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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靈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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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望了族學,裴子云又進祠堂側廳,看了一本裴氏族譜。

    這裴氏族譜很薄,第一頁早早記載了裴氏歷史,可追述四百年前,第二頁是祖父輩,第三頁才是父輩,以及到現在的男丁。

    裴子云垂看良久,才放了下去,三伯就說着:「時候差不多了,回村罷,棚子和戲台都搭建完了,大家熱鬧下。」

    「好吧!」裴子云點點首出去,出門就見得裴錢氏,眼都是紅紅,有一個火盆在燒着紙。

    今天是開啟祠堂,論規矩女人是不能進,但平常可以進去,裴錢氏今天就在門口將紙錢燒着,流着淚說着話。

    「母親,你看!」

    裴錢氏接過了舉人文書,見上面州府的大印,手都在顫抖,想起了自己的相公,原本靈位還沒有進祠堂時,秘密供在家裏,一轉眼,就是十多年了,她突哭喊:「相公,你活着時,就說希望裴兒能高中舉人,光宗耀祖,現在裴兒中了舉人,我苦等十幾年,終等到了這天。」

    裴錢氏哭的悲切,裴子云眼睛一紅,淚水掉了下來。

    裴錢氏哽咽一下,哭完,有了一些輕鬆之色,站了起來說:「相公,我終對得起你,對得起裴家了。」

    裴錢氏站起瞬間,裴子云就感覺梅花一振,想必是舉人任務完成了,就說:「我把這文書供在香案上,給列祖列宗看看。」

    這也是應有之意,大家不覺得奇怪,就見着裴子云進了去,說來也奇怪,這祠堂初建,剛才進去時沒有感覺,此時就覺得有些不同,帶些涼,帶些黯,有些空曠幽暗,一股香氣縈繞。

    「系統!」

    眼前出現一個小小白梅,並迅速放大,變成一個半透明資料框,現出一行紅字:考取舉人,完成家人心愿(完成,可提取)」

    「提取!」

    眉心的一個白色花瓣顯出,稍瞬又一個紅色但透明的花瓣在旁形成,點點靈光宛是星光。

    裴子云見着,深吸了一口氣。

    「第二個花瓣獲得了一半了,我就可吸取道韻了。」

    「可惜這寄託比文思更難得。」

    「這並不是人人都有寄託,而是一個人嘔心瀝血,勤奮十數載,終於凝聚而成,這根本就是誠。」

    「誠心所至,金石有靈,這就是寄託。」

    「一百個能有一個誠於文,誠於道,就算不錯了。」

    「但是上次黑風盜的散修,功法與火候不值一笑,可卻把這個誠落在心上,落在行動上,故成了寄託。」

    裴子云立在祠堂中,搖首感慨:「現在卻便宜了我。」

    「原主受了許多劫難,怕直接給了我梅花,我就不肯為其實踐大願,這輩子就設了限制,不能滿足就不給權限,這真是讓我頭疼。」

    「不過也是,如果這原主沒有設置權限,我早找漏洞繞過去,入得仙門,哪裏還承擔什麼責任,日夜拼殺,還時不時就有着人來害?」

    感慨了片刻,裴子云回過神來,梅花在眉間隱去,將文書放到香案上,躬身行禮,轉身離開。

    靈位是靈魂暫時寄居之所,置入祠堂,就入得大宅,放置家中反多有不安,因此祠堂其實也屬陰,不能久呆。

    靈牌上就有着靈光,一個人形虛影出現在靈位,有些似是煙霧組成,身上帶着絲絲黑氣,要不是一個符咒隔離,怕是早已灰灰。

    但舉人文書供上去,就見着放出絲絲白光,又帶了些紅,絲絲黑氣就頓時減了幾分,而且一層薄光籠罩在身上,這黑氣再難侵蝕。

    這靈牌上虛影與裴子云有着五六分相像,此刻看着離去的裴子云,輕喚:「萍娘,雲兒。」

    這靈位後貼着一張符籙,隨着顯現漸漸燃燒了起來,化成了灰燼。

    這中年男人虛影也隨着符籙化成灰燼,隱匿在靈位中,消失不見,幾乎同時,一處道觀,一個中年道人正在修持,突心有所感,嘆着:「元審兄,你惡緣已去,值得慶賀。」

    話說裴子云出了門,就聽着噼啪鞭炮聲連綿,一起回村。

    上次中秀才,已經熱鬧過一場,這次搭建的蘆棚規模更大,宰魚、殺雞、煮肉、炸丸子,肉香更是瀰漫,裴子云回到家門口,迎面看見一片空場,空場前面蘆棚擺着桌子,這是附近鄉紳秀才的位置,這時都笑着迎接。

    裴子云笑着拱手應了,對巡檢:「大人請入座。」

    「解元公請!」相互客氣了入座。

    後面就沒有蘆棚了,跟着巡檢來的曹三帶着一隊弓兵上桌,又有些地主、童生、郎中,中央搭起戲台,見客人入座,就一聲吆喝:「開戲!」

    正唱起了加官封爵的戲劇,裴子云看了不禁一笑,此時見人坐了,戲開場了,菜就紛紛上了


    裴子云一一敬了酒,話說哪怕巡檢,其實也是武人出聲,開始時還高坐賞景談天,湊趣議得「當今訟平賦均政通人和」,又議些「本縣貨殖漸繁」,幾杯酒下肚,不一時就酒酣耳熱,盯着戲台直看。

    至於後面,更是擅臂划拳,猜謎行令,一個個漲紅了臉,一場大宴,從黃昏喝到夜裏才算罷休。

    晚上裴錢氏有些叨絮,拉着裴子云細細說話,說着很多,多是裴父之事,直夜有些深,這才放下入睡,裴子云也不厭煩,巡查了下,見着廂房中,巡檢一間房,正睡的呼嚕。

    餘下曹三和弓兵數人一間,地上鋪着被子,也是呼嚕。

    「這巡檢真是有些本事,能屈能伸。」許多人總認為武人直爽,其實這印象就是錯誤,不見這人對裴子云就有多次態度改變?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裴子云如果考取進士,那自然不必與之結交——巡檢位份太低了。

    但如果想入仙門,僅僅是個舉人,那恰如其份,相得益彰,一個是掌握縣裏執法力量的實權人士,一個是有着功名,名傳全省的解元。

    想着裴子云迴轉了身,這些事雖可以多花些心思,但現在卻不是最要緊的事,而是吸取寄託之物,塑造靈根,成就道法,當下入了房間。

    時到現在,這祖宅雖窄了點,裴子云已經有推翻新建的意思,但臥房內佈置清雅,牆壁裱上了桑皮紙,木榻在內,屏風在中,書架在窗下,裴子云就直奔向了書架,自裏面取出一冊。

    這冊陳舊毛邊,就放在枕下,躺了上去,只覺得頭才靠到枕上,已經沉沉睡去。

    …………

    眼前空空,人聲自很遠處傳來。

    站在人叢中,看着眼前,鞭炮聲炸響,人們擁來擠過嚷着:「花轎來了,新娘來了!」

    嗩吶鑼鼓聲連綿,迎親隊伍越來越近,一片紅色,刺得人眼睛生疼,而街上,看見了新郎。

    新郎騎在白馬,胸系一朵大紅花,滿面笑容朝着左右拱手,後面跟的是一個花轎。

    自己似乎想向前,可一步也挪不動。

    「文娘——」

    似乎是喊聲,那樣微弱,連自己都聽不到,可是花轎中似乎微微一動,露出一角朝向這面。

    定定看去,見着一雙含淚的明眸。

    一瞬間,彼此相見,又一瞬間,有人撞了一下,推推攘攘擠到一側,再抬首看的時候,花轎已經過去。

    人三三兩兩散開,深吸一口氣,天際變成一片昏黑,風越刮越緊。

    「不後悔麼?」

    「這是你最心愛的姑娘。」

    「……」快步離開,為了修道,怎能回首,只是這淚水混着深一腳淺一腳,不知多久,遠處隱隱傳來人聲,來到了一個房屋,裏面靜悄悄,沒有任何人在內,推開了內門,一人在紡織,白髮蒼蒼,動作艱難。

    「娘!」

    風越來越響,有血沾在臉頰上,伸手摸了一下,眼中只看到她的白髮,靠得更近了些,伸出手:「娘!」

    雨夜漫漫,就在她抬首前,一切煙灰雲滅。

    …………

    「啊!」裴子云翻身而起,才發覺只睡了片刻,新點的蠟燭才燃了一片,燭淚滾滾而下,一種難以描述的感情穿過胸膛,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果有着夢出現,前幾次一樣。

    一個童生,本來有希望考取秀才,只是有一天,他得了一本道書,這道書點燃了他嚮往仙道的火焰。

    不顧年老的母親,不見心愛的她的眼淚,一門心思修着道,苦苦掙扎仙路,轉眼之間,一切都離他而去。

    日暮途遠,故倒行逆施,病去了母親,失去了她,更瘋狂的撲入修道,哪怕是為盜為賊,哪怕修行着邪法。

    這一轉眼就是十數年,可是長生久視突破碎宛是恍惚一夢,死時,一種深入骨髓絕望滲透心脾。

    「悔了麼?」

    悔了,只想回到以前,那時燒了道書,讀了聖賢,讓母親歡笑,迎娶着那心愛的姑娘,不再走這修道之路。

    夢境醒來,裴子云摸了摸自己的臉,感到了自己淚水,一種絕望還在心上久久不能蛻去,這是他臨死不甘的執念。

    定了定神,這情緒才漸漸消散。

    雖還是半夜,外面還有蟋蟀在叫着,推開窗,一輪明月懸在天空,月光照了進來,裴子云就對着一株樹藤一指。

    樹藤無風自動,自己卻已有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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