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識破 (5K,大章求粉紅票)(1 / 1)
王毅興吐了一通,舒服些了,才坐回位置上,跟周懷禮繼續推杯換盞。
兩人又吃了幾杯,周懷禮才狀若無意地問道:「……我聽說當初在我外祖吳國公府縱火的人抓到了,毅興,你可知道是誰抓的?簡直太厲害了!我外祖懸賞了那麼久的銀子,都沒有人抓到!這一次抓到了,那些賞金可是不少呢!」
王毅興愕然地看了周懷禮一眼,「啊?什麼時候抓到的?我一點風聲都沒有聽見啊?」
「沒有抓到?不會吧?!我難道被人騙了?!」周懷禮恍然大悟,用拳頭使勁兒捶着自己的頭,「瞧我這直腸子,笨腦殼,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唉,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啊?!」
王毅興笑着搖搖頭,醉醺醺地伸出一根手指頭搖了搖,「懷禮,你是小事精明,大事糊塗!以後可得學着點兒!我跟你說,聖上正在挑選鎮國大將軍的人選,你要這樣糊塗,我可沒法幫你說好話……」
周懷禮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他不動聲色靠近王毅興,低聲道:「毅興,這話可當真?」
「我騙你做甚?」王毅興舉着酒杯在周懷禮面前晃了晃,「其實已經跟兵部尚書議了有一陣子了,聖上遲遲拿不定主意……」
周承宗死後,周懷軒很快就接任了神將一職,成為神將府一系的統帥。他以前擔任的鎮國大將軍一職,當然就卸任了。
鎮國大將軍是朝廷一系的軍職,跟神將府一系算是兩派人馬
周懷禮見神將一職他是徹底沒有了希望,就將目光放到了鎮國大將軍一職上面。
他身上的驃騎大將軍一職,本來是一品,跟鎮國大將軍並列,但是因他的身世問題,被蔣四娘的爹娘將侯爺和曹大奶奶去宮裏告了一狀,就被降了一級,成了雞肋般的二品。
「……毅興,這個忙你一定得幫。」周懷禮絮絮叨叨跟王毅興說了很多好話,「……總之,只要我做上鎮國大將軍的位置,你就永遠不用擔心你的宰相位置會被人取代!」
王毅興笑着搖搖頭,道:「這我倒不擔心。我是聖上的小舅子。只要聖上在位一天,我的位置就是穩穩噹噹。」
一口回絕了周懷禮許諾的好處。
周懷禮見王毅興喝醉了,還能這樣口齒伶俐,只好訕訕地道:「那倒是……」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論戰功,論資歷,論家世,這大夏上下,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你去。只要吳老爺子也支持你,這個位置八成就是你的。」王毅興借着醉意,笑嘻嘻地給周懷禮畫了個大餅。
周懷禮「嗯」了一聲,下了決心,道:「我曉得了,那就勞煩毅興多費心了。」
兩人又吃了一通,到了月上三竿的時候才離開太白樓。
……
夜雖然深了,蔣四娘卻還沒有睡,一個人坐在床上,借着床頭的琉璃宮燈看書。
「還沒睡呢?」周懷禮帶着一身酒氣走了進來。
蔣四娘用手捂着鼻子道:「你去哪兒了?喝成這樣。」
周懷禮呵呵笑道:「跟王相去太白樓吃酒去了。」說完馬上又道:「就我跟他兩個人吃酒,沒有叫歌女,也沒有叫舞姬陪酒。」
蔣四娘抿嘴笑了笑,道:「誰問你這個了?——去,快去洗漱吧。」
周懷禮笑着進了浴房。
收拾好了出來,周懷禮一邊擦頭髮,一邊問蔣四娘:「母親這幾天怎樣了?聽說一直悶在屋裏不出來,吃不下飯。」
蔣四娘搖搖頭,「我這些天一直臥床保胎,沒有去母親那裏。」
周懷禮擦頭髮的手慢了下來,他頓了頓,還是道:「……那你現在好些了嗎?」
「好多了。」蔣四娘笑着摸了摸肚子,「今天郎中來過,說孩子好着呢。——總算是保住了。」
「那就好。」周懷禮鬆了一口氣,坐到床邊,伸手摸了摸蔣四娘微微隆起來的肚子,「這孩子福大命大,一定非同凡響。」
這話每個快要做母親的女人都愛聽。
蔣四娘也不例外,她笑彎了眼睛。
周懷禮跟着笑了笑,又道:「不過,母親那邊你也當去看一看。雖然母親心疼你,讓你別去請安,但是我們做兒女的,不去也不好。」
蔣四娘收了笑容,「哦」了一聲,低頭道:「我明天就去。」
周懷禮點點頭,「明天後天都使得,別真的十天半個月也不去,那也太托大了。你是世家女,最是講孝道,比大堂嫂強多了。」
蔣四娘嫣然一笑,斜睨周懷禮一眼,用手捋捋耳邊的秀髮,道:「你怎麼又扯到大堂嫂身上去了?」
周懷禮撫了撫她的面頰,笑道:「在我眼裏,你比她強百倍。四娘,我一定會努力,以後讓你比她更加尊貴!」
蔣四娘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別過頭,用手背拭了淚,哽咽着道:「你只要對我一心一意,我不在乎那些虛名聲。」
「這你放心。」周懷禮點點頭,「不過,實惠要,虛名聲也要。我們家四娘這樣好,為什麼不要?」
一席話哄得蔣四娘心花怒放,覺得身子都好多了,她主動說:「我明日就去給母親請安。」
周懷禮笑着道:「母親最近胃口不好,你燉點湯水送過去給母親開胃,也是我們的一番心意。」
蔣四娘忙點頭,道:「我在家的時候也學過煲湯,明兒就親自挑選食材。」
「你不用親自動手,你累壞了我可要心疼的。」周懷禮握住蔣四娘的手,放到手邊親了親,「讓下人做就行了,你千萬別累着。燉好湯,你再給母親送去就行了。」
蔣四娘心裏更加高興,忙道:「沒事,我不累,我……」
「好了,我知道你孝順,但是你現在有孕在身,不能太過勞累,就聽我的,讓下人燉,你在旁邊指導一下就可以了。」周懷禮說着,掀開薄被上了床,和蔣四娘一起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懷禮就起身去衙門了。
蔣四娘想起周懷禮昨日的話,興致勃勃起身,梳洗之後,去小廚房盯着婆子煲湯。
她開了單子,讓她們去拿食材,然後按照她說的方法去做。
蔣四娘覺得累了,就回房去等,結果一直快到傍晚的時候,婆子才來回報,說湯煲好了。
蔣四娘忙命婆子盛到湯盆,放到食盒裏,拎着去見吳三奶奶。
吳三奶奶還沒有吃晚飯,一個人坐在裏屋出神。
蔣四娘見屋裏都是丫鬟婆子擠得滿滿當當,禁不住笑了,道:「這是在做什麼?還不出去?都擠在這裏做什麼?」
屋裏的丫鬟婆子見將軍夫人發話,才躬身出去了。
蔣四娘進到裏屋,對吳三奶奶斂衽行禮,道:「母親,您可大安了?」
吳三奶奶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幸虧你來了,不然我要被這些丫鬟婆子煩死。」
蔣四娘也很驚訝,道:「母親這裏的人是挺多……」說完又覺得自己莽撞。
婆母這裏服侍的人多,不正說明他們孝順嗎?要她多什麼嘴……
吳三奶奶卻搖搖頭,似笑非笑地道:「多得不通情理。哪裏像是在服侍我,簡直像是在監視我。」
「母親可別這麼說!懷禮沒這個意思!」蔣四娘趕緊寬吳三奶奶的心,「都是擔心母親沒人使喚。」一邊說,一邊將自己帶來的湯盆放到吳三奶奶面前。
「母親,聽說您近來胃口不太好。這是我在娘家學做的開胃湯,您嘗嘗?」蔣四娘拿了銀調羹過來,放到清澈的醃篤鮮里。
吳三奶奶聞到那鮮甜的味道,深吸一口氣,道:「確實不錯。你們蔣家也有些拿得出手的菜啊。」
「母親謬讚了,這是江南春季家家都做的,放了春筍、鮮肉和火腿,單靠火腿吊味道。我小時候胃口不好,我娘就命小廚房給我做這個湯,我吃了湯,連飯都不用吃了。」蔣四娘給自己也盛了一小碗,陪着吳三奶奶吃。
吳三奶奶點點頭,伸手拿起銀調羹,在湯碗裏攪了攪,笑道:「還是姑娘貼心啊。我三個兒子,就想不到這些。」
她的兩個親生的兒子,前些日子,已經送出去念書了,她給周老爺子送了封信,希望他能照應這兩個孩子。
蔣四娘聽吳三奶奶的口氣,還是把周懷禮當親生兒子待,忙道:「母親您可別這麼說。說句不好意思的話,這湯還是懷禮囑咐我給母親做的。您兒子個個都孝順呢!」
吳三奶奶一調羹湯正要送到嘴邊,聽說是周懷禮讓蔣四娘給做的,吳三奶奶的手不知不覺停住了。
她「哦」了一聲,看了蔣四娘一眼,道:「是懷禮特意囑咐你給我做的湯?」
蔣四娘點點頭,「母親可別去問懷禮,他會害臊的。」
吳三奶奶笑了笑,對蔣四娘道:「這湯不錯,你別喝了,都給我吧。」說着,把蔣四娘剛才給她自己舀的湯都倒到自己碗裏。
蔣四娘笑道:「母親喜歡吃?以後我天天給您做!」
吳三奶奶「嗯」了一聲,道:「你回去吧。我喝了湯,想一個人靜靜。」
蔣四娘忙站起來道:「那就不打擾母親了。」
吳三奶奶目送着蔣四娘一行人出了屋子,再看看那湯,已經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她想了想,見屋裏沒有別人,下人都在外屋的迴廊下站着,便起身將那湯倒進了窗台上剛抽出嫩箭的幾盆蘭花里。
如是幾天,蔣四娘每天都來送湯,吳三奶奶一點都沒有喝,盡數倒進了蘭花盆裏。
那蘭花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黃下去。
吳三奶奶坐在窗台前,看着那幾盆變得枯黃的蘭花,微微地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自己住的屋子,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留戀。
她將自己的面具拿在手裏把玩,暗暗下了決心。
……
這一天晚上,吳三奶奶睡了沒多久,突然感到有人來到她的床邊。
吳三奶奶連忙屏息凝氣,一動不動,只微微睜開一隻眼,看是誰在床邊。
結果她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床前,那人臉上蒙着黑布,看不清樣貌。
但是不用看臉,吳三奶奶就能看出來這人是誰。
她微微一笑,睜眼道:「是懷禮嗎?」聲音十分虛弱,像是生了重病的樣子。
那人渾身一震,下意識伸出一隻鐵鉗般的手,扼住了吳三奶奶的咽喉。
「咳咳,你放手……」吳三奶奶用力掙了兩下,卻又掙不開的樣子。
那人見吳三奶奶已經沒有力氣了,才緩緩鬆開手。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吳三奶奶揉着自己的喉嚨,又咳嗽兩聲。
那人看着她,沒有說話,如同泥塑木雕一樣。
「雖然我不是你的親娘,但是我養了你這麼大,你難道一點感情都沒有?」吳三奶奶極是失望,聲音更加虛弱,「你給我吃了什麼東西?為什麼我動都動不了了?」
聽見吳三奶奶這樣說,那人還是狐疑看着她,並不動彈。
吳三奶奶又是難過,又是悔恨,還有無限失望湧上心頭,她閉了閉眼,冷笑一聲,道:「你給我下了毒不說,還擔心我死不了,今日特意來送我最後一程,是吧?」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全身的戒備又鬆懈幾分。
吳三奶奶睜開眼,看着那人道:「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哪裏礙着你了?!」
那人這時才緩緩拉下蒙面的黑巾,在吳三奶奶床前跪了下來。——正是周懷禮。
「真的是你!」吳三奶奶又急又氣,「你就這麼容不下我?!」
「母親,您別怪我。我也是不得已……」周懷禮已經篤定吳三奶奶活不了了,心裏也很難受。
不管怎麼樣,吳三奶奶一直把他當親生兒子,他也把吳三奶奶當親生母親,一起過了這麼多年。
這麼多年的母子感情,不說說舍就能舍下的。
但是,吳三奶奶像是知道了當年的事,周懷禮不敢冒險……
「不得已?你有什麼不得已?」吳三奶奶冷聲問道。
「……表妹的事,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吳家,可是,我也是沒法子。」這件事在周懷禮心裏積壓了這麼多年,他終於忍不住了,一口氣說了出來。
「你是擔心我把你殺你表妹的事說出去?所以你對我下毒手?!」吳三奶奶看着周懷禮,嘴角帶着一絲譏嘲,淡淡說道。
周懷禮深深低着頭,不敢言語。
他實在是擔心這件事被吳老爺子知道了,他就徹底完蛋了……
雖然吳三奶奶對他很好,但是,他不能冒險。
「母親,我對不起您……」
「你確實對不起我。」吳三奶奶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看着周懷禮,淡然道:「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伏在娟兒臥房外面的橫樑上,親眼看着你一刀捅到她胸口!還看見你挖了她的重瞳!」
周懷禮猛地用手捂住臉,發出一聲如同野獸般受傷的嘶吼!
「……敢教你知曉,我不僅看着你殺娟兒,我為了幫你掩護,還去明瑟院放了一把火。」吳三奶奶笑得越發諷刺,「回來之後,看你走得太匆忙,留下太多的痕跡,我又仔細幫你收尾,在娟兒胸口又補了一刀,再加了一張字條。」
就是那張「重瞳失、聖人隱、風雲變、神將興」的字條,將矛頭直接指向了神將府!
周懷禮猛地放開手,抬頭瞪着吳三奶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他想錯了?吳三奶奶原來是幫他的,不是要害他?!
「你看你多蠢?總是想着要得到一切好處,半點虧都不肯吃。連我你都不放過!——如果我想告發你,當初早就跟人說了,哪裏還幫你收尾?!」吳三奶奶仰頭笑了一聲,竟然從床上走了下來。
周懷禮像是見了鬼一樣,「你沒有中毒?!」
「想毒我,你還嫰點兒。別忘了,你是我養大的。你想的什麼,我一清二楚。從你讓四娘專門給我送湯水開始,我就知道,你容不下我了。我只是一直很不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直到你今天親口說了,我才明白。」吳三奶奶淡笑着搖頭,「聰明反被聰明誤,就是說的你這種人!」
吳三奶奶說完,將手一揚,一隻牛毛細針直射而出,往周懷禮胸口扎去!
只是出手的時候,吳三奶奶到底有些心神恍惚,手略微偏了偏,那針就沒有扎到周懷禮心臟上,而是在心臟旁邊的地方。
這麼近的距離,周懷禮根本躲都沒有處躲。
他兩眼一翻白,已經仰頭倒在地上。
吳三奶奶冷冷看了他一眼,去屏風後面拿起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包袱背在背上,又緩緩將自己的紫色面具戴在臉上。
從今而後,她就是紫七,吳雲姬已經死了。
她一腳飛出,將暈死過去的周懷禮從窗口踹了出去,扔到院子裏。
然後從身上拿出火摺子,迎風一甩,點燃了火摺子,扔到她的床上。
火摺子燎上帳簾,一下子燃成了熊熊大火!
吳三奶奶跟着從窗口飛出,漠然回頭看了一眼,見她的屋子已經燒成一片火海,而那些丫鬟婆子已經逃了出來,整個將軍府亂成一片,到處都在叫喊「走水了!走水了!」
紫七飛身上了屋頂,騰身幾個縱躍,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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