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破船(1 / 1)
趙爽要走?」
華陽宮中,華陽太后聽着昌平君的話,臉上露出了疑惑。
「這不應該啊!」
華陽太后在殿宇之中踱步,喃喃一語。
成蟜被殺,咸陽的朝堂之上出現了一片真空。趙爽不想着此刻更上一步,在咸陽扎穩腳跟,反倒想要退出去,實在是有些奇怪。
昌平君湊上一步,小聲言道。
「那日朝堂之上,王上對漢陽君頗有些欣賞,想要封官。可是漢陽君卻辭了,而且還反過來為成蟜麾下的領民與宗室求情。白白給了那麼大一個人情,卻什麼也不要,還惹得趙太后仇怨。臣實在想不明白,趙爽想要做什麼?」
說到這裏,昌平君忍不住一笑。
「難道這趙爽小小年紀,已經如那些道家的隱士一般,清心寡欲,不戀人間繁華了?」
華陽太后聽到這裏,也是忍不住一笑,面色一定。
「明白了,他是覺得此刻還不是出仕的機會。」
「不是出仕的機會?」
「朝堂之上,呂不韋本是大權在握。現在出了一個嫪毐,明擺着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了。他是想要躲在一旁,看熱鬧。」
「那我們該怎麼辦?」
「能夠看熱鬧,不是挺好的麼?該急的是呂不韋,不是你!」
「臣明白了!」
「太王太后,漢陽君在外求見。」
華陽太后收斂了笑容,揮了揮手。
「請他進來。」
「臣拜見華陽太后!」
「許久不見,爽兒又精神了許多。」
華陽太后滿臉都是笑意,看着趙爽,言語之中客套,卻沒有了往日那份殷切。
「漢陽君與相邦走得很近,怎麼今日有空來這裏呢?」
昌平君坐在華陽太后下首,冷着臉說着。
「昌平君說笑了,我與相邦走的再近,又怎及得翁婿情深呢?」
趙爽這一言,華陽太后臉上笑容收斂,微微點了點頭。
「爽兒此言,甚得哀家之心。與外人再怎麼交好,又怎及得自家人親切。」
「太王太后說得是!」
時日近晚,華陽太后留了趙爽和昌平君吃了晚飯。
只是,看着桌案之上的菜餚,趙爽卻是遲遲不動口,面帶憂色。
「爽兒,菜色不合胃口麼?」
「不,太王太后宮中佳肴甚是美味。臣只是想着,這關中之地,有着大量的黔首因成蟜之亂,要流放臨洮,心中便有些不忍。雖蒙王上恩典,少開殺戮。可這些獲罪黔首,不只是要修築,還要時時提防,胡羌的襲擊。一不小心,怕是連性命也沒有了。」
華陽太后抬起了頭,目中閃過幾分光華。
「是啊!黔首遭難,的確無辜。爽兒以為,該如何?」
「匈奴勢大,佔據河南地,屢屢越過長城,威脅我大秦邊境,實乃大患。只是我大秦,此刻還騰不出手來,應對匈奴。臣聽聞便在匈奴西南之地,有一支戎狄,乃是當年鬼方之後,號為月氏。我大秦可遣使交好,通商往來,以為策應。若是能夠成功,一來可以牽制匈奴,二來亦可減少邊釁。」
「爽兒此言,實在是宅心仁厚。哀家明白了,昌平君當在朝堂之上勸說王上,行此策略。」
一番飲宴,趙爽告辭離去。
昌平君憋着一口氣,在趙爽身影離去的時候,終於問了出來。
「太王太后,趙爽這奇思妙想,想要做什麼?」
華陽太后一笑,微微言道。
「此去西埵,必須經過哪裏?」
「雍城啊!」
昌平君脫口而出,便已然明白了。
趙太后可在雍城啊!
「此策不管成敗,若行,雍城可是熱鬧了。到時候使臣、商隊,俱會雍城。人多眼雜,有些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華陽太后一笑,帶着一股冷意卻似比這夜間寒風更加肅然。
……
華陽宮外。
馬車駐留,趙爽做剛剛上車,就聽聞一旁傳來了一聲。
甲士阻攔了來者,卻聽得長戟之外,來者拱手一禮。
「君上,相邦請君上赴府中一會。」
「本君身體不適,染上了風寒,恐有擾相邦,請來使回告相邦,本君來日再來請罪。」
便在使者詫異中,馬車緩緩離去,不留一點痕跡。
馬車之上,衛莊坐在其側。
「呂相與你一向走得近。怎麼,人家剛剛幫了你的忙,你就這麼對待別人?」
衛莊的目光帶着一股野性的噬人之意,想要弄清楚這忽然的變化究竟為何?
「不是我忘恩負義,只是一艘註定要破的船,跟上去也沒有意思。」
「註定要破?」
成蟜剛死,呂不韋氣勢正盛,權勢正是滔天之時了。這個時候,趙爽便說呂不韋要敗,在外人看來,着實有些異想天開。
不啻痴人說夢。
可衛莊的臉上,確是露出了笑容。
「如果一艘船終究要破,那麼再待在上面已經沒有了用處。你是想要勸我下船麼?」
「沒錯。」
「危境之中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這艘船我不下。」
卻見趙爽臉上帶着笑意,看向了衛莊。
「阿莊!」
衛莊面色一變,表情變得很是怪異。
「還記得我們的同門之誼麼?」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
趙爽吃了癟,臉上笑容越盛。
「那我換個說法,還記得你欠我的錢麼?」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衛莊的臉上有些無力,卻見趙爽嘿嘿一笑,從匣子裏拿出了一卷竹簡。
……
相邦府。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侍從帶回了趙爽的話,他不願意來,可是呂不韋卻來不及生氣。
陰冷的書房之中,呂不韋冷汗連連手微微顫抖着。
沒有什麼能讓大秦的相邦如此,除了剛剛得知的這件滔天的禍事。
呂不韋終於明白了趙姬為何要在朝堂之上為嫪毐覓侯,也明白了趙爽為何急於轉身,和他劃清界限。
為此,甚至不惜退出咸陽。
只是,來不及去生氣,呂不韋感覺自己已經被趙姬和嫪毐綁上了他們的破船之上。
已經很久,大秦的相邦沒有如此心亂如麻,想不出對策。
久之,滿腔複雜的東西情緒,終究化為了一聲長嘆。
「這個女人,真的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