豪傑張公慎張將軍!

    「最後,望大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一番話草草講完了之後,忙碌至極的張首席便直接走了下來,卻又與被抓了壯丁的張公慎握手聊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而早早等在此處的徐世英、馬圍二人,外加賈閏士以及一群親衛立即上前,護送着這位黜龍幫首席匆匆離開了將陵城南的這個小營,卻也不入城,乃是在徑直去了城東的一處大營,因為軍官與修行者整編就在那裏進行,從今天開始,他大概便要常駐此地了,直到四十天的輪番軍官培訓與整編完成。

    然而,帶着賈閏士等人走到軍營這邊的時候,迎面而來的,除了王叔勇、竇立德、賈越、翟謙等第一批相關的軍事大頭領外,陳斌、謝鳴鶴居然也在此處。

    張行不免詫異。

    「首席,江南出了一件大事情。」陳斌越俎代庖,在謝鳴鶴開口前先一步開口。「我們不敢不立即來尋你做個匯報。」

    「這個時節,哪有什麼事情算大事情?」張首席苦笑道。「到處都是事情。」

    周圍人沒有反駁。

    陳斌也沒有,但還是嘆了口氣,然後大略來講:「那位梁公蕭輝聚集了江西一帶數郡的兵馬,匯集了整個江南的豪傑高手,以真火教教主操師御為大元帥,說要征伐九江,顯然是要先除掉對他影響最大的吐萬長論及其部屬。」

    此言一出,周圍諸將各自凜然。

    無他,因為大部分人都立即從軍事角度意識到了此戰的實際可行性和必要性。

    為什麼打九江?

    因為蕭輝的勢力分佈在湖南、江西、江東一帶,而他本人跟真火教的核心地盤其實都在江西,這個時候,除掉位於江西頭頂上的九江,非但能使江西舒展開來,更能夠聯通大江,跟上游的溝通妥當。

    這是必要。

    其次,吐萬長論之所以一直壓着江西打,在正面戰場無敵,主要就是靠兩點,一個是他本人是難得的老牌宗師高手;另一個是他手下部隊是久經考驗的關隴屯軍。而如今,真火教教主攜幾乎整個江南的高手來攻,什麼宗師高手就未必再保穩了,甚至落入下風,與之相比,關隴屯軍更是在之前數年的拉扯中疲憊至極,銳氣盡喪。

    尤其是江都十之八九不會派援兵的情況下,就更是如此了。

    這是可行。

    「江都真不會支援嗎?」聽完周邊討論,對這類事情缺乏認知的翟謙覺得難以置信。「那個皇帝就放着自己手下四個宗師之一被人圍攻?司馬正都知道殺了自己叔叔收人心呢!」

    「江都也有個新聞,卻是上月的事情了,只不過算不上軍情,沒有拿出來說罷了。」謝鳴鶴捻須冷笑道。「講的是上月秋收期間,有一位侍中,得了司馬化達的保證,被一大群人攛掇着,去給皇帝上奏,說是江東江西全反了,沒有錢糧了,丹陽宮也修不成了然後連回東都的話都沒說出口呢,那聖人便大發雷霆,說他現在不想聽到一些讓他心情不痛快的消息,誰讓他一時心情不痛快,他就讓誰一輩子不痛快結果就是那堂堂侍中被當場拉出去砍死了,據說還是司馬進達親手砍的。」

    「這話總算說出來了。」張行失笑以對。

    「若是這般說,司馬氏隔絕內外豈不是得到了『授權』?」徐世英也忍不住嗤笑。

    「太荒唐了。」翟謙都聽不下去。

    「要是這麼講那蕭輝豈不真是個人物?真能成事?」竇立德卻又忍不住焦躁起來。「這般有眼光,又這般果斷,讓他破了九江,斬了吐萬長論,全取了江西,必然聲威大振。」

    「大概是這個道理吧!」謝鳴鶴似笑非笑。「但還有魚皆羅呢,說不定會救一救」

    「魚皆羅不是跟吐萬長論不合嗎?兩家因為之前剿匪救援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竇立德趕緊問。

    而就在這時,陳斌則直接朝張行來言:「首席,其實蕭輝此人委實不足為慮他雖然沒有稱王,卻在進討九江前發佈了一個檄文,專門將首席抬出來,說什麼讓首席『規大河兩岸』,他自『掃大江南北』,並以『淮河為界』;又說什麼讓首席『進取東都』,他自取『江都』,『平滅』暴魏,還要『先破都者為上王,後破者為下王』滿滿都是小家子氣,生怕黜龍幫干涉江淮,眼裏全是昔日南朝地盤,便是我們過來,也是因為他專門把檄文送過來的緣故。」

    幾人都笑,唯獨竇立德稍微尷尬了一下,因為陳斌明顯有些擺臉色。只能說,之前那件事情,不是說過去就過去的,尤其是陳斌,明顯是個心眼小的,雙方裂痕已經很分明了。

    這讓他產生了劇烈的危機感。

    「最後還是回到了稱王上面。」跟其他人一樣,張行好像沒看到竇立德的尷尬,也只是來笑。「那咱們怎麼辦呢?不理他?」

    「還能如何?」陳斌搖頭不止。「這種話,搭理幾句都顯得是首席掉了身份,丟了臉」

    「但咱們攔不住下面人亂傳。」謝鳴鶴幽幽提醒。「而且這種事情本就容易傳開。還有,無論如何,蕭輝此番進取九江只是秋後的一個開始,馬上就會起漣漪的,要小心淮南、淮西,乃至於東境受波及所以,我們才來專門與首席講。」

    張行欲言又止,最終無話可說。

    接下來,兩人送完消息回城,張行則與諸位領兵頭領入營,雄伯南不在,依舊是張首席本人來做講述,卻是在正式整編培訓演練之前再度登台講了一番「我們的事業是正義的,我們的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註定是曲折的」之類的話。

    下面的人信不信不知道,但反正所有人如今都已經習慣了這些說法。

    便是徐世英,立在將台之下,望着張行在那裏揮斥方遒,想着之前這位在小軍營里對着一群茫然的少年說的那番話,心裏也有些怪異和恐懼他本人對這些話,是一萬個不信的,而且他相信,這些軍官里,不信的人也多得是,但也肯定是有人信的,而且不信的人也肯定跟他一樣,半點不信都不敢流露出來。

    因為誰都架不住這位張首席說完這些話後還總能獲得勝利,好像不停驗證着這些話一樣。

    想當初,歷山之戰前,下着雨,這個人踩着一個早已經濕透的柴火垛,輕易跳到了村莊邊緣一家農戶低矮的屋頂上,然後對着死氣沉沉的軍隊說了一番什麼「人固有一死」然後,如果一個普通軍事或者基層軍官,當時親眼見到這一幕的,戰後又活了下來,哪敢問,他又怎麼會不信呢?

    便是見多識廣的頭領們,無論文武,又有哪個不會畏懼這份煽動人心的本事呢?

    當然,徐世英相信,真正考驗這位首席言語的浪潮馬上就要到來了。

    天下之崩壞,已經到了一定地步,根本不是人力能把控局面的,他很想知道,真到了那個時候,這位首席自己到底還會不會堅持說這些話,並且繼續儘可能的一以貫之?

    且不提徐世英的些許心思。

    只說,不過是兩日而已,張首席不過剛剛跟第一批過來的軍官與修行者們挨個握了手的程度,便有一封只有他本人可以拆封的密件飛馬傳來,乃是杜破陣與李樞聯名的一個軍事計劃。

    密件內容很簡單,杜破陣提出,他想要按照計劃討平淮西六郡內的各處官軍、盜匪,收攏整編義軍,但在這之前,他必須要進取一下汝水上游,以確保他的新行台懸匏城的安危。

    希望張行允許,並建議李樞協助。

    李樞則進一步附件,提出了一個攻取梁郡南半段,以圖同時呼應杜破陣,並對梁郡曹汪、淮陽郡趙佗進行敲山震虎,逼迫二者徹底明牌的計劃。

    對此,張行思索再三。

    說實話,他的本意是,現在一動不如一靜,要考慮糧食啊秋收秋稅的結果擺在那裏,平均下來就是正常年景的七成多點,這時候打什麼仗?

    多攢點糧食養精蓄銳不香嗎?

    但是,你首先得承認,你給了什麼軍政總指揮的身份,就要尊重人家的權威;其次,一個無法駁斥的地方在於,無論是杜破陣還是李樞,他們的這個計劃本身是沒有太大問題的,而且計劃都是控制在兩個行台內部和之間,並沒有索要額外的資源。

    甚至進一步討論,杜破陣不該穩固自己大本營嗎?

    李樞不該協助杜破陣嗎?

    趙佗不該被敲打嗎?

    更重要一點是,李樞明確在信中指出,他並沒有主動朝近畿大規模進攻的意思,但隨着局勢發展,眼下東都的朝廷力量到底還能不能維持近畿權,總該擺出架勢去試探一下。而如果能夠逼迫曹汪與趙佗公開起兵,自稱義軍,非但本身就能說明問題,也可以規避風險,讓這兩個人成為測試曹皇叔怒氣的靶子。

    說的有理有據。

    張行想不到反駁的理由,實際上,當他在城西軍營內意識到自己的糾結後,也是迅速反應過來,這種時候,如果出現糾結,本身就說明問題了。

    或者說,他早就隱隱意識到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隨着局勢全方位惡化,黜龍幫想要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應該主動調整心態,從規避戰爭轉化為規避大規模戰爭。

    於是乎,在與行台幾個總管分管外加軍營內活動的大頭領們討論完畢後,他決定採信李樞與杜破陣的計劃,但要兩人注意戰鬥規模,確保軍糧儲備。

    然後,便繼續回到他的軍營,很有一番躲入軍營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的感覺。

    就這樣,九月上旬,梁公蕭輝聚集江南之義軍精華,正式發動了九江之戰。

    這一戰,因為之前蕭氏的迅速崛起和它的位置敏感性,立即吸引了全天下的注意力。而「先破都者為王」這句話,也宛若秋後地里燃燒的麥茬與粟根一般,隨着這一戰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天下。

    隨即,似乎是要響應和贊同此言一般,自詡義軍盟主數年的黜龍幫不甘示弱,號稱幫內三大龍頭之一的杜破陣,也在十月中旬匯集兵馬,順汝水北上,試圖攻取染指近畿大郡潁川。


    似乎是在與之呼應,同月,黜龍幫另一位龍頭李樞,以伍氏兄弟為先鋒,向梁郡發動了一次進攻,沿途摧枯拉朽,儼然是要直指梁郡郡城宋城縣一般。

    這還不算,一件大概是發生在上個月,也就是剛剛秋收後的事情,此時也終於有確切消息傳到了其他各處——大魏關隴名門之後,幽州總管李澄的堂兄、河西總管李洪,舉河西三州公然叛亂。

    而且,似乎是連鎖效應,毒漠以南,自西向東,從河西到晉北,沿線常備軍鎮幾乎迅速失控。

    大者如李洪,一舉事便三州,旋即把控河西全境七八郡,隱隱有仿效李氏先祖在中唐之亂時河西立國的意思,小者如陳凌,據一關而反,勉強吞了一郡,朝不保夕,四下戒懼。

    這個時候,有心人不禁要多想,如此局勢下,巫族人何時來?

    何況,李洪既反,李定既吞併鄰郡,李澄會不會反?要知道,因為隴西李氏的名望擺在那裏,所以關隴集團內部姓李的,不管真假,都掛着這個名號換言之,別看李定平時不吭不響的,人家跟幽州李澄算本家的。

    可若是這樣,若是幽州也反,隴西李氏全反,這大魏的最後一層皮是不是也該揭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這個考量,近在咫尺的東都,居然無視了李定併吞襄國郡的事實也可能是真的四下起火,徹底管不來了。

    畢竟,秋日天高,馬肥人壯,氣候宜人,再加上軍糧入庫,所有的野心家理論上都應該忍耐不住了,便不是野心家,也要被裹挾,或者被動迎戰了。

    四海之內,烽煙四起,戰事不斷,哪裏差一個李定呢?

    反倒是天字第一號的反賊張行張首席,委實太安靜了。

    「行了,今日到此為止,大家歇一歇,讓軍士們也去吃晚飯吧。」

    張行如此吩咐,然後第一個散了真氣走了出來,並坐到了校場旁的土台子上,愁眉苦臉。

    「首席,最大的問題是軍士的陣型,不動還好,一動起來就亂。」徐師仁跟在身後提醒。「這不是一朝一夕能處置好的,但也沒必要過於苛求便是東夷那位大宗師,也都要依仗着避海君漲水,靠着大型戰船以成陣的,而大魏的軍陣也都局限於宗師率領數個中郎將形成的小陣,小陣內還擺了遠超尋常軍陣的修行高手,才撐起來局面的。」

    「你說的對,不該求全責備。」張行點點頭,卻也無奈。「但還是想試一試,咱們黜龍幫現在到底能到什麼份上。」

    徐師仁也好,周邊徐世英、馬圍等人也好,全都無可奈何。

    且說,這一次軍改,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隨着黜龍幫軍隊規模越來越大,不免起了一個小小的野心,想看看能不能搞出來傳說中的最高級別的真氣軍陣,也就是真氣大陣和整個軍隊融合,而非是修行者自家獨立匯集的軍陣。

    這是軍隊發展的必然。

    也是張行準備應對接下來可能巨大衝擊的手段。

    要知道,此間歷史上,黑帝爺起自北荒,匯集七百英豪,鐵器長刀,所向無敵,這就是典型的修行者自家結陣。

    但是到了後來,戰線來到大河之南,巫妖人三族大戰時,黑帝爺上來就發現,自家的七百英豪既不是巫族大軍對手,也不是妖族的對手,這是因為妖族軍隊的修行高手更多,很容易發起多個真氣小陣,而巫族普遍性修為偏低,但基層士卒的血脈中自帶一些說法,很容易全軍成陣。

    當然了,黑帝爺何等人物,立即仿而效之,卻是在維持七百英豪的同時,在大戰時將身側七百英豪散去五百,五百人各入一個百人隊,遂成五萬之眾的大軍陣,迅速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黜龍幫現在其實就是在實踐這個過程,並且主要是搞這個七百英豪在軍中各層級的分配製度。

    設想的很好,全軍修行者一分為三,基層士卒和軍官保留三成,郎將、正將保留三成,張行這個主帥身側保留四成。戰鬥時,讓主帥和正將、郎將一層都能迅速形成大小規模的純真氣軍陣,必要時層層展開,結成一個大陣。

    然而,真的做起來以後,他們很快就被殘酷的現實打了臉——無他,他們匯集了河北行台二十個營,包括河北三郡搜刮來的所有修行者,匯集了整整一百八十奇經和十來個凝丹、成丹高手,卻居然只能支撐三個營規模的真氣軍陣!

    還是靜態的,一動起來就沒。

    說白了,按照某個人的理論,這天下越亂,真氣越是充沛,你現在是所謂亂世不錯,但能跟人家黑帝爺那時候的亂世比?你比不過啊。

    這樣一想的話,人家黑帝爺能七百英豪帶動五萬人的大軍陣,能屠龍盪魔,你好不容易湊個一百八九的奇經,能帶五六千人做個防守,不也很合理嗎?

    況且,人家做陣眼的黑帝爺什麼修為,你什麼修為啊?

    只是這麼一來的話,這麼早搞準備將制度,研究這個事情,不就顯得過於自信了點嗎?

    「其實首席也不必太過憂慮。」倒是徐世英想了想,認真開解。「咱們以前算過,一個被打壓的東境河北州郡,大約有兩三百修行者,現在十一州郡,按照十比一的比例,有兩三百奇經已經到頭了,但實際上,咱們僅僅是河北行台的軍中就有這麼多奇經,還是說明勢頭在往上漲,修行者的數量和質量都在增加假以時日,這個制度遲早發揮作用,至不濟,也能方便軍官流通,提前預備下,還是對的。」

    「這是自然。」張行點頭苦笑。「就怕時不我待。」

    眾人還以為張行是指如今天下風起雲湧之勢下會有很多英雄人物迅速崛起,使得黜龍幫的優勢銳減呢,便紛紛點頭感慨,繼而說起了眼下局勢,也都是一般心思——一面看不起這些人,一面卻又有些隱隱憂慮之態,生怕這些人乘風攀雲,後來居上。

    正說着呢,忽然見到一人自外面匆匆過來,卻正是人事分管閻慶,只是閻慶本身也參與這次軍改,準備將的設立繞不開他的,所以也沒有太在意。

    而其人來到跟前,果然形態輕鬆,只是聽大家議論而已。

    過了一陣子,好不容易等這些人稍作停頓,他也只是隨意拱手,告知了張行一個好消息:「三哥,程大頭領大喜,想要告假半月,迎新婦崔氏往祖地成親。」

    張行當即拊掌來笑,卻又四下來看:「看來得送份禮了,你們準備送多少?」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早就知道,有人明顯茫然,一番討論知道事情原委後,便要湊趣。

    孰料,說完那話後沉默許久的張行此時忽然開口,卻又皺着眉頭提及了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王代積這廝做什麼呢?南北都在大動作,他夾在中間一動不動?」

    「你說誰來了?」

    淮南郡霍邱城內,前淮右盟副盟主聞人尋安詫異抬頭。

    「來人自稱淮南安撫大使王代積,三四十歲,黃鬍子。」聞人尋安的親外甥郭祝趕緊稟報。「我也疑惑,但那黃鬍子做不得假吧?」

    聞人尋安愣了許久,然後認真再問:「他帶了多少人?」

    「就一個人。」郭祝認真來答。「騎了一匹馬,背着一個挺大的紅布包裹舅舅,要不要趁機殺了他,送給北岸的杜盟主?若有這般功勞,也不用給對岸送糧食了。」

    聞人尋安再度沉默了下來,然後忽然反應過來一般站起身來,微微搖頭:「我終究沒有造反,反而是本郡都尉,人家堂堂掌握四郡的淮南安撫大使,孤身來見我,我若是這般做,反而要為天下人笑的你去好生請進來,我也要好生招待。」

    郭祝點點頭,立即出去了。

    很快,王代積便背着包裹,孤身出現在了聞人尋安的跟前。

    雙方見面,聞人尋安立即先行作揖拱手:「下官慚愧,未能遠迎。」

    「聞人將軍是淮南柱石,我焉能不知?」王代積也是一拱手,然後卻兀自向前,直接往堂上而行。「不過,我今日不是以官身過來的,是私人為了私事,下官這稱呼倒也不必。」

    聞人尋安愈發不解,只能倉促跟在後面:「王大使有何私事,在下必然盡力。」

    王代積徑直落座,將包裹擺在身前案上,然後示意對方來坐:「聞人賢弟喚我九哥便是,且看一看這包裹。」

    聞人尋安完全茫然,也只好先去解開包裹,但打開包裹更為不解——無他,包裹里有碎銀幾兩、小金錠一個、綢緞兩三匹、首飾若干,如此而已。

    「在下委實不懂。」聞人尋安徹底懵住。

    「很簡單。」王代積以手指向了包裹。「我這個人素來不攢錢,當日與那張三郎一起在西都幹事情的時候,他就嫌棄過我,不過委實是個人脾氣了,改不了這次也是,時間倉促,秋後府庫才有錢,我便在淮南、廬江、同江、鍾離努力招了步兵一萬五,水軍五千,而為了保障軍心,更是儘量賞賜,然後同甘共苦,所以搜羅家中余財時才發現,居然只有這些了換言之,這是我王九的全部家當。」

    說着,王代積忍不住摸了摸那幾個首飾:「也就是老妻在東都,想着給她留着,否則,連這幾個首飾也不能攢下來。」

    聞人尋安更不敢說話了。

    「今日帶着全部家當過來,只有一個意思。」王代積倒也沒繼續玄虛下去,反而又按着首飾直接道明來意。「誰都知道,我在淮南,最大的心腹之患就是閣下了,現在我想用全部家私,替我在東都的喪妻兄長迎娶你守寡的姐姐,從今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聞人尋安目瞪口呆,便要言語。

    「你先別說話,聽我說。」王代積打斷對方,然後看着對方眼睛繼續認真言道。「如果你不答應,我就用四郡府庫換來的兩萬兵先來打你,我知道你聞人氏在淮南根基深厚,但就算是被你拖垮了,拖死了,等到蕭輝或者杜破陣來了我也是必敗的局面,那也無妨,我就是要先打死你,將你們聞人氏在淮南幾百年的根基給鏟的乾乾淨淨!」

    說着,王代積站起身來,就勢握住了對方雙手:「聞人兄弟,時局這麼快,人家張三郎早三年之機,有十郡一州外加五十營的底氣,可以反覆錘鍊,文治武功一起發力,而蕭輝更有天生的門第,上來便是半個江南,我卻只有這一個包裹,所以委實等不得你現在點下頭,我當你答應,你搖搖頭,我現在就走,回去領兵再來怎麼樣?」

    聞人尋安一聲不敢吭,也不敢動。

    王代積冷笑一聲,便要撒手離開。

    而就在這時,聞人尋安仿佛是本能應激一般反過來抓住了對方之手,然後點了下頭。

    門外的郭祝這才反應過來,敢情自家舅舅把自己老娘嫁出去了?當日輔伯石想娶,都沒成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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