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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可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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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郭貢沖陣的時候,後方的郭默看得非常清楚。

    他仔細問了幾遍此前被擊散的潰兵,問清正是這人殺了老田。

    於是,他將金鼓交給了軍副,然後帶着自己的百人扈兵順着各陣之間的細縫沖了過去。

    在路上,有些豹韜軍吏士認出了郭默,紛紛高呼。

    這實際上使得郭默偷襲的戰術化為破影,於是郭默索性大大方方的舉着鐵矛,在萬眾矚目中奔行。

    而那邊,郭貢手裏的雙刃短斧已經砍破了斧口,他換上了扈兵攜帶的鐵矛,一聲怒吼,連刺數人。

    果然,當他們撤回本陣的時候,谷門上,一眾漢室公卿鴉雀無聲,要不是他們都坐在步輦、胡床上,甚至都要出醜。

    是呀,真的太可憐了,一日內被自家大帥賣了兩次。

    在無數公卿袍澤的眼裏,為了苟活而向敵軍棄械投降,這當然是一件屈辱的事情,可是誰讓你們不開城門?

    翌日,天光破曉。

    但又如何?殺的就是悍將!

    於是他也帶着自己的鐵甲兵殺了過來。

    今日真是郭默的好日子呀!

    有些人走着走着,突然嚎啕大哭。

    說完,他就下令讓自己所屬京畿兵向着下方的漢兵拋射箭矢。

    他對自己外甥王憲感嘆:

    本來三千漢軍就是佈置的鋒矢陣,北面厚,南面薄。

    就在朱儁左右為難的時候,城下的潰軍也看到了他們的大帥,於是各色鄉音紛紛喊着:

    這個時候,原先郭默佈置在這條線上的突騎算是開工了。本來他們是要防備和牽制京都內的敵軍出城支援漢兵。

    沒人會自縛手腳和你玩什麼君子的遊戲,那已經是前古時代的落後玩意了。

    但沒有人應承他們。

    下方哀嚎遍野,完全不相信自家袍澤會將箭矢對準自己,死不瞑目。

    人群中,郭默也在呲着牙花,他自認為治軍很嚴了,但和朱儁一比,自己真的是差了遠了。

    其實朱儁也沉默了,他也不敢開門。

    但已經來不及了,西北面掀起了一道巨大的煙塵,並向着他們急速捲來。

    為何會有這等具裝甲騎?又為何這具裝甲騎是屬於泰山軍一方的?

    這個時候他們將目光看向了朱儁,但令人疑惑的是,剛剛還擔憂子弟兵生死的朱儁,這會卻沉默了。

    但下面的這些人可都是他朱儁的舊部啊!是與他在崤函有生死之情的子弟啊!

    他們也正是在自己的命令下出城作戰的,難道他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死嗎?

    此刻,各營吏士紛紛散開了編制,開始捕拿俘口。

    今日,無戰事。

    「大帥,我是京畿人,這個惡人就由我來做。」

    很遺憾,泰山軍只能救附近的人,對於已經衝進跑馬道後面的漢軍,愛莫能助。

    但這就是真實的戰場,一切都為了最後一個結果,那就是贏。

    沒有人能站在衝擊的戰馬前,更不用說這戰馬還渾身包裹着馬鎧。

    他們至今還不相信,城上的會射殺自己的袍澤。

    於是,在場的人都懂了。

    郭貢停下腳步,疑惑的看着西北方,陡然,他臉色大變,隨後用最大的聲量呼喊:

    太血腥了,太殘暴了。

    泰山軍在有了足夠的戰場空間後,開始將各部轉移,分別移動到了對應的防線,終於對京都完成了完整的包圍。

    一旦明白這種可能,這些劫後餘生的漢兵竟然莫名其妙對泰山軍有了某種感激。

    只留下王憲氣得一腳踢開了石子,垮着臉去交代俘口的事情了。

    一開始只有最外圍的漢兵半信半疑的投降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變故發生了。

    是敵是友,真的是變化無常。

    而此時城樓上,看到漢軍大面積投降時,公卿們坐不住了,紛紛讓朱儁下令對城下漢軍進行射殺。

    一場黑暗與光明的交結在這裏默默隱喻着。

    王憲說完這話,郭默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就聽自己舅舅罵道:

    「不是和你說了不要衝那麼猛嗎?你要是死在這裏,我怎麼和媽交代?今日你也出了風頭了,後面戰事你就留在營內洗馬吧。」

    這個時候,具裝甲騎反倒無用了。

    他們不需要繩索,自己排着隊隨着泰山軍撤離了谷門外,他們不想再留在這裏,不敢看城下那些死不瞑目的袍澤。

    原先緊閉着的長樂觀忽然打開了壁門,然後一個白衣白袍的將佐舉着印綬符節跪在了壁門口。

    這一次,俘虜非常老實,一點牴觸都沒有。

    所以當北面開始潰退的時候,這個雪球的滾動直接加速起來,沒一會,全線開始崩潰。

    「結陣!」

    而一直有不夜城之稱的天上京都,這一夜卻黯淡無光,彷佛這一刻,光與暗發生了轉移。

    他雙手扒着城垛,看着子弟們的哀嚎,終於鬆動。

    但顯然,校尉是高看了那些漢兵了。

    一聲轟然的撞擊,接着是片刻的混亂和哀嚎,最後煙塵再起,等這煙塵再落幕的時候,地上只留下數百具殘碎的屍體。

    他們更心驚的是,如果剛剛他們跑得再快一點,那被射死的會不會就有他們。

    如是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將朱儁的心喊得越發亂了。

    於是,一場奇怪的場面出現在了谷門城下。

    而戰場上,數千具屍體就這樣堆積在道野上,只有少部分的泰山軍民夫在為他們收屍。

    但很快越來越多的漢軍吏士們發現,泰山軍竟然說到做到。

    他們這些人之前也是有着武功的善戰之士,但這一刻他們非常卑微。

    混亂的潰兵中,百人具裝甲騎反卷着這些人去衝擊後方的陣線。

    三月二十二日這一戰,隨着泰山軍拿下洛北的最後一座壁壘,長樂觀,終於落下了帷幕。


    但現在,城樓下的是一支潰兵。

    後方的漢軍也想努力,但奈何鋼鐵和馬力,終究要比精神更有力,於是在一些堅守的漢軍在被撞飛後,剩下的也加入了潰兵的潮流,向着後方潰逃。

    在他們的眼裏,就是不過百人的具裝甲騎就將一支多達三千銳兵的營頭給碾碎,這等威力,簡直就是噩夢。

    「大帥,你要棄了我等嗎?」

    「大帥,在新安之戰,咱給您牽過馬,隨你的旗幟死戰過!」

    夕陽下,諸營押着俘虜,荷甲而歸。在營地內,早有香碰碰的飯菜準備好,以犒勞這些奮戰的勇士。

    如果城樓下的是一支編制完整的軍隊,縱然公卿們再反對,他也會開門接受他們。

    「大帥,看看我們吧!」

    說完,郭默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對於豹韜軍的吏士們來說,追亡逐北的快樂才真正的開始。

    但就在他和郭默要撞上的時候,郭默突然帶着扈兵猛然轉了一個彎,然後向着戰場外圍撤退,而且還越跑越快。

    潰兵雖然也是兵,但說實話已經算不得是人了,他們就是一群野獸。已經被恐懼佔據心頭的他們,只會一窩蜂的湧入城門。

    但依舊有大量的亂兵湧入到了谷城門外,將門外的跑馬道擠得接踵摩肩。

    大帥說了,要給那些漢室公卿們一個小小的震撼。

    於是,潰散再不能止。

    一開始所有漢將都愣住了,壓根不理解這是什麼操作?

    在袍澤們面前射殺袍澤,這是怕軍心崩潰的還不夠充分嗎?

    看押他們的泰山軍也沉默了,對於這些漢兵也有了某種可憐。

    剛剛具裝甲騎衝擊的殘暴,但實際上並沒有殺多少人,了不得數百。所以多達兩千多人的漢兵紛紛散了陣型,開始向着後方的都城狂奔。

    伴隨着煙塵下的是一隊騎兵,他們人馬具裝,雖然只有百騎,卻有無可匹敵之勢。

    城頭上的漢兵依舊佔據着高度優勢,可以制動敵軍於跑馬道外。

    到時候,別說真正能入城的不會有多少,就是這谷門也別想着再閉上了。

    終於輪到他們了。

    夕陽的最後一絲光亮很快就被黑暗吞噬。

    漫天的咒罵混着慘叫哀嚎,直到最後一個漢兵倒在自家人的箭矢下才結束。

    此刻,具裝甲騎給這些漢室公卿們帶來的衝擊,讓他們終生難忘。

    整個戰事,他們就一直作為看客。

    這會,他也看到了奔行過來的郭默,看那將行走如虎的樣子,他就意識到這是一員悍將。

    「這朱儁也是個狠人了,我聽說他在汝南,光黃巾軍就殺了十幾萬。但他對降兵狠也就算了,對自己人也這麼狠,真不是個東西。」

    其實這一切的邏輯很簡單,既然這些漢兵救不回來了,那也別想着被泰山軍拉攏過去。

    「偽朝已棄爾等,莫要執迷不悟,棄械投降,寬大處理。」

    但就在這個時候,泰山軍逼近了過來,對於這些人,他們並沒有舉起屠刀,而是紛紛高喊:

    此時,郭貢放棄在外線佈置步槊手的行為給漢軍帶來了噩夢。

    這些從崤函戰場上殺出來的勁旅,最後還是敗在了一支突然出現在戰場的甲騎。你可以說這不公平,是泰山軍從後方調兵,還斬首了他們的主將。

    而王憲則鄙視道:

    「什麼狠人?我看就是孬!他拿刀的時候視人命如無物,等後面我架着他刀在他脖子上時,我看他會不會視自己命如無物!」

    臨走前,他們專門沿着谷門外行走,將自己的赫赫武風盡情展現給城樓上的公卿們。

    這些本是漢家精銳的士伍,這一刻齊齊的垂下了腦袋,在長發遮掩下的雙眼,是那麼的黯淡無光。

    郭貢疑惑了,奔行的速度也慢了下來,他納悶看着郭默的孬樣,忽然他感覺大地抖動了一下。

    城頭上的公卿們對朱儁下了死令,斷不可開城門放亂兵入城。

    內里,漢軍在屠殺着自家袍澤,外邊,泰山軍卻在拯救着剛剛與他們對陣沙場的敵人。

    面對已經完全崩潰的漢軍,百人具裝甲騎的騎將哼了一聲,然後帶着這支重騎撤離了戰場。

    因為沒有步槊手制動,泰山軍的具裝甲騎非常順利的就碾入了漢軍的陣線里,他們就如同一抹燒得發藍的尖刀,一下就刺入了脂肪。

    他們就靜靜的看着漢軍屠殺着自己人。

    它是那麼的絲滑。

    三月二十五日,天放晴,諸軍為濕濘的戰場鋪上稻草,平整道路,竟日無戰事。

    「大帥,快開城門!」

    於是,大面積的投降開始了。

    三月二十四日,天降暴雨,諸軍留於營內休整,保養兵刃弓弦。

    他們百騎連成一片,人人平舉着馬槊,彷佛一道移動的城牆,向着郭貢他們排陣而進。

    很遺憾,因為在敵境作戰,泰山軍並沒有足夠的民夫隊伍來收拾這些漢軍屍體,這一夜註定有很多人的屍體要淪為野獸的口糧。

    也許是人從遠古狩獵時帶來的記憶,背對自己奔跑的東西總能激發起男人的追逐欲。

    太慘!

    泰山軍這邊,北邙山下是無數燈火,將這裏映照的猶如白晝,時不時還能聽聞各營唱響的勝利歌謠。

    至於郭貢在哪裏?也許是這裏,也許是那裏,也可能永遠和泥土混在了一起。

    在這些突騎的奮力追擊下,潰退的漢兵至少有一半被攔截了下來。

    因為編制在,組織度就在。縱然有敵軍在後面追擊,依舊可以各部循環殿後,依次入城。

    長樂觀,投降了。

    漢軍全線崩潰了,具裝甲騎也撤離了戰場,但戰事還沒有結束。

    在這艱難的時刻,鄭泰站了出來,他對朱儁道:

    這百人具裝甲騎在不緊不慢的橫掃了郭貢一隊人後,依舊不停,繼續向着前方的漢軍陣線衝去。

    王憲不服氣,正要回嘴,但郭默不理他,帶着扈兵撤了。

    他們不斷向城頭呼喊,渴求城內將谷門打開。

    他們先看着前頭打得火熱,之後又熱血澎湃的看着軍中強絕的具裝甲騎橫掃戰場,直到現在,漢軍全線崩潰。

    可是道理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但

    三月二十六日,勞累一日的泰山軍,繼續休息。

    三月二十八日,天大熱,濕濘的戰場也被曬得干硬,營地內的工匠們也打造好了發石車,連續五日的停戰早已將泰山軍諸軍的士氣磨礪的鋒芒畢露。

    於是,這一日,宜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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