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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回來開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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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遼東的水渠在沮授的監管下開修,春種也開始的大半,上百名幼童正在學館開蒙……就在這個郡中的用人之際,迎着暖暖的春風,燕北傳令調集各地精銳兵馬,準備南下冀州。

    開赴黃河沿岸,與關東諸侯會盟!

    不得不說中原的那些年輕士人還是非常有大丈夫膽氣的,從封各地為太守到準備起兵,再到與中原朝廷擺明陣勢就差拔刀,僅僅用了不到三個月。

    這中間還算上了祭祖與過年,起兵的效率不可謂不高……當然了,這在燕北看來也是不可謂不蠢!

    在燕北看來,造反、反叛、起兵、勤王,這幾個詞裏面的意思其實差距並不大,無非都是為了達成自己心中的目的而用兵打仗嘛。如果說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相同之處的話,那便是他們的敵人都是朝廷,掌握全天下權力的朝廷。

    但凡敢起兵造反者皆有依仗,大賢良師張角用了整整十四年功虧一簣;張舉依靠十萬烏桓依舊魂斷遼水;這些關東的年輕士人們雖然在天下間各個久負盛名,但他們攥着一手的好棋,就下出了個這個局面?

    屯兵酸棗,十幾萬兵馬除了聚在一起吃空糧倉還有什麼用處?

    不過無論他們蠢不蠢,燕北都要出幽州了,從他這裏一路南奔至黃河沿岸的黎陽,最短也要二十八日的路程。就算現在啟程,到了黎陽也已經三月了,戰場上瞬息萬變,誰知道一個月能發生多少事。

    或許到時候董卓已經把討董聯軍打殘,或許討董聯軍已經把董卓宰了……這都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當然了,最大的可能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天下大勢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等待天命之人去推動它。

    燕北想像中的這個天命之人並非他自己,而是在遙遠的江東吳郡那個小地方出來的人,名叫孫堅,字文台。

    他仔細琢磨過討董聯盟中這一批人,並向盧植諮詢那些他聽說過或沒聽過名字的主人,最終得到一個結論,那便是這夥人大多為碌碌無為之輩。

    就現在已知的情況,討董聯軍中聲望之冠者,袁紹袁本初,生長於豪門,喜好豢養死士與玩弄權術。做過大將軍府幕僚之首,出過一些不錯的主意,作為中軍校尉及號稱臥虎的司隸校尉,唯一拿得出手的戰績為率領士人殺入皇宮,打着為大將軍何進報仇的旗號殺了許多宦官。

    與他相較,逃出洛陽的袁氏嫡子袁術袁公路,就要出色許多。自小喜好弓馬行獵,雖然最好的戰績一樣是殺入皇宮剪滅宦官,但他還放火燒了九龍門,在為非作歹的膽氣上要更勝一籌。

    至於擅長清談高論的豫州刺史孔伷;漢室宗親做過侍中的兗州刺史劉岱;熱衷於將錢財施捨於他人,以五百泰山強弩手而稱名的河內太守王匡;助人為樂傾家蕩產的陳留太守張邈;世勛世祿的張邈弟弟,廣陵太守張超;詐作三公移書州郡的東郡太守橋瑁……每每想起自己將要與這些人歃血為盟對抗擁有強大兵力的涼州宿將董卓,燕北就不禁在心底里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去想,要不熱直接從他們屁股後頭一勺燴了這幫庸碌之人得了!省的以身犯險!

    倒不是燕北瞧不起這些關東諸侯,這些人各個提出來上數三代都是累世公卿,自幼飽讀五經,讓他們去做太守或是謀略之臣,那是當之無愧的英才!但如果有的選,燕北更願意和寫這些人飲酒作樂暢談天下大事……而不是像現在這個樣子,要和他們聯手共謀大事。

    整個討董聯盟,能被燕北看上眼的只有區區兩人而已。一個是年少成名,滅陽明皇帝許昌與句章,擊黃巾與汝陰,隨軍攻涼州叛軍,除長沙叛軍區星的烏程侯爺孫堅孫文台;再一個便是號稱剛毅有謀略,初募千人回還洛陽見董卓霸佔朝廷當時便想進攻卻為袁紹怯懦拒絕,隨後回鄉自募兩萬兵馬準備孤身討董的濟北相鮑信鮑允誠。

    以往燕北獨自作戰時,就算面臨再強大的敵人,即使是會讓他感到擔憂,卻也從不會令他疑惑。唯獨這一次,他的敵人看起來是那麼的強大,而他的盟友卻是那麼的弱小。

    這讓他的心很慌。

    二月初八,是適合祭祀天地領兵出征的吉日。

    在此之前,燕北回到位於襄平城中的大宅,甄氏守孝已近三月,府邸的哀傷氣氛已略微散去不少,只是上上下下穿着素衣還是令人感到壓抑。

    這種氣氛剛剛好,適合燕北沉下心來等待吉日。

    在遼東的最後幾日中,燕北閉門謝客,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不止一次地擦拭着那領有諸多裝飾的赤紋鎧,他希望這領帶着喜慶顏色的鎧甲能夠帶給自己好運,像從前一樣活着回來,並依靠此次出兵攥取到更多聲勢。

    有時,他也會身着素衣坐在屋外的木階上,晾曬書簡之餘用筆刀刻畫那些在服喪其間翻壞了的經學典籍。

    看着哀傷的甄張氏披着素色麻袍面容呆滯地坐在左院門口,看着甄氏的幾個尚不曉事的小女童你來我往追着跑。


    這樣的場景常常令燕北感傷。他沒有退路,只能取勝,不能失敗。如果他敗,這些孩子們便再一次無家可歸。

    甄姜有時也會趁着陽光正好的時候跪坐在燕北旁邊靠後的位置,但從不說話,只是靜靜地陪他坐上一會兒,就好像……就好像她坐在旁邊就能使燕北心情沉靜一般。

    但這實際上起不到任何微不足道的作用。

    只能讓燕北的心更亂。

    明日便是二月初八了。

    甄姜的心一點不亂,她只是感到認命帶給她的哀傷。前些日子,她聽府上的值夜的武士間悄聲對話,這才知曉中原又要打仗的消息,而這一次,度遼將軍燕北將會再度投身一場更為浩大的叛亂。

    是時遼東精銳兵馬將盡數傾巢而出……燕北如臨大敵的模樣令她膽戰心驚。

    能讓自小便在死人堆里摸爬滾打的燕北如此重視,那般殘酷已經不是她的小腦瓜所能想像的程度。

    但燕北什麼都不說,只是穿着素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無論眼前是歡聲笑語的小妹們還是院子裏那顆武士合抱的大樹,他都面無表情沉靜地像塊石頭。

    甚至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睜着眼睛在睡覺,只是忘了發出鼾聲。

    她習慣了等待,就像現在這樣。當他走後,穿着比從前更加英武的大鎧領着所向披靡的軍隊離開家鄉,她只能在一個又一個日升日落中翹首西望,希望能看見遠處象徵大勝的旌旗,聽見喧天的鑼鼓。

    無法阻止……她甚至想過,如果自己喜好的不是這樣一個將軍。她希望燕北不是個將軍,最好是個能夠溫柔以伴日夜廝守的士人,甚至就算沒有華服美衣可穿的農人也好,守半頃田養一條犬,舉案齊眉。

    她可以少吃一點。

    可是燕北不當將軍又能做什麼呢?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仿佛都與戰爭有關,他開墾是為了養兵,休兵是為了練卒,打完上一場仗就為下一場仗做準備……不在戰爭中,就在前往戰爭的路上。

    承認吧傻阿淼,你歡喜的就是他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卻還要揚起下巴的樣子。

    就在出征前的最後一個下午,燕北突然開口將甄姜嚇了一跳,她聽見他問,「阿淼,你見過大海嗎?」

    甄姜瞪大了眼睛甚至懷疑身側的男人是否在問向自己,頓了頓才搖頭,緊接着想到燕北沒有回頭看她,便小聲說道:「奴不曾見過海,但聽人說起過。」

    燕北本想告訴甄姜自己現在心中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就像擁有頂尖操船技藝的舵手,卻駕馭着一艘四處漏水的破船行航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那些咆哮的風暴隨時會將他打翻,像一顆石頭緩緩沉入海底。

    沒有空氣,無法呼吸。

    被扼住喉嚨。

    當他轉過頭,看到甄姜帶着希翼的渴望眼神提起聽人說過大海的模樣,他不忍告訴甄姜,海又是溫柔,又是暴躁。燕北只是輕輕垂頭,強自打起疲憊的笑容說道:「我聽人說天下奇珍洛陽應有盡有,等我回還,會給你帶天下最美麗的明珠當作飾物,然後帶你去看大海。我們抓魚,把它們從海里抓出來,再放回去,接着日升……接着日落。」

    聽到燕北的話,甄姜臉上猛地一喜,像是封凍已久的曇花突然盛開,使得燕北眼中一切都黯然失色,只剩下暈透的紅與亮晶晶的眸子,甄姜卻不要他再看,微微垂下頭去緩緩而堅定說:「奴不要明珠,把明珠給皇帝,你回來做船夫。」

    「好,我們就把明珠給皇帝,我回來開船。」燕北笑了,他很久沒有笑得這麼開心,抬起手臂指着西南的方向說道:「去教訓幾條西涼土狗,教教中原士人如何打仗,再把明珠還給皇帝,然後丟下他們都不管,回來為阿淼做船夫!」

    「放心吧,我會回來的,天下沒有再重要的事情了。」

    甄姜張張口,再沒有說什麼,只是笑了。

    承認吧傻阿淼,你歡喜的就是他英雄蓋世都給了天下,卻把所有的自卑幼稚……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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