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宿命(1 / 1)
秦含真確實已經不耐煩理會秦錦儀的事了。不過她幾個月前才鬧過一場,現在這麼快又鬧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錦儀控訴裴大奶奶要下毒害兒媳,這不是老黃曆了嗎?當初秦錦儀能當着眾人的面把事情告訴母親小薛氏,裴大奶奶但凡不是個蠢人,就該知道這一招不能再用了吧?她收手了,那還能堅稱一切都只是個誤會,她沒有要害兒媳的心思,如此也就不必被秦家抓住把柄了。但如果她再下手,豈不是證實了秦錦儀先前所言屬實?秦錦儀再不得臉,也是秦家的女兒。她犯了錯,婆家要罰她是一回事,下手害人性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秦錦儀鬧着要和離,裴大奶奶也沒答應,這難道是非要人家死在裴家,也不能放人活着離開的意思嗎?
到底是裴大奶奶太蠢太毒,還是秦錦儀太會鬧騰了,惹得原本打算收手的婆婆再也忍耐不住,非要致她於死地不可?
秦含真問祖母牛氏更多的細節,牛氏卻只能說個大概,這還是方才小薛氏在盛意居那邊向她與姚氏哭訴時提到過的:「好象是先前鬧騰過一回後,她暫時消停下來,不再吵着要和離,卻還是不願意與丈夫同房。裴大奶奶擔心兒子會沒了子嗣,便要給他納妾。好不容易從親戚家的旁支里挑中個庶女,還未下聘呢,錦儀丫頭那邊就聽說了消息,鬧起來了。」
秦錦儀從前被禁足時,身邊沒個心腹,想鬧也鬧不了。可自打蔡家出了個皇后,二房那邊得了好姻親,裴家本來已經冷下去的心,便又熱乎起來了。裴老夫人與裴二奶奶、裴三奶奶並不知道裴大奶奶下毒之事,還以為這門姻親可以挽救一下,不但能沾秦家的光,連蔡家的光也能沾上呢,便叫裴大奶奶將秦錦儀的陪嫁丫頭、陪房們還回去,就當是做給親家小薛氏看的。裴大奶奶心虛,又沒有藉口違了婆婆的令,只得不情不願地放了人。當中有幾人並未被裴家收買的,又覺得秦家更得勢,心裏還是向着秦家那邊。秦錦儀要鬧,她們就幫着鬧騰起來了。
這回鬧得有些大,只可惜,鬧到裴老夫人面前,秦錦儀也不是占理的。裴老夫人再不喜長房,裴程也是她親孫子。孫媳婦不肯為孫子生兒育女,就沒有攔着丈夫納妾的道理。她還想要維持與秦家的姻親關係,便拿話打發了秦錦儀。秦錦儀不甘心,吵着說要和離。裴老夫人着惱,示意長媳將人重新軟禁起來,再繼續安排裴程納妾事宜。
裴大奶奶大約是被秦錦儀的舉動嚇了一跳,心中怨恨更深,便又下了一回手。只是這次秦錦儀學乖了,早有提防,身邊又多了幾個人手相護,不但沒中她的暗算,反倒還成功逃出了裴國公府。若不是秦伯復還咬緊了牙關,不肯鬆口放她進家門,她這會子早就大歸了,不至於只能滯留在外。
小薛氏得了女兒的信,便上裴國公府哭罵了一場,裴老夫人才知道長媳下毒之事。雖然她對秦錦儀怨忿難消,可是長媳行事不當,也落下了把柄。如何處置裴大奶奶,那是裴家的家務事,秦錦儀卻着實把夫家得罪狠了。裴程覺得她害了生母,終於在妹妹的勸說下,決心和離了。無奈裴老夫人覺得與秦家斷親,太過可惜,遲遲不肯鬆口。但裴二奶奶那邊,倒是透出些口風來,覺得秦錦儀若是與裴程析產別居,倒是可以接受的。如此,秦錦儀不必在裴家住,面對不和的婆婆與丈夫,又不能干涉裴程納妾生子;而裴家也能保住與秦家、蔡家的姻親關係了。
問題只在於秦伯復不願意接納長女回家,也不肯承認自己有個與丈夫和離的女兒,連析產別居的做法都不願接受,說會影響了秦家聲譽。他還聲稱,秦家是秦太后的娘家,門風教養都是十分嚴厲的,女兒若做了丟臉的事,寧可她死在夫家,也不能容忍她被休棄!
其實小薛氏心裏明白,這是秦伯復記恨長女,又對裴家懷恨在心的緣故,看不得秦錦儀與裴家人好罷了。他寧可看到秦錦儀與裴家人長長久久地生活在一起,相看兩相厭,互相折磨。只是事關女兒性命與未來,小薛氏這個慈母是恨不下心的。她來求長房、三房,一來是想藉助長房和三房之力,逼丈夫秦伯復讓步,另一方面,也是想給女兒秦錦儀找個容身之所。要是秦伯復始終不肯答應讓女兒回娘家,那長房與三房,便是可以收容女兒的地方了。一直住在外頭的宅子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秦含真聽完牛氏的說明,便忍不住哂道:「大伯父就是存心損人不利己。裴家都這個樣子了,一直跟他們維持姻親關係,有什麼好處?讓大姐姐與裴程和離之後,再想法子折騰裴家人,還不是一樣的?現在讓他們兩邊鬧騰得厲害了,嚷嚷出去,為世人所知,難道大伯父臉上就很有光?就他家裏那行事,也好意思說門風教養有多麼嚴厲呢。太后娘娘的臉面,難道不是早就被他們踩過幾回了?大姐姐人都搬出裴家了,遲遲不和離,也影響不到她的人身安全,倒是白白把她的嫁妝便宜了裴家人。這筆賬大伯父就不會算嗎?」
牛氏道:「他未必不會算,只是心裏那口氣咽不下去罷了。他至今還覺得,要不是傷了手,這會子登閣拜相都是有望的,壓根兒就看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我看哪,錦儀丫頭當初把他的手給弄折了,恐怕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孝心了吧?否則,就大伯父那得志便猖狂的性子,不定什麼時候就把自己的小命給折騰沒了,還不如眼下這般,拖着傷手在家裏做閒人來得太平呢!」
秦含真挨近了祖母,小聲問:「那我們就真的不理會這事兒了嗎?任由大伯父跟大姐姐對峙僵持?」
牛氏嘆道:「我是真不想再攪和大姐姐的事兒了。不過二伯娘可能會出手,應該用不着咱們摻和。」
「二伯娘?」秦含真大為驚訝,她以為姚氏如今已經不愛管外頭的事了呢。
牛氏道:「大伯娘哭得那樣可憐,二伯娘本來還不想理她的,叫她一句話打動了,說是此事關係到大姐姐的性命,救人一命,只當是給簡哥兒未出生的孩子積德了。二伯娘這會子正一心念着孫子呢,左右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兒,說不定就真出手了。」
秦含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不過……秦含真有點懷疑,姚氏要是出手了,真能叫秦錦儀心想事成嗎?
其實她人都不在裴家了,這會子要裝個死,換成秦氏族女的身份改嫁,也不是很難辦吧?裴程那邊得了喪妻的信兒,也就自由了,應該不會出來礙事。秦錦儀為了脫身,都願意嫁到薛家去了,怎麼就沒想到這一茬呢?難不成……她是寧可嫁到薛家,也不願意答應秦含真當初提出的條件,放棄秦家二房嫡長女的身份?那她是圖個什麼呀?!薛家又不是不知道她是誰。她總不會是為了將來嫁到薛家後,再向外人顯擺自個兒的家世不凡吧?亦或是說……她其實並非真心想要嫁到薛家去,之所以這麼說,只是權宜之計,等到娘家人幫她脫了身,她就可以變卦了?
秦含真猜來想去,也說不清秦錦儀的想法,但姚氏很快就出手了。她打發玉蘭隨小薛氏去了二房一趟,也不知道跟秦伯復說了些什麼,秦伯復總算鬆了口,願意出面去跟裴家談女兒與女婿和離之事。只是裴老夫人還是咬緊了不肯答應孫子孫媳和離,轉天秦家就傳出秦錦儀投繯自盡的消息。很快,滿京城就傳起了小道傳聞,指裴家精窮了,為貪圖兒媳嫁妝,下毒害兒媳,兒媳想要和離保命,裴家又不答應,結果逼得兒媳自盡。裴家名聲頓時臭不可聞。裴老夫人與裴家其他人想要辯解,卻又拿不出活着的秦錦儀來證明。偏這時候,裴大奶奶被送進家庵禁足的消息也傳了出來,似乎坐實了她確實犯了大罪的說法。
裴大爺、裴二爺原本托人在吏部活動得差不多了,馬上就要起復的,這下也沒了下文。就連裴國公生前的門生故舊們,也有些疏遠他們的意思了。裴程續弦之事,更不可能有人提起,裴茵的親事更是遙遙無期,連邀她上門參加宴席的人都瞬間消失。裴國公府上下頓時落入了尷尬非常的境地之中。
這時候,秦伯復再帶人上門收回女兒的嫁妝,便再無人敢阻攔拖延了。嫁妝中有被人剋扣過、「借用」過的,裴老夫人寧可賠上自己的私房,也要填補回去,免得再叫秦家人傳壞了自家名聲。秦伯復倒是沒有跟他們囉嗦什麼,冷着臉,押着載有嫁妝與陪房的馬車走了。他看到裴大爺臉上的表情,想起自己收回了一大筆財產,心情總算稍稍暢快了些。他決定要從這幾車財物中挑選一部分,送到長房去,就當是謝過弟妹姚氏替自己解決了不孝女帶來的麻煩的謝禮吧。
姚氏得了二房多少謝禮,秦含真並不知情。她只是聽說,小薛氏對姚氏感激涕零。由此可見,秦錦儀並沒有真的死了。秦含真後來從繼母蔡勝男那邊聽聞,小薛氏命心腹將秦錦儀藏到了京郊的莊子上,只等春暖花開後,便要將人送到江南薛家本家,依薛氏所言,安排她與薛家子弟完婚。
一直排斥嫁進薛家的秦錦儀,終究還是要成為薛家婦。這大概也算是一種宿命吧?
秦錦儀能逃得生天,終身有托,將來也不能再打着秦太后侄孫女兒的旗號,給秦家其他姐妹們帶來麻煩了,秦含真對此挺喜聞樂見的。只是堂姐名義上身故了,秦含真就要服上九個月的大功孝期,又覺得自己很吃虧。
不過,正月元宵那日,承恩侯府傳來了喜訊,余心蘭要分娩了。秦含真也就把心中那點子不滿拋到了腦後,迅速趕往承恩侯府,迎接小侄兒的降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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