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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試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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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此場景,百里安不由暗自失笑搖首。

    也是奇怪,分明肉身靈魂都是同一人,可他卻仍舊能夠一眼區分得出來,誰是雲容,誰是師姐。

    不過看那崑崙山民氣急敗壞的模樣

    看來是雲容師姐又沒耐得住性子,多半是向崑崙山中哪家擅於劍道的隱仙發起了問劍挑戰。

    雲容騎鶴南下,雪白的面頰間不知為何留有一道醒目的血痕,衣袍之間雪寒之意正濃。

    她的洗雪劍正在匣中,可一身劍氣森凜之意卻還尚未來得及收斂起來。

    待她行至山台之間時,眾人為那凜冽的劍意席面而來,雖並未照成實質性的傷害,可在那凌冽如隆冬烈雪割得眼角裂痛如刀鋒過眼。

    眾人紛紛倒退避讓,不知發生了什麼。

    那騎着異獸氣急敗壞追趕而來的崑崙仙族女子剛一落地便道:「雲容大人!」

    立於高樓之上的青玄輕水二人見此一幕,亦是架雲而來。

    青玄神情嚴肅,道:「何事如此吵鬧?」

    那名女子忙朝她行了一禮,語氣帶着幾分訴控之意:「青玄大人,這位雲容大人擾劍翁清修,襯界碑放榜,潛入南山之中非要與劍翁問道比劍。」

    青玄面色微變,隨之沉凝下來。

    輕水倒是在一旁輕笑,看着模樣有些狼狽的雲容,笑道:「世間芸芸眾生拜我崑崙山門,皆是為了求妖之果?

    怎麼四劍大人這般與眾不同,放着求妖的大好試煉不要,終日裏的心思整日在我們山中的一介罪仙身上。」

    雲容輕撫鶴頸,放任這隻白鶴身歸山林雲野,她抬眸看了一眼天幕上的巨大金色光碑。

    光碑之上隔着虛無縹緲的雲霧,依稀可見各種崑崙山海的異獸名字閃爍跳躍其中,細算分佈着此番試煉的分佈排名。

    她不如在場眾人一般,在看向那界碑時,目光里沒有那熠熠嚮往的神采。

    她平靜地收回了目光,輕嘆一聲,雖說宗主曾有嚴令,望她能夠藉此求妖試煉之機,在神罰森林之中獵得一隻惡妖,銘煉劍靈。

    修劍道者,需以劍為尊,以靈為基。

    她是天璽十三劍中,唯一佩劍不曾覺醒劍靈的那一個人。

    宗主為此憂心不已,甚至曾以敬叩蓬萊,希望她能開山尋獸,完成點銘劍靈的使命。

    雲容雖說於劍之一道,愛之如狂,痴之如命,可她對於收服妖獸,命點入靈這種修劍道途,卻是興致寥寥。

    蓬萊曾對她廣開山門,可最後依舊是將事情給搞砸了,至今劍靈未得覺醒。

    雖說宗主嘴上不提,可雲容卻也知曉,這麼多年來,對於劍靈之事,宗主對她一直心存不滿。

    如今正逢崑崙淨墟廣開仙道山門,求妖問道,宗主自是會讓她入山在尋惡妖機緣。

    只是雲容雖為世人贊為劍痴,可她卻始終信奉,自我劍道的強大,當不取不予,欲行大道,莫示小徑。

    妖無論善惡是非,從剝奪它者生靈之命,祭以劍魂之基。

    她始終認為,此道與她殊途難同。

    只是她到底身為天璽劍宗弟子,歷代以來,皆奉行於此,便是大師兄也尊以宗主之令,不曾違抗。

    凡世間修行執以兵器者,築器為魂,以成為亘古不變的定律。

    而神罰森林的存在,本身就是為了供百家仙門試煉狩獵的。

    一個人的拒絕與抗爭,來抵抗整個世界早已擬定好的秩序法則,只會顯得可笑滑稽。

    可雲容修劍,只問風月朝夕,不問世間常態。

    既是如此,這讓人人趨之若鶩的神罰森林,她自認為沒有如境求妖的欲望。

    比起在那片林子裏追逐野獸,倒不如在這崑崙之中,尋一塊上好的山石磨鋒試劍。

    而輕水口中的那名罪仙,名為劍翁,是崑崙山上一名老仙所佩之劍。

    它在很多年前,不慎落入寒羽池中,所化生出了妖仙之骨,故此化為人形,舊主故去,便以人類模樣遊走塵世。

    雲容少年之時,與這位劍翁亦有過緣慳一面,受過他幾分點撥的恩惠,便就此結下良緣,與他立下過問劍之約。

    只是待她劍道成熟,聞名天下繼承洗雪劍後,這位劍翁卻不知犯下怎樣的過錯,竟是被崑崙神主親自下令貶為罪仙,禁止與人以劍問道。

    對於這劍翁之名,百里安亦是有所耳聞,在他的部分記憶之中他的印象倒也不深。

    當年他隨師姐前往蓬萊開山尋獸未果,但師姐最後還是劍魂入靈九命,讓父親得以寬慰滿意。

    再後來,崑崙淨墟廣開天門,神罰開啟求妖試煉,師姐對於那神罰森林之中的一眾惡妖們的表現亦是如此。

    從頭到尾從未參與其中,與今朝唯有不同的是,與那劍翁問劍求道,並非是她獨自一人,而是由百里安隨同雲容一起前往南山問劍。

    比起輕水的溫和態度,青玄神情就要顯得嚴厲許多,他目光凌厲地看着雲容,沉聲道:「崑崙淨墟並非人間,四劍大人此舉不覺得有失穩妥嗎?」

    雲容輕撫腰間洗雪劍,淡笑道:「我雖不知劍翁因何之故,被貶為罪仙,罰他終生不得再與人比劍以成事實,可我少年時分與他有過君子之約在前,崑崙一開天門不易,我藉此機會問劍於他又有何不可?」

    自創世以來,青玄還從未見過哪一名正道修士竟敢當着眾目睽睽之下這般輕視執意娘娘所下的聖令。

    她眼底浮湧出一抹怒意,嗓音已染三分冷意:「四劍大人可知你此番問劍會為自己帶來怎樣的後果,若是我將此事稟明天璽劍主,四劍大人歸山之後,又該受到怎樣的懲處?」

    雲容倒是不介意宗主如何懲處於她,皮肉之痛如何抵得過一場酣暢淋漓的圓滿問劍舊約。

    當年她奉宗主之命,前往蓬萊求妖三月未果,歸山之後,她可是狠吃了些苦頭。

    只是當年蓬萊未悔,今日崑崙亦是未悔。

    雲容淡淡一笑,語調平穩:「不論是怎樣的後果,雲容既已做了,自然就做好了自行承擔的打算。」


    「青玄大人。」

    青玄臉色一厲,正欲說話,這時不遠處卻傳來一道嗓音,將她打斷。

    青玄輕水二人聞聲望去,卻見百里安走出人群,故作不解地上下打量了兩眼雲容,道:「崑崙山中,娘娘所立的規矩自是不可破,只是劍翁被貶為罪仙,並未有規定說外者不可打擾擅見,只是說不可與之比劍」

    他話語微頓,接着好似確定了什麼,才謹慎開口說道:「但云容姑娘的洗雪劍並未出竅,周身劍意縈繞不散,反倒更像是她的神念所化。」

    雲容師姐雖是劍痴,卻也並非不顧大全有失穩重之人,當年禮叩南山,她知曉崑崙山的罪仙規矩,總不至於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累及劍翁違背娘娘聖意,在明知他是罪仙的身份,還強行與之比劍。

    沉迷痴愛此道是一回事,可為此喪心病狂不計他人得失死活的事,雲容也做不出來。

    青玄神情一怔,銳如鷹隼的目光在雲容腰間洗雪劍掃視片刻,緊皺的眉頭這才緩緩撫平幾分,只余不解道:「既未拔劍,如何問劍論道?」

    雲容神情幾分奇異地看了百里安一眼,但目光並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便收了回來。

    她淡淡一笑,道:「以念交鋒,以言化劍,形神來往,自成問道。」

    輕水目光驚奇,帶着幾分不可置信的意味:「四劍大人如崑崙山不過一次問劍南山,竟已然領悟了言劍術。」

    言劍術乃是仙門劍道至高無上的劍之術法,亘古歷史長河之中劍道天才無數,能夠領悟此言劍術者,寥寥數幾。

    便是那位自寒羽池尚在崑崙的古老時期便於劍道已修至大成的劍翁,也難修此術。

    今日竟是藉此契機,二人皆行領悟言劍術,互不拔劍,卻是在瞬息萬變之間,以言念之術,交鋒劍招千奇變化,怕是以有數百來回。

    如此說來,倒也不算破了娘娘的規矩。

    輕水好奇問道:「那麼此番論劍結果誰輸誰贏?」

    雲容笑嘆道:「崑崙不愧為天外天,山外山之地,晚輩與劍翁前輩,遠是不及。」

    百里安暗自失笑,言劍之交,不在修為,在於對劍道的學術造詣,那年他隨師姐問劍南山,師姐惜敗半招,卻非是她此刻口中自謙的遠是不及。

    「行了,四劍大人雖是未破娘娘所立規矩,可今日此番到底是投機取巧了些,下不為例,界碑即將放榜,還請四劍大人安分一些,莫要叫我等為難才是。」

    青玄雖性情嚴厲苛刻,可到底也並非是不知通情達理之人,劍翁雖為罪仙,可到底是妖仙前輩,不得不敬,加之娘娘雖禁令不許他在與人比劍,可山中到底也未限制他自由之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願再做那刻薄之人。

    對於雲容而言,今夜收穫頗豐,她本也是知禮守節懂分寸之人,自是不可能得寸進尺繼續胡為。

    她朝着兩名女官微微一禮,道:「今日之事,麻煩諸位了。」

    輕水對於雲容卻並無惡感。

    亦或者說,因為她對那神罰森林不屑一顧的態度,反而增添了幾分難得的好感。

    「今夜放榜在即,四劍大人雖未參與求妖試煉,倒也不妨湊個熱鬧。」

    「也好。」

    雲容本不喜熱鬧,只不過輕水女官都如此和顏悅色邀約,她屬實不好拒絕。

    更何況,此番她雖未入神罰,但與她同行的天璽弟子們,卻是參與其中,也有一定的傷亡損失。

    此番宗主亦是十分注重此次的求妖試煉結果。

    她並未參與其中,對於宗主而言已是很大的疏職攜帶,如今連放榜結果都毫不關心,叫宗主知曉,怕是連脫她一層皮的心都有了。

    做為崑崙淨墟的女官,輕水與青玄在眾人心中素來都是鐵面無私的形象,自開放山門以來,對於任何一件事她們二人皆公事公辦,極少與外山修士有過私交。

    像輕水這般笑意晏晏地放下身段邀人觀榜,還是頭一回。

    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輕水女官對雲容抱有欣賞與善意。

    盧吉忍不住感慨道:「世間修士萬千,能執着專注一道者,神罰森林此等機緣,竟都不足以絲毫打動她之道心,這位四劍大人,着實非尋常人物啊。」

    蘇嬋正遠遠地注視着雲容的身影,她看向那位名動四方的洗雪劍劍主時,目光里本是難以掩飾的歆羨。

    可當她聽聞盧吉那聲感慨之言後,她眼皮微微一動,心底似有一塊敏感的地方被微微刺痛一般。

    蘇嬋嘴唇微動,皺眉道:「也就只有傳聞中的天璽十三劍有資格對這一場求妖的機緣能夠不屑一顧了,她本就有着異於常人的地位,擁有着其他平凡之人沒有的一切,自是可以附庸風雅,痴於自己所愛之物。

    若她靈根平平,出身平平,亦是那仰望眾生芸芸天才的凡眾,我瞧着怕是也養不出這股子灑脫勁兒來。」

    話音剛落,百里安就朝這邊投來了一道注視的目光。

    盧吉忙面色一緊,忙拉了拉她的袖口,示意她莫要再說。

    在這說天璽十三劍的是非,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只是同樣出身平凡苦寒的盧吉,心中亦是對於蘇嬋的言語深有共鳴。

    他雖處於本能的表面誇讚雲容此舉超俗絕然,深感佩服。

    內心卻也不以為然,實在不能理解她究竟在裝什麼。

    若當真對這場試煉機緣不屑一顧,她上什麼崑崙。

    是特意演給他們這些庸俗追利之人看她有多麼道德高尚的嗎?

    在一群妖身上找高尚感,真是可笑。

    在這故作灑脫大度,博人欽佩注目,求的不就是一個清譽名望嗎?

    世俗平凡之人捨生忘死,賭上性命也要求得一絲能夠改變自己命運的機緣,到了這種人的眼中,卻是一文不名。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這也就是盧吉為何對蘇嬋這般青眼有加的緣故。

    旁人或許不知,可盧吉卻知曉她因何這般苦悶難受,他感同身受地輕輕拍了拍蘇嬋的肩膀,壓低音量輕聲寬慰道:「嬋兒何必為此事置氣,她不入神罰森林求妖,自是她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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