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翰林(1 / 1)
中午
裴子云在庭院裏行着口訣,話說這百獸戲,與民間流傳的健身法看起來差不多,動作緩慢,看的人都覺得是讀書人在健身,自不以為意。
這幾遍下來,與早些日子大汗淋漓不同,現在只是覺得暖暖,暗想:「身體終是完全健康了。」
「修道者首重肉身,那些道人跟我說十重,其實就這意思,第一二重就是健康,第三四重就生出氣息,換成武功就是所謂的內力罷?」
「可惜的是,這步就必須有靈根,這世界人人都有,靈根或大或小或優或劣罷了,而我卻止於這步。」
「不過這種內力沒有那樣神奇,不能超凡,這階段就是吃食大增,能一頓食數碗飯,上斤肉。」
「五六重就能內壯,體力勝過常人一倍有餘,可以每天只睡四個小時而精力充滿,夜御數女也可辦到。」
「七八重就可生出大力,力可挽重弓,舉巨石,穿上盔甲,戰陣里可殺進殺出,勇將也。」
「九十重就可剛柔,套我前世,和小說里的明暗勁類似,如果養而不用,就可百歲而終,就是人仙!」
「十重以上,就可入道。」
「哪怕我沒有靈根,真傳道法,到底不凡,加上這身體年輕,還沒有泄陽,進步深速,現在我已是二重圓滿了。」
但過猶不及,今天練到這個程度就可結束,就取着藥丸喝着米酒服下,不由就是暢快。
這時陳員更早早就來了,見裴子云換了衣服出來,連忙就迎了上去。
「領路罷!」裴子云拿着一個摺扇,一揮手,更顯瀟灑,這陳員更是低了首賠笑帶路。
出了縣城一百步,就是堤壩。
河側空氣新鮮,到了堤壩放眼望去,附近村子一覽眼底,鱗次櫛比建着,這時人人都在忙碌,連家裏的女人老幼都打着草蓆,編着漁網,紡織着紗布,一日都不得空閒。
但是這就是農村的生活。
幸這時才經戰亂,人少地多,百姓辛苦勞動,所得可以自食溫飽,因此人人看上去還顯的幸福快樂。
「要是再過些年,人口繁衍,土地漸漸不堪使用,就沒有這個氣氛了,王朝中期以後,鄰里親戚因田訟分家之事,鬧得失和的事,常有發生。」
抵達了一處村子,到了一處屋前,就聽着一個郎朗的讀書聲:「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裴子云停下腳步,看向這家:「是這家?」
「是,前朝舉人高家,現在落魄了,相公,我這就去問問。」陳員殷勤的說着,只見這書生和老母親身上都帶打着補丁,住着泥房,家中顯很是貧瘠,但陳員才進去,已經取了出出來,就聽着裏面喊話。
「不賣,不賣,這是祖傳的書籍怎麼能賣,兒啊,你要是要賣,就從娘的身上踏過去!」書生還有些意動,一個老母親給攔着。
「這是誰?」
「哦,想買高家的書,出了800文呢,但是硬是不賣。」
「哎呀,想出個秀才吧,把祖宗的書賣了,不是好兆頭,難怪不賣!」眾村民議論着議論着,就偏了題。
「相公,您看見了,高家不肯賣,怎麼辦?」
已經看見了書,雖隔了點距離,但梅花一感,就清楚裏面的確有寄託,裴子云就心想:「寄託之物難尋,已找了數家,都沒有寄託之物,就算有,或寄託之物低級,對自己無用,或不肯賣出。」
「不過越是這樣,越不能迫切,原主就是太迫切,給人尋得破綻。」
當下一搖摺扇,說着:「本公子又不稀罕這家,天下舊書多的是,還給他,走,我們去下一家看看。」
「是,這村里,我還找到了一家,公子我們再去看看,假如沒有,我們就得去別村碰碰運氣了。」
裴子云跟了上去,沒有片刻,聽着陳員聲音,「相公,這是第五家了。」
就引着向前,只見前面就有一個大宅,宅有點破舊了,可門口有着獅子,門上刷着紅漆,柱子上鑲嵌着兩塊木牌,這一看就是頗有官威,裴子云見着這,奇怪了,這府邸誰賣祖宗的書呀?
陳員引着裴子云向着一側而去,說着:「這要去的人家,祖上榮耀呢,曾經中過前朝的二甲進士,官至侍郎,只是經歷戰亂到了本朝,就徹底破落了,家中只剩幾畝田了。」
「剛才我們經過的大宅,就是這家之前宅子,只是現在早是不屬於這家,賣給了別人,相公你看,那處就是現在居所。」
順着這陳員看去,只見幾間茅草屋,近了,才發覺這茅屋周圍用着竹子一根根插成了籬笆,一個老婦人在弄着園子的蔬菜。
這籬笆院裏,有着蔥,大蒜,青菜,蘿蔔等等,而這個老婦人在弄着這些青菜,除着草,翻着青菜去蟲。
這時,房間內傳來誦讀聲,重複了幾遍,才換着新句子繼續,讓人一聽,就是心頭一沉。
陳員上前喊着門:「張增,張增,我這有好買賣來找你,快出來,錯過這次,可不一定還有這樣機會了。」
門內聲音就是一頓,沉了下來,帶點壓抑。
陳員看上去認識,徑直向前去,推着門進了房間,對裏面一個書生喊着:「喂,張書生,你倒說話啊,願意的話就拿着書出來,讓裴相公看看,裴相公也是讀書人,文武雙全,前些日子出計剿滅了黑風盜,卻是愛文,特別是親筆寫的書,現在到處尋着。」
「你家有着祖上進士寫的親筆書,你願意,自可以賣給裴相公,裴相公大方,不會虧着你。」
陳員說着話,聽到裏面一聲嘆息。
這張增,年紀不小了,三十歲左右,穿着一身長衫,衣服有些污垢,打着一些補丁,頭髮亂糟糟,眼睛有點黑眼圈,似又熬夜苦讀,這時臉色糾結,還在猶豫。
陳員上前又說着:「張書生,你想想你母親已多久沒有見過肉食,你想想你趕考所需銀兩,你不肯賣書,又不肯做事,靠老母種點地維持,你要是再中秀才呢?」
張增嘴巴有點蠕動想要說些又說不出口,年輕時天下動亂,到了太平,連續二次府試未中,家中日益困苦。
張增深嘆了一口氣,伸出了兩根手指,陳員一喜,說:「書生是許了?二兩銀子也正恰當。」
張增漲紅了臉:「是二十兩銀子,沒有二十兩銀子我不會賣,要知道這可是前朝翰林的手書,沒有這數,我是不肯賣。」
聽着這書生漫天要價,陳員怒罵起來:「好個窮酸書生,你知道二十兩銀子是多大一筆巨款?這可是上好兩畝水田的價,你這只是一本書而已,憑什麼值得兩畝上等水田?」
只是任憑陳員磨破嘴皮,這張增只肯少二兩,再少不肯賣了,這讓陳員有些拿不住主意,只得喪氣出來。
裴子云其實早聽見了,卻問:「這書生不肯賣?」
陳員有點垂頭喪氣:「這書生肯賣,只是說着這書,是前朝翰林所作,又是親筆手書,必須得二十兩銀錢,好說歹說也只肯少着二兩,來跟着裴相公說說。」
「要二十兩?」在這個世界呆久了,就知道着二十兩價值,裴子云不由啞然一笑,其實翰林手書,如果是當紅的,也可以有這價,但是過時翰林手書,就不值這個價格了,二兩差不多。
「不過,我其實聽了名字,張增,記得下科府試,這人就中了秀才。」
「而且翰林手書,要是有着寄託,二十兩怎不值呢?」
「可以結個善緣。」
這樣想,就說:「你自去讓張增將書取來,要是合適,自然可以商量。」
陳員就進去說着,不一會,領着一個中年男子出來,身上還打着補丁,頭髮有些亂糟糟,拿着一卷書。
張增到裴子云面前,見着裴子云這樣年輕,眼中就閃過一絲羨慕,遞了上書,封面文字方正,就似雕版印刻,裴子云接着過來一看,查看下,這時梅花花瓣一動,這書正是寄託之物,不由大喜,卻不動聲色,對着張增作了揖:「原來是張兄,我在鄉里也聽說過你的大名。」
「至於這書這價……」裴子云故意一停,目光掃看着這茅舍,說:「張兄果是清貧。」
就見着張增神色複雜,有些羞愧,才徐徐說着:「貴祖上是翰林,這書卻值了,我就出三十兩如何?」
一聽着這話,陳員和張增不由都驚呆了,只聽有人削價,哪有加價的,良久,張增突醒悟過來,這書二十兩已經是漫天要價,何況三十兩,臉漲的通紅,連連說着:「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裴子云嘆着:「張翰林一世清名,我是非常佩服,請了他的書,也好日夜請教,這三十兩,張兄且收着,以張兄之才,不會久居此華屋,早晚必可請教。」
說着,取出了三張銀票,都是十兩。
張增漲紅了臉,不想收,但是看見老母憔悴的身子,頓時就眼紅了,就要落下淚來,當下哽咽:「裴兄大恩,無以言表,我這愧收了。」
裴子云打了揖,給了銀票,拿了翰林親書,心裏大喜,這前朝翰林歸前朝,也是貨真價實的進士,進了翰林,學問自是不凡,這下自己發了!
兩人打揖離開,陳員滿臉羨慕,裴子云心中一動,突有着想法,說:「陳員,你辦事不錯,我再給你一個差事,協我的母親,給我在鄉下尋一些田,最好湊在一起的整田,到時我看着滿意,自有着獎賞。」
說着又將一塊碎銀拋了過去:「這是二兩銀子,是你這次酬勞,你給我辦事,我必不會虧你。」
陳員大喜,接了銀子,低着頭對着裴子云說:「敢不為公子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