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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章:宣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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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泰山軍的金頂大帳內,張沖面無表情的坐在蓆子上,兩側是十四名軍主,他們就是這一次洛水決戰的各軍主將,此刻都怒目的盯着場上的一人。

    這人就是剛剛奉袁紹命前來辛評。

    辛評已經算是老使者了,袁紹創業過程中最危險最重要的外事訪問都是他去的。如袁紹這樣的人用人就是這樣,你越是勝任某件高危事,你就越會被頻繁委任。

    此時,大帳中,面對一眾泰山軍虎狼將,辛評昂首不屈,緩緩唱道:

    「,近者奉漢伐罪,旌麾北向,群醜束手。今我擁兵十萬,方與張王會獵於京都,定誰家天下。」

    辛評唱此,將目光看向了人群中荀攸、郭圖,眼神中閃過一絲變化,然後對着上首垂手的張沖,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張賊,我主念及體面,稱你為一聲張王,但在評心中,你屬實為亂漢之賊,更是我儒道法統之道賊。」

    說到這裏,辛評眼神流露出了一絲複雜,他低沉道:

    「天下本不應該有你這樣的人,歷史也不該有你這樣的人出現。你這樣的身份和位置不應該有你這樣見識,也不該有你這樣的志向和氣魄。在既定的歷史中,漢統既失不過是天命循環,不在河北便在河南。但為何會有你這樣的人?」

    此時,辛評真正的見到了張沖後,終於說出了他們這些人的心裏話。

    辛評很是不解:

    「張賊,自你起事後,我們就尋到你的家鄉,不論是你的過往還是你祖宗的墳塋,都顯示你最多不過有中人的位格,甚至還不如你家鄉的那個社老。但偏偏你就能行得這樣好大的事,只不過就離開了家鄉踐了趟更就有這般造化?說,你到底是誰?」

    此時的辛評彷佛忘記了這裏是泰山軍的中軍大帳,甚至忘記了他身邊的這些人,隨便拎出來一個就能隨手捏死他。

    但此刻的他狀如癲狂,其實不僅是辛評如此,而是整個潁川、汝南都是這樣。在帝國的相學傳統中,以汝南最為厲害。

    為了弄清張衝到底為何有這樣的變化,辛評這些人帶着汝南的幾個大相師一起去了濟南,在那裏他們親自查看了張沖祖宗的墳塋,甚至連以前老宅的方位都一併看過,還弄到了一張張沖的畫像。

    但不論怎麼看,這張沖都不過是一普通人,命格低賤,如何能有這樣改天換地的能力。

    千萬不要認為前漢末年有王莽逆亂過,他們這些儒學大精英好像就能接受張沖的行為一樣。

    要知道當年的王莽政令不出長安,對於廣大的帝國有個甚的影響?他的詔書到了地方誰會聽?他有多少心腹為他執行?

    更不用說王莽這一道不過是以古制而為自己賢者禪代而做出的政治表現的,他自己就不當回事,而他的心思這些儒家精英哪不知道?

    但偏偏張沖不同,他就是帝國一個農家子,受過最高的教育不過是里社的蒙學,他哪裏來的規劃天下的知識?再說見識,此子一輩子都沒出過濟南,有限的人生體驗也不過是到了濟北,有個屁的見識?

    要知道當年張氏三兄弟是踏遍大河兩岸,深入底層,所以才能對帝國的情況有比較清晰的認識,而張沖他憑什麼有?

    為何辛評會破防呢?就是因為在他們這些潁川士的規劃中,其實袁紹也並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或者說,潁川士們從來不做選擇,誰贏了他們就選擇誰。

    因為他們知道,無論是誰要治理這個漫長的國家都需要他們潁川士,因為他們才有為官的知識和能力。

    簡單來說,他們就是最早一批的官僚集團,雖然他們還是足夠稚嫩。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覺悟出自己的歷史使命,他們明白,只要當權者還想要維持帝國的這種體系,他們就是不可或缺的,除非這個人想倒退回兩周的分封。

    可很遺憾,兩周士氣的周王在權力上能比得上秦漢的皇者嗎?沒有任何人會不希望自己的權力是無限大的,即便他需要和一部分官僚們分享這份權力。

    所以為何如之前的韓攸還是現在的辛評都有一份淡然?就是因為他們明白,自己的個人命運可能選擇錯了,但在歷史的長河中,他們的家族終究還是那個贏家。

    而只要家族在,他們的名字和神碑就會永遠被家族後輩祭祀,他們將是「不死」的。

    所以他們這些潁川士們總就有着一份遊戲人間的「任性」選擇,他們要在這個天下爭霸的舞台上充分展現出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名聲。

    但現在,他們發現自己這一套邏輯在張沖這邊不靈了。因為張沖好像壓根就不需要和他們這些人玩?他好像有自己的人才培養,他好像也不在乎所謂的「專業」知識,他只在乎誰是他的朋友,而誰又是他的敵人。

    於是,辛評這些人惶恐了,他們不怕張沖的武力,在他們這些眼裏不在乎自己身死的人眼裏,武力對任何人都有用,但對他們又無用。

    因為再強橫的武力都會因為時間而凋謝,而他們的家族卻在時間中永遠傲然。

    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王侯,如是而已。

    但如果他們不僅肉體可以消滅,文化也可以被消滅呢?那別說千年了,用不到兩代人,他們這些人的家族就會退化為普通的黔首。

    這才是他們畏懼的,他們怕張沖!

    所以,此刻辛評歇斯底里,咆哮地質問着張沖。

    而一眾橫撞將們早就衝進了大帳,將他反扭在地,辛評的臉直接貼在泥漿地上,分外狼狽。

    張沖看着這樣的辛評,忽然大笑,他拍了拍案幾,對張遼等橫撞將道:

    「鬆開他吧,此人也算是個敢直言的。」

    張遼等人聽令鬆開了辛評,但有人最後氣不過還是踩了一腳辛評的腳指頭,但這人一聲沒吭。

    等辛評站起來後,他的理智已經回了過來,他看着永遠一副智珠在握的張沖,心裏寒冷,最後他抱拳對張沖作揖,冷冷道:

    「張賊,你我道賊不兩立,這一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且看吧,這歷史不應該是你這樣。」

    說完,辛評扭頭就要出帳。

    一眾大將都看着張沖,見張沖緩緩搖頭,才齊刷刷的看着辛評的背影,直到他終於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張沖還是坐在蓆子上,雙腿盤着,右手緩緩的拍着膝蓋,眼神幽幽的想着事情,半晌,他緩緩抬頭看向眾將,笑道:

    「這雨快要停了,所以明日就是決戰之日,你們回各營準備吧。明日出戰就按照之前的調度。」

    眾將齊齊抱拳,隨後走了出去。


    出帳後人群中,張小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忽然邊上一人碰了下他,正是李虎那小子。

    張小爹心裏有事,被這一下子嚇得不輕,反把李虎嚇了一跳,忙問:

    「小爹,你這是咋了?壓力這麼大嗎?莫不是又納小妻了?」

    張小爹搖了搖頭,沒理會李虎的打趣,他繼續埋頭走着,可走着走着他又回頭問了一句李虎:

    「虎子,你咋看剛剛那個叫辛評說的,說咱老張家就是一中人之相。」

    李虎撇嘴,對張小爹道:

    「那種神鬼叨叨的巫儒理會什麼,我一直以為這些儒士都是不問鬼神的,沒想到比那些吃這碗飯的都還信這個。咱不知道王上小時候如何?咱就知道自我跟隨王上,王上就是這樣英明神武。再說了,就是有不同,那不應該的嗎?咱王上是黃天的使者,是泰山府君在人間的行走,本不就應該如此嗎?」

    張小爹沉默了,他知道李虎說的對。

    其實對於發生在張沖身上的事情,最先懷疑的就是他身邊的這些家裏人,他們看着二子長大,二子到底什麼人他們豈能不清楚?

    且不說智慧、見識這些虛的,就說一個最直觀的,那就是武藝這東西。

    武藝可不是靠頓悟就能會的,縱然腦子裏能想明白也需要一招一式的苦練打磨。而二子呢?從小就沒學過任何武藝,甚至身體也不怎麼好。

    但發生在二子的是什麼呢?學手戟,三日乃會,十日小成。學弓弩,一日畢會,三日小成,繼而學槊,學馬,無不是三五日便頂得住常人數十年之功。

    這種事情已經怪異到連一個傻子都能察覺出張沖肯定有什麼奇遇了。

    其實一開始張小爹並沒有想到這,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家二子是有稟賦的,他們老張家百年蟄伏,終於在二子身上起了運了。

    畢竟大桑里張氏並不是一般族群,而是當年齊王張步的後裔,是龍蛇遺澤。所以張沖身上有再多的神異,小爹也總以為是祖宗顯靈了。

    但後來軍中發生的很多事都表明事情不是這樣,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了他們好像真的受到了泰山府君的庇佑,軍中也越來越多的人聲稱,每大戰,他們總能看見了府君的使者在戰場邊上保佑着他們。

    如是,軍中都知道自家王上不僅是黃天的使者,更是泰山府君的行走,是真正的天上人。

    所以李虎的看法和這些人一樣,我家張王非常人也,乃天人也。

    其實辛評的那些話不僅不能動搖張沖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反而更加讓他們堅信了張王的天人身份。

    畢竟連帝國最一流的智者都看出了我家張王的不同,不是嗎?

    此刻,張小爹聽着李虎的話,看了看李虎,復而展顏一笑:

    「是的,我家二子是黃天使者,是天人化身,本就當如此。」

    說完,他轉頭往總糧台走。

    後面,李虎諂媚的叫了聲:

    「小爹,記得我飛龍軍的干豆啊!」

    張小爹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

    大軍之本在於糧草輜重。

    可以說,軍中什麼部門最重要的話,那就一定是張小爹管理的總糧台,此台負責供應全軍七萬名吏士,一萬匹戰馬,十二萬名壯夫。人吃馬嚼,日費巨萬。

    一些沒有軍事常識的人,總認為軍隊的後勤補給並不困難,好像用「因糧於敵」四個字就能解決一切。

    但實際上,在大規模的戰事中,除了在少數受歡迎的地區,軍隊是很難在當地獲得足夠的資源補給的。

    這裏面的原因並不複雜,因為人是有腳的,軍隊要是在地方上搜刮,他們會將餘糧埋起來然後帶着口糧逃跑。而且縱然是抓住了也是沒什麼用,因為一個地區的餘糧總量都可能無法維持大軍十幾天的耗費。

    所以,真正能支持大軍的只有從穩定的後方運輸糧草或者有一處永備糧倉來供應大軍。

    而恰恰美的是,泰山軍這兩種都有。

    此時在張旦撫鎮河內後,從鄴城發送而來的河北糧就一直源源不斷的輸送到邙山做儲備。

    再加上原先漢室積攢在太倉的粟米,可以說泰山軍供應這樣的戰事毫無憂慮。

    那些袁紹軍中的智謀之士再如何多智如妖,他們都不會知道河北在泰山軍的治理下已經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可以說,一年分田,二年豐收,三年大熟。

    正是靠着均分田,薄徭役,興水利,重農桑,在各種農業技術的幫助下,冀州迎來了史無前例的大發展。

    也是如此,才能供應得了張沖在外征戰年余而士無飢色。

    如許攸這些人只看出了泰山軍久兵在外必然師老兵疲,卻看不到泰山軍能達成這樣的出戰強度又是意味着什麼。

    張小爹從中軍開完會回來,十四個軍的倉曹長早就在他的大營里等候了,這些人每一個都要負責一個軍的軍需供給,哪個軍後勤出了事,就砍哪個人的頭。

    而這場大雨可不是只有謝弼那一個軍有後勤問題,這十四個軍大大小小都出現了短缺和損耗,所以急需總糧台這裏調撥。

    實際上張小爹的精力和能力都不足以承擔軍需的重任。

    因為供應這等規模的軍需所要涉及的調度和數學能力遠不是張小爹這個文盲能明白的,不過張沖依舊還是委任他為總糧道,就是因為張小爹這個人大事不糊塗。

    在一起批覆了十四個手下的調撥申請後,張小爹抿着嘴,對眾人說了句:

    「今日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只有一點,今夜和明晨兩頓,務必要給全軍所有吏士吃熱的,要有肉!」

    這十四個倉曹長明白了什麼,所以雖然艱難,但無一人推諉,齊齊抱拳:

    「必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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