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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二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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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精緻的床帳里,馥郁沉靜的香味淡了下去,香爐里昂貴的檀香、麝香、沉香還不曾燃燒完,卻已被匆匆忙忙搬走,於是苦澀的藥香肆無忌憚地籠罩在這昏暗的方寸之間。

    她的身體像是在往下陷,可靈魂卻順着這股香氣向上飛,無拘無束,飄飄蕩蕩,直飛上了她幾年間日日夜夜都在稱頌的地方似的。

    大片的雲霞鋪開,斑斕絢爛,美是極美的,可那雲霞紅似火,於是建築在雲霞上的建築也像在熊熊燃燒。

    她迷惑地四處看,直到看見她的族妹德音,自然而然地向着它而去。

    德音便開口了:「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什麼?」

    德音又徐徐善誘,「你想要什麼?」

    她愣了一會兒,那渾渾噩噩的頭腦突然明亮清晰起來:

    「要個金手指!」

    「行,」德音應道,「那你要拿什麼來換呢?」

    她那亮堂堂的腦子裏突然又飄進了一片雲。

    她為什麼要拿「什麼東西」去換?

    她要是那些親王大臣也就罷了,她只是一位被流放蜀地的帝姬,一個不被任何人平等看待的小女孩。她沒有自己的勢力,沒有自己的地盤,她連招兵買馬都做不到,她有什麼能拿出來的?

    這個世界不是該主動給她些什麼嗎?

    難道這個同她說話的不是仙人,而是QB?

    「我什麼也沒有,」她最後謹慎地試探,「你想要什麼呢?」

    「你不是什麼都沒有,而是還沒到想要拿些東西出來交換的危急關頭,」德音說,「你總覺得一切難關都能用聰明才智來解決。」

    「人有別於畜生,」趙鹿鳴說,「不正是智慧嗎?」

    「若你是這樣想的,」族妹說道,「那我已經給了你一些東西。」

    「給了我什麼?連你不都是我的嗎?你還累死了我四匹馬,還有兩個民夫因為搬運你而受了重傷,腿腳落下殘疾——」

    德音族姬——也就是那抹紅痕——似乎從太湖石里出來了,飄到了她的面前。

    它的面容與她一模一樣,其上卻是她從未有過的冷酷。

    「我給了你一劍,」它說,「而你,受益匪淺。」

    床帳里昏昏沉沉,有人輪番前來看過,其中大部分是醫官,少部分是宮女,還有一次是宇文時中,他因為位高權重,以及與帝姬有師生舊情,被允許入內看一看帝姬服下湯藥後的狀態,其餘人都只能在靈應宮的前殿等着。

    那算是「等」,但也不能算是「等」,因為每個人都是絕望的。

    這是什麼樣的橫禍呀!誰能想得到呀!抄家流放的大罪!大罪!大罪呀!他們每個人能混到在帝姬面前露個臉,那都是祖墳已經用盡洪荒之力了呀!他們明明有着光明的未來,他們的人生規劃里還可以更進一步,這一下別說他們自己,連他們的家族都完了呀!

    那些寒窗苦讀,一朝扣響天子門的過去,那些封妻蔭子,平步青雲,甚至建功立業,青史留名的未來,突然一下子都散了。

    縣令是第一個沉不住氣的,「這無父無君的逆賊!她一個未及笄的女童,豈有這樣的膽量?!必有人指使!」

    「是是是!該立刻嚴刑拷打!逼問出真兇才是!」縣尉的聲音立刻跟着響起,「下官這就——」

    有人忽然上前一步,擋了他們的去路。

    「那道童已被關押在殿後,有專人看守,」那個攔住他們的老內侍說,「二位差官不能提她。」

    「她既是在南鄭城內行兇,」縣尉急道,「我們如何不能提審她?!」

    「她傷了帝姬,這是天大的罪,若是被人屈打成招,殺人滅口,」老內侍說,「豈不死無對證?」

    這閹宦人雖老,可一雙眼睛冷冷掃過來,縣令和縣尉兩個人心就先怯了。

    可是又怯,又急,急得快哭出來,「中貴人慾如何?」

    「帝姬未醒,」曹福說,「當然是將書文奏報朝廷,由官家定奪。」

    官家定奪!

    這四個字在道官李惟一耳朵里就炸響了,一陣響似一陣。

    怎麼,這事兒還要報上去?

    這事兒當然要報上去!是他發了昏了,是他手軟腳軟地縮在角落裏,原來那些圍在他身邊蒼蠅似的人都被這一聲驚雷炸開了,留他自己在那努力地喘怎麼也喘不勻的氣兒。

    他慌亂的原因也特別簡單:這些女童都是他買的!

    他專挑那些寒門小戶敗家破業的女兒來買,還頗為自得來着!認為要不是他與西城所的宦官們謀劃得好,又得了這麼多田地,又便宜收來這麼多女孩兒,斷不能將這事兒辦得體面又漂亮!這樣清秀又知書達理的女孩兒,他準備報到靈應宮的價格是一人一百貫,實際還不是一個小道童不到十貫也就買下了?

    現在可完了,誰能想到這其中就突然出了一個荊軻啊!他這麼美的肥差,頃刻間就化作一柄劍,狠狠朝他心口扎來了!

    前殿還是很混亂,但道官已經爬起來,努力向外走了,他腳步很輕,又是溜邊出去的,鬧鬧哄哄間,誰也沒見到他。

    不出一個時辰,他的奏表已經飛馬出城了。他那奏表裏寫着,這事兒,全怪縣令啊!要不是縣令將那些家族獲罪的女童送進靈應宮,帝姬斷然是不會出事的!

    還有些面白無須的人,就圍在了老內侍身邊。

    「阿翁!阿翁!你疼疼兒孫們哪!」他們眼圈兒紅紅,淌眼抹淚地揪着老頭兒的衣袖,「事到如今,咱們該怎麼辦哪?」

    曹福眯着眼,老樹皮一般的臉皺着,一個個看過去,「你們要怎麼辦?」

    「兒孫們哪知該怎麼辦?」那個替他剪膏藥的小內侍格外伶俐些,也格外有主意些,「要不,阿翁去看看帝姬如何了?」

    他說出這話,這一圈兒的宦官就像小雞啄米似的,一起點頭。

    阿翁!阿翁!第二日了!太陽都快下山了!帝姬那邊也沒傳出個動靜來,再看看!再看看帝姬如何了呀!


    趙鹿鳴就是在此時醒來的。

    她雖然服了安神止痛的湯藥,但內室里一有人走動,她立刻就清醒了。

    隔着床帳,那人的身形模模糊糊的。

    她忽生警覺,「是誰?」

    「老奴曹福。」

    「帝姬勿憂。」佩蘭小聲說。

    曹福又走近兩步,在離床帳三步外停下了。

    「帝姬進了湯藥,現下身體可有好轉?」

    「好轉了很多,」她說,「原本那一劍刺的就不深,包紮止血了,也就無恙了。」

    「這很好,」曹福說,「只是帝姬不想再睡一會兒嗎?」

    她睡了一天一夜,這時候已經有些肚餓了,聽了這話原本有些迷茫。

    「外面鬧騰得緊,」老太監又說,「再等等,他們自然就靜了。」

    她夢裏那個殘影忽然變得清晰,於是她也跟着就清醒了。

    「那我再睡一會兒。」她從善如流地說。

    曹福鞠了一躬,又往桌子上放了什麼東西,就轉身出去了。

    她拉開一點兒床帳,偷偷去看,佩蘭就將那包東西拿進來了。

    「是白糕,」她坐在床邊,先拿起來嘗了一點兒,而後皺眉,「沒加糖。」

    味道寡淡,但乾淨,沒怪味兒。

    曹福自內室走出來時,這些堵在後殿門前的宦官們就一股腦地湧上來了。

    「阿翁,如何呀!」

    老人嘆了一口氣,神情比將要落山的太陽還要黯淡,「帝姬起了高熱,眼看着唉,帝姬是天家貴胄,必有造化的!」

    他這話說出來,宦官們還有什麼不明白!

    完啦!完啦!原以為這是個肥缺,不遠千里萬里,辛辛苦苦,翻山越嶺地在這兒忙活了幾個月!現在全完啦!

    太陽還沒完全下山,帝姬將歿的消息已經悄悄傳遍了整個南鄭城,於是許多人慌起來了。

    他們原本是給西城所交了許多錢的,西城所也許諾將帝姬的地交給他們來處置,不錯,帝姬只是個小女孩兒,她這面幌子能用幾個錢哪?那大頭還不是他們分了!到時候農人的錢糧交上來,他們先拿三成,再往西城所里送三成,孝敬諸位中貴人,更要孝敬恩公李彥,還有三成送到宮裏,這是官家的恩德,他們感激涕零,時時刻刻都不忘記進奉朝廷,報效國恩哪!

    最後還有一成留給帝姬,手指縫裏剩下的也夠小女孩兒花用了,這是多麼美的差事啊!

    現在什麼都完了!錢是沒有的,可天大的鍋就要扣下來!

    那可是官家的仙童,硬死在他們這兒了!官家要是一發怒,他們全得被趕去嶺南,一天吃上三百顆荔枝!

    嗚呼哀哉,風緊扯呼!

    靈應宮內,靈應宮外,突然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大逃亡行動。

    有無數的人將剛拆開的鋪蓋又捲起來,無數人收拾了細軟,無數人備好了車馬,烏泱泱地向着尚未關閉的城門而去!

    那裏有利州路聞風而來,買官成功的地主,有跟着隊伍自汴京過來的小吏,有白面無須的宦官,還有宮女道童,也趁着混亂,將袍子一脫,要是能混到一件尋常婦人的褙子就更好,也鬧鬧哄哄地逃出去了。

    一條街都上了門板,誰家也不敢探出頭,看這個要命的熱鬧,可百姓們還在問,怎麼縣尉不抓呢?

    有聰明人就答,嗨!咱們那幾位老父母忙着去買棺材板了,哪有功夫管他們!再說就算他有功夫管,看看這群往外跑的人里,有幾個是他們配管的!

    季蘭守在燈火通明的大殿裏,整個人顯得兇狠極了。

    「那班背主的奴才要逃,任他們逃去!他們自帶的行囊,也由得他們卷了去,只有一樁,帝姬的箱籠錢帛,還有這些法器典籍,咱們須得看好了!

    「該守門的守門,該巡夜的巡夜,連宵達旦,這幾日裏誰也不許偷懶!更不許起壞心!」

    這個豆丁似的小姑娘舉着本該由道官拿着的冊子,大聲嚷道,「凡是帝姬的東西,我這裏都是有數的!你們都盯仔細了!要是箱籠整齊,分文未丟,帝姬醒時咱們有賞!倘有丟失,我第一個領罰,你們也斷然落不下!」

    曹福慢吞吞地溜達過來,看了一眼,咳嗽一聲,又溜達走了。

    還剩下幾個人沒有查看,老頭兒又慢吞吞地往三個高堅果的住處走去。

    三個高堅果正在研究怎麼辦。

    老三沒主意,淌眼抹淚;

    老二猶猶豫豫,小聲說咱們走吧?是不是不仗義?可是大家都怕留下來被官家怪罪,這要是牽連到咱們父母

    老大最後拍了板。

    「咱們不能跑!」

    趙儼大聲道,「你們想想!咱們雖說歸了皇宋,還不是狗一樣的出身?誰個瞧得起咱們了?咱們的父祖叔伯都是那樣有勇有謀的人物,且還沒在朝堂上混出頭,若是離了帝姬,咱們又有什麼前途?!」

    「大哥,你說怎麼辦?」老二老三一起敬畏地盯着他,「咱們都聽你的!」

    「要我說!咱們去帝姬殿前守夜祈福便是!帝姬醒了,咱們勝了,吃肉!帝姬有個差錯,咱們敗了,咱們這條命跟了她去,留個忠義的名聲給家裏,他趙家是要臉的!咱們爹媽到時也能有口湯喝!」

    說干就干!揣上短刃,來到殿前的台階下,砰砰砰磕上三個頭,老大拔出短刃放在地上,就準備開始祈福。

    「小子三人,在此供奉血肉之身!只求帝姬平安!」趙儼當了這麼久的假道童,還是一個神仙的封號都沒記住,索性大喊大叫起來,「求漫天大慈大悲的神佛開恩救苦!」

    老二老三立刻跟上,「求求了!」

    殿內正在吃白糕的帝姬頓時就被噎住了。

    「他們遼人好像是信佛的。」佩蘭小聲說。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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