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醒來已為異時人(下)(1 / 1)
彥玉並不知道自己吃頓肉,竟能帶給他人利益,只是提心弔膽地過了一天,見柳嬤嬤並沒什麼異象,試探性地提出要找自己的鞭子。
原本淡定的柳嬤嬤表情有幾分僵硬,似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彥玉這麼一提也不過是降低人的警惕性罷了,畢竟作為標誌性的物件,這鞭子可是一個最佳身份證明道具。若是她一直不提,想來也會有人懷疑吧。
此時提出,時間是否掐准不得而知,但能起到排疑的作用是一定的。
有時候彥玉都會覺得自己會不會太過小心了,可奈何前主有那麼彪悍的形象,若突然乖巧懂事,會沒人覺得奇怪?
最終,柳嬤嬤還是將鎖着的柜子打開,拿出一個方盒抱在懷中。頓了片刻,才放在桌上,用手按着蓋說道:「小姐答應嬤嬤一件事,嬤嬤再給你。」
見她一臉嚴肅,彥玉鄭重其事地點頭,猜她是叮囑自己不要使用暴力。
柳嬤嬤蹙起的眉心依然沒有鬆開,語重心長地說道:「玩可以,但別傷着自己。」
這話聽得彥玉險些下巴脫臼,她、她沒聽錯吧?
拍了拍蓋子,柳嬤嬤說道:「知道了麼?」
彥玉愣了一下點點頭,心裏亂成一團,她哪裏會用什麼鞭子。原本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有了漏洞,真是出乎意料。
她在心底吶喊:嬤嬤,你的節操呢?阻止暴力才是正道啊!
如同慢動作一般,柳嬤嬤打開盒子,露出裏面安靜躺着的金鞭。
只是一眼,彥玉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伸手取了出來。
長度適中的銀柄鑲着一粒藍寶石,柔軟的鞭繩泛着金光,大小如玩具一般,可分量卻是不輕。彥玉拿在手中把玩,心想這前主的暴戾想必是被縱容的,不然一個孩子從哪弄來這麼精緻貴重的一條鞭子?
活動了一下手腕,彥玉想試試這鞭是否只是金玉其外。
「啪」地一聲如鞭炮炸響,紅霞嚇得捂住了耳朵,忍不住尖叫出聲,就連向來沉穩的翠荷都咬着下唇打了個哆嗦。
彥玉暗惱自己不顧她們就這麼練手,看她們嚇得不輕,又不知該如何安慰。
「下去吧。」柳嬤嬤眼神頗為無奈。
紅霞和翠荷行了禮退下,跨門檻時紅霞還被絆住,所幸有翠荷扶着才沒摔倒。
彥玉心裏自責,把金鞭扔開,一屁股坐在床上。
柳嬤嬤只當她是找不到感覺了,走近撿起金鞭說道:「姑娘是太久沒拿才生疏了,多練練就好。」說着又把金鞭收到了盒中。
來不及感慨嬤嬤的偉大,彥玉的心又是一緊,是啊,自己連綢帶都沒揮舞過,外行人都能看出來不對勁,又是一個疏忽啊!
聽說彥玉又拿起了鞭子,原本還會偶爾串門的年畫娃娃彥滄也不來了。這事自然也少不了彥仲傑一頓呵斥,作為和事老的穆妙珊勸道:「姑娘家拿着鞭子是不好看,不過好歹學了一份武藝在身,出門在外也有個保障啊。」
「她這三腳貓的段子算什麼武藝?」饒是穆妙珊提前表現出跟他統一戰線,彥仲傑依然怒火熊熊,「有她老子我在,到哪不是保障?」
這話粗理不粗,若不是位高權重,又有誰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彥玉聽着彥仲傑的咆哮,伸手擦去臉上的一粒唾沫星子,繼續受訓。
難得彥玉沒有頂嘴,一屋子的人都如繃緊的弦,生怕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穆妙珊焦急地對彥玉使眼色,顯然是要她乖乖認錯的。
認錯可不是前主的風格,彥玉打算繼續沉默是金,用小拇指掏了掏嗡嗡響的耳朵。
看到這個姿勢,彥仲傑只當她是不耐煩,當即把手舉高,一巴掌就要拍下。
彥玉嚇得忙往柳嬤嬤身後竄,想了想又跳到穆妙珊身後,敏捷的動作跟個猴兒似得。
穆妙珊回身護住彥玉,對彥仲傑說道:「老爺,玉兒可是您和夫人的親生女,您捨得下手麼?」
彥玉小心地探出腦袋,瞅着彥仲傑,見他神情微變,高舉的手掌發抖,知道這頓打是逃過了,不由心裏鬆了口氣。
「孩子還小,大了就聽話了,若是打壞了,心疼的不還是老爺您?」穆妙珊給彥仲傑了台階,自然他也就這麼放下了手。
彥玉烏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彥仲傑本要脫口而出的狠話又咽了回去,「自己好好思量着,再過一月,就給你請先生來,這次可不許再耍花招。」
能讀書,彥玉沒異議,就是不知道自己連基礎都沒有能聽懂麼。若一問三不知,豈不又得氣得彥父火冒三丈。
愁啊愁,這學也不是,不學也不是,彥玉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穆妙珊緊緊抱着彥玉,替她回了話,待彥仲傑平靜些許,這才提出讓他回屋。
想不到光是要個鞭子都鬧出這麼大的事,彥玉只覺得自己心臟跳動就沒規律過。難怪前主那麼暴躁了,攤上這樣的爹,玩鞭子那完全都是文藝范兒啊。彥玉甚至有些慶幸玩的只是鞭子,要讓她左青龍右白虎,單手耍大刀,那才叫生不如死。
這麼一鬧倒並沒有影響彥玉的好食慾,照例她要了一個葷菜。
東廚每個人臉上都綻開了笑,翠荷垂手而立,表情淡淡,眼底閃過一絲不屑。老爺都氣成這樣了,還指望有賞錢?
柳嬤嬤見彥玉胃口大開,生怕她是化悲憤為食慾,滿臉憂愁,直說:「慢點吃,別噎着。」
正吃着,外面就有婆子來請柳嬤嬤,說是二夫人有話要問。
柳嬤嬤早已料到,從容不定地起身,吩咐紅霞翠荷進屋伺候。看柳嬤嬤神色凝重,彥玉猜到她去是受訓的,畢竟交出鞭子的就是她,可彥玉又不想與穆妙珊正面起衝突,只有眼睜睜看着柳嬤嬤跟那婆子走了。
待二人走出院門,彥玉又追了上去,問道:「嬤嬤,你要去哪?」
「二夫人找柳嬤嬤有事相談。」成婆子低眉順眼地說道。
彥玉聽了更加確定她是去挨罵的,追根究底也是因為她,這讓她怎麼忍心?索性拉住柳嬤嬤的手,對着那婆子說道:「姨娘明日不是還會來,有什麼事到這來說吧。」
成婆子面上有些難為,直到彥玉叉腰擺出架勢,這才無奈地說道:「奴婢知道了。」
看着拉自己的小手,柳嬤嬤眼睛有些濕潤,等成婆子離開才說道:「只是問個話,去去也無妨。」
彥玉沒為自己的行為多做解釋,拉着她進了屋。
那一頭,成婆子把彥玉中途插一腳的事說完,偷偷打量穆妙珊的表情。
穆妙珊聽完,也不覺意外。
此時她身着裏衣,披散開長發,手捧書卷斜倚在床頭,顯然是壓根沒打算見人的。翻了一頁書,她才對珠簾外的成婆子說道:「退下吧。」
立在床邊丫鬟夏蕊捧茶說道:「夫人,姑娘這是明擺着跟你過不去呢。」
「胡說什麼?」穆妙珊懶洋洋地端起茶盞,吹了吹上面的茶末,「玉兒身子才好,跟老爺置氣心裏自然不舒服,且由着她吧。柳思真跟她畢竟這麼多年主僕,自然要顧着情誼。」
「夫人你就是心太善了。」夏蕊嘟了嘟嘴。
一旁的春鈴淺笑:「夫人你的確是太善良了,把夏蕊這丫頭慣成這樣。」
穆妙珊笑着搖了搖頭,又拿起了手中的書,屋子裏的嬉笑聲歸於平靜。看了一會兒書,她吩咐道:「老爺最近火重,吩咐東廚燉盅燕窩銀耳羹送過去。玉兒體虛,做道黃芪蒸鵪鶉給她補補。」
「是。」夏蕊揭開帘子去傳話,留下的春鈴這才說道,「夫人,小姐若是不領情豈不掃了你的面子?」
「一道菜而已,哪有那麼嚴重。」
春鈴壓着聲:「可小姐不是不吃肉麼?」
穆妙珊嗯了一聲,又說:「既然這兩日開始吃了,想必還會繼續。至於東廚那邊,再給兩次賞錢就行,也別讓她們甜頭一次吃到飽。」
聽懂的春鈴垂首說是,安靜地走到一邊添香。
過了半個時辰,夏蕊才跟着彥仲傑回來。
穆妙珊忙從床上坐起,面上帶着真切的欣喜。
彥仲傑伸手按在她肩上:「可是我擾了你?」
「老爺這說的是哪的話。」穆妙珊還是站起身,接過濕帕親自為彥仲傑擦手,見他看向桌上攤開的白紙解釋道,「滄兒今天嚷着要學寫字,胡亂畫兩筆罷了。」
沉吟一聲,彥仲傑眉頭又皺起來,長嘆一口氣:「玉兒還及不上弟弟有上進心,哎!」
「孩子都是教大的,老爺別這麼費神,你看玉兒最近不是乖巧了許多?」
「若真乖巧,怎的又把鞭子拿了出來,說到底還是死性不改。」說着,彥仲傑擺擺手,「不提也罷。」
聽到父親來了,彥滄歡快地從隔間跑過來,撲到彥仲傑腿上甜甜地叫道:「爹爹。」
彥仲傑伸出雙臂將他抱起,表情不由柔和許多:「滄兒今日學字了?」
彥滄點點頭,自豪地指着桌上的紙說道:「那些都是滄兒寫的,姨娘還誇我聰明,一學就會。爹爹,你說我寫的怎麼樣?」
抱着彥滄走到桌前,彥仲傑拿起紙,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體,言不由衷地夸道:「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