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望洪督能慧眼識英才(1 / 1)
王承恩聽着洪承疇講述小凌河南岸的戰鬥,直到聽聞張誠的宣府軍一部,已經與錦州城內的祖大壽所部匯集,正合力破除奴賊圍錦的三道壕溝防線,不由大為振奮。
原本還十分平靜的他,騰地一下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快步行出自己的暖帳外,只見他在眾人矚目之下,面朝着大明京師方向跪了下去。
大明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東廠的王承恩跪在地上,朝着京師方向對崇禎皇帝遙拜不已,嘴裏不住說着:「皇爺,錦州之圍解了終於解圍了老奴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啊」
王承恩如此連連跪拜九次後,才招手喚來兩名小太監扶他起身,他臉上的兩道淚痕清晰可見,未完全滴落的眼淚,在陽光下閃耀着璀璨的淚花。
洪承疇這時才迎上來,他抱拳拜道:「王公,對聖上的一片忠心,真是天日可鑑,承疇亦是深受感動不已啊。」
王承恩卻對他的奉承並不感冒,尖細的嗓音淡淡說道:「咱家不過是皇爺身邊伺候的一個奴才,這忠心不忠心的,卻又有啥子打緊的。」
他忽然白眼一翻,聲音略微放低說道:「反倒是你們這些疆撫重臣,領兵大將,才要真的對皇上忠心,勤於王事,屏棄個人利益得失,凡事多從大局着眼,實心為聖上辦事才好。」
洪承疇如何聽不出他的話中之意,卻也不動聲色,仍是面含微笑地說道:「王公說得是,本督記下了。」
他接着又道:「承疇得此喜訊,未敢稍有延誤,即刻來告與王公,也好叫王公心中歡喜一番。然前線兵事多變,我師為解錦圍,三路大軍齊進,如今西路張誠部能與祖帥會師一處,實賴其他兩路全力進擊,牽制奴賊大部之功。」
洪承疇邊說邊不住觀瞧着王承恩的神態,見他並未有厭煩之色,才繼續道:「王公,西路王廷臣在白廣恩、馬科、唐通三部皆潰時,能憑前屯衛一鎮兵馬,在寧遠軍一部協助下,牽制奴賊三旗兵馬,其功不可沒。
而吳三桂與曹變蛟更是渡河在先,他等二人領軍與多爾袞鏖戰兩日,殺敵頗著,尤以吳三桂更出奇兵一股,向東佯攻,助張誠北向突破奴賊防線,其功實不亞於張誠。」
直到此刻,王承恩的臉才轉過來,他望着身前的薊遼總督洪承疇,雖然臉上仍是笑意如初,但眼神中卻透着一絲耐人尋味的詭異。
只聽他對洪承疇說道:「洪總督,自是要對各將功績逐一核定,只要是一心為國,皆是我大明功臣良將,自是不可將之遺漏。
況洪總督指揮萬軍作戰,對各位總兵大將之能,亦十分熟悉知曉,當衡量其能,品評其才,待遼戰了解之際,好向朝廷選能薦才。以免國之將才埋沒於下,不得施展其報國之念!」
洪承疇也是撫須笑道:「本督原以為為國儲才,乃是翰林院之責,現聽王公一言,真如醍醐灌頂,大有茅塞頓開之感。」
他走上前來捉住王承恩的手,又道:「待此間戰事結束,承疇必仔細甄別各將,各按其能,薦舉給朝廷兵部,使之能展其才華,為皇上效力。」
王承恩也是笑着說道:「如此甚好。還望洪督能慧眼識英才,到時咱家也會與洪督共同上書,為朝廷薦才,為國家舉能。」
他說完又問起前方戰事:「洪督,那張誠與祖大壽已會與南關,奴賊是何反應?」
「王公,張誠那邊傳回軍報言,奴賊武英郡王阿濟格,已率滿洲鑲白旗與蒙古鑲紅旗韃子,馳援錦州南關駐紮的蒙古鑲白旗。
另據吳三桂回報,其當面奴賊兵力大減,似有向錦州南關增援之跡象。」洪承疇陳訴着錦州城外的戰事。
如今,由十位總兵組成的十數萬大明王師,援遼已達半年之久,其間與奴賊大戰數場,互有勝負。
而現在,大明王師已然折損近半,一位總兵大帥已經戰亡於陣前,更有一位總兵奮戰負傷,三位總兵不知所蹤,自副將以下更不知傷損幾人,近三萬餘英勇將士捐軀沙場,更有四萬多人因傷亡而不能再戰。
雖然這其中有許多是冒名頂替,又或者是隨軍的民夫壯丁,但對於大明王朝來講,今天的他們都是國家的英烈。
其實,自援遼王師進兵松山至今,連番大戰下來,清軍幾乎也可以用損傷慘重來形容。
他們戰死了一位豫親王多鐸,戰亡的固山額真亦達五人之多,而梅勒章京、甲喇章京以下軍將更是不知其數,戰亡的各旗披甲兵也有近兩萬眾,而隨軍的包衣、跟役更是不計其數。
就連號稱天下精銳的大清國巴牙喇纛章京也有數人,戰亡於今次遼東之戰,可以說這一戰已經使得清國元氣大傷。
當然,清軍傷亡士卒中以外藩蒙古、朝鮮軍與漢軍各旗將士居多,其次是內附蒙古和蒙古八旗的北虜騎兵,最後才是他們的核心戰力滿洲八旗,也是傷亡最小的。
清國為了這一場大戰,竟舉國動員,但凡身高超過大車車輪的男子,無論成年與否,都被徵召出戰,如此才勉強湊齊了十七萬人馬。
而這十七萬人馬大軍中,卻只有十一萬人是被稱作「披甲兵」的真正戰士,這還是集外藩蒙古、內附蒙古、朝鮮軍、漢軍四旗,蒙古八旗,以及滿洲八旗的全部。
戰至今日,就已戰亡披甲勇士近兩萬人,此外其因傷而減員的也有一萬五千多人,這還不算那些各旗的包衣跟役。
如此,清軍也是元氣大傷,而洪承疇、王承恩等人不知道的是,那些隨征的外藩蒙古各王爺、台吉、貝勒們已然是怨聲載道。
就連內附蒙古各部的台吉們,也已頗多怨言,這些甚至已經影響到了蒙古八旗勇士們的士氣,更不要說那些朝鮮兵。
這也是張誠、吳三桂、王廷臣等三路明軍,能夠與奴賊鏖戰至今,仍不落下風的關鍵所在。
雖然,明軍經過幾次大戰得勝,軍心士氣都是高漲,但野外浪戰確實與奴賊差距甚大,今日之戰果,實賴奴賊士氣低落所致。
以上這些還是洪承疇現在所知道的傷亡情況,而昨日與今日的連番大戰,許多戰損還未有時間詳細統計,估計傷亡情況更甚於此前幾次大戰。
但不論如何,總算是攻到了錦州南關外,自打錦州城被奴賊圍困快要兩年的時間裏,此刻才是距離解錦州之圍最近的時候。
薊遼總督洪承疇對王承恩道:「王公,本督要率領親衛渡河北上,此間雖有邱撫臣留下指揮防守,但卻離不得王公坐鎮啊。」
王承恩如何不知洪承疇這是在給自己台階下,為自己捧出一個不隨他過河的藉口而已,當下便笑吟吟地說道:「如此,咱家就不給洪督添亂啦。」
他接着又不無關心地對洪承疇道:「只是,河北戰事兇險,洪督乃遼東軍民安危所系,當注意防範,切不可身犯險地。」
「自然,自當如此。有勞王公關切。」
就在大明薊遼總督洪承疇告別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率領自己的幕僚與親軍渡小凌河北上之際。
大清國睿親王多爾袞卻是十分焦急,他苦心孤詣地謀劃着要在女兒河、小凌河北岸,將明軍主力盡數擊潰。
但卻事與願違,連番大戰下來,除了鄭親王濟爾哈朗那邊接連擊潰明軍薊鎮、密雲鎮、山海鎮等兵馬外,自己與代善兩處卻如一頭撞在了鐵板上,並未討得多少好處。
吳三桂與曹變蛟所部,雖然在兵力上明顯弱於自己,但是卻足夠頑強敢戰,接連兩日的輪番猛攻狠打,就是不能將其擊敗擊潰。
甚至一度還被曹變蛟率領少數精騎,衝進自家軍陣內,就如當初在乳峰山下那般,被他在自家軍陣內一頓橫穿亂打,險些就此敗退。
幸虧正白旗佐管大臣孟阿圖與梅勒章京康禮古、阿達海等奮力死戰,尤其是阿達海更接連兩箭,都射中曹變蛟坐騎,迫其換馬再戰。
而康禮古更是兇悍,他拼死刺中曹變蛟一槍,雖然自己死在了曹變蛟手下,但也使得曹變蛟不敢再戰,被親兵護衛着突圍而退。
然經此一戰,多爾袞這邊的部署一時大亂,尤其是隨軍出戰的外藩蒙古各部,更是出工不出力,他們的吼聲最烈,然衝鋒之時確是最少。
似乎是在暗中保留實力,只是在外圍遊動騎射,卻從不與明軍近身搏戰,即使多爾袞三令五申,仍是如此,卻又對之無可奈何。
不得已只能暫時退兵至錦州西關外,以便重新整軍再戰,當然,多爾袞之所以如此也是另有所圖。
他無非是想要引誘吳三桂與曹變蛟所部明軍,繼續向北深入,如此便脫離其原有營壘,且距離小凌河也遠了一些。
而清軍這邊撤退到錦州西關之後,還可與原本駐守錦州城西的蒙古鑲紅旗布顏代所部相互支援,可謂一舉兩得。
再者,這邊距離城西小凌河上浮橋也近了許多,那邊的王廷臣部也很是兇悍,如此又可加強這邊浮橋的防禦。
果不其然,他才撤下來便即接到軍報,明軍王廷臣所部向北突破,已攻至浮橋前不足一里,多爾袞急命鑲白旗固山額真碧魯珠瑪喇率兵增援。
果然,在濟爾哈朗領軍到來後,一舉擊潰山海鎮馬科所部明軍,並將王廷臣所部明軍擊退,一直逼近至女兒河北岸。
與此同時,多爾袞這邊也逐漸佔據優勢,無論吳三桂與曹變蛟如何衝殺,但兵力處於劣勢,再加曹變蛟負傷後,他的東盟兵馬也士氣大減。
不得已之下,也只能一路向南退卻,雖其間曹變蛟與吳三桂不斷派出精銳騎士,向東佯動,意在分散多爾袞兵力,然其卻不為所動。
就在危急之際,多爾袞接到宣大軍已與錦州城內祖大壽匯合的消息,大驚之下,不得不暫停了對吳三桂部的攻打。
多爾袞先是命布顏代率蒙古正紅旗迅速增援代善,接着又將輔國公滿達海的滿洲鑲紅旗與蘇納的蒙古鑲白旗調回,由滿達海統率前去支援禮親王代善。
滿達海可是代善的第七子,得知自己父親危急,他二話不說率軍急急便往東奔馳而去。
如此一來,吳三桂與曹變蛟這邊壓力頓減,尤其是曹變蛟更為兇猛,他只是簡單包紮了一下身上的槍傷,甚至還有七八處箭傷,他也是全然不顧,策馬便衝進了戰場上。
禮親王代善原本以為自己對面的宣大軍,已無餘力,尤其是當豪格率領正藍旗勇士加入戰鬥後,宣大軍步陣便再也抵擋不住,開始向後緩緩退卻。
代善心中還在歡喜,以為自己今日定能將宣大軍一舉擊潰,說不定還能擒捉那個素以敢戰著稱,曾經殺死自己兒子的明將張誠。
要知道代善的兩個兒子岳托和瑪瞻,可是都死在了張誠的手上,如此殺子之仇,他如何忍得?
這也是多爾袞將他派到東路來指揮對戰宣大軍的初衷,相信他定然會與張誠死戰,也定然會重視張誠。
雖然,早年時代善因嫌棄岳托、碩託是前福晉所生養,對他們二人並不喜愛,甚至還時常虐待他們,尤其是在老奴努爾哈赤死後,岳托與碩託不僅不支持自己繼承汗位,反而脅迫自己擁戴黃台吉登位。
但無論如何,他們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現在的代善只想將張誠捉來,當着大家的面前將他千刀萬剮。
可就在他以為宣大軍旦夕可破之時,卻見一支數千人的明軍,自宣大軍陣後向東行進,似乎想要繞過自己軍陣,前往攻打錦州南關外駐紮的蒙古正白旗伊拜所部。
而他身邊已經只剩下一些不願再賣力的外藩蒙古,再有就是阿濟格的鑲白旗韃子,就在他猶豫之際,軍報傳來,言錦州城內的祖大壽親率七千遼兵,殺出城外,直奔南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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