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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暗夜密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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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溫的居民們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年輕人剛剛還幫我們掃滅了山賊,怎麼一轉眼就成了異教徒了呢?可看軍爺們的神情可不像是在開玩笑。幾乎是下意識地,每個人都在「噔噔」地往後退,一瞬間埃修就成了唯恐讓人避之不及的瘟疫。

    嘖,原來自己為這個村莊所做的,原來還抵不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嗎?埃修很平靜,老酒鬼很早就同他說過,永遠別相信農民,他們一方面只會在被連搶了三個女兒後哭哭啼啼一方面又會千方百計地將他人往屠宰場上推,以此來保全自己。他們兼具了綿羊的懦弱與猴子的狡黠,因為單純而樸實,也因為單純而殘忍。就像是揚維克朔海域的海風一般多變,前一刻他們還能其樂融融帶給你家的溫暖,下一秒就會毫不猶豫地讓你心寒。埃修不怪他們,因為在潘德,弱小是唯一的原罪,而農民卻是身不由己地罪無可恕。

    其實我自己的罪孽也不輕啊。埃修不動聲色地後退,可訓練有素的騎兵們已經在無形間對他完成了合圍。軍官環抱雙臂,騎在馬上冷笑,在他看來埃修已經是插翅難逃,那柄死亡騎士長劍勢必要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一個魁梧的騎兵朝埃修撲過去,想要把他勒在懷中,埃修輕巧地錯身縮首,從對方的腋下扭了出去。那一瞬間他有出劍的衝動,對方的肋骨不設防地暴露在他的眼前,他很輕易地就能把劍鋒送進對方體內,將脆弱的臟器攪碎。但是在當下跟正規軍起衝突絕對是一個愚蠢到家的選擇,坐實了異教徒的名頭不說,很有可能第二天埃修就會發現自己的通緝令已然遍佈薩里昂。所以他只是一腳踹在那名騎兵的屁股上,將他踹翻在地。

    騎兵摔了個狗吃屎,勃然大怒,爬起來回身再撲,埃修卻已經向着包圍圈沖了過去,在旁人看來這簡直是自投羅網。首當其衝的士兵們早已嚴陣以待,他們個個膀大腰圓,埃修跟他們比起來像是公牛面前的小牛犢。現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犢要強沖公牛們的包圍圈,那必然是要落到被頂翻的下場。

    然而在臨近包圍圈的一瞬間,小牛犢赫然變成了一條水蛇!埃修的身軀以不可思議地柔韌性彎曲着,輕而易舉地自兩名騎兵間的縫隙滑了出去,而後翻身上馬,衝出了北門。「廢物!追!」小隊長惱怒地咆哮,一鞭子狠狠抽在馬屁股上。

    埃修一路狂奔,騎兵們緊緊地咬在他身後,雙方距離不過七十來步,而且這個差距正在漸漸縮短。畢竟是軍馬,腳力跟市面上流通的一般駿馬不可同日而語。埃修也不對在大道上甩掉他們抱有期望,他心裏估算着進入山林還有多久。時間足夠,埃修做出了判斷,只要進入了密林,他就能輕易擺脫騎兵的追擊。埃修有這個自信,因為老酒鬼曾經這麼跟他講過:「就算是迷霧山裏的白猿,也不能在攀援上做得比你更好了。」埃修沒見過白猿,但是埃修知道自己的身手。

    近了,埃修已經能看到漆黑天幕下影影綽綽的千百株樹木,數個小時之前他還在林間帶着克溫民兵跟山賊浴血搏鬥。身後的馬蹄聲驟然加速,男人緊促的呼吸聲自身後傳來。是那個騎兵隊長!他的馬腳力更加出眾,居然趕在埃修進入山林前追上了埃修!

    「哪跑!」騎兵隊長怒喝一聲,舉刀要砍馬腿。但他的武技比起埃修實在是稀鬆平常,埃修甚至都沒拔劍,一個側身,揮掌拍開劍刃。而後他索性整個人轉過身來面對着小隊長,一隻手摁在了獵馬的馬頭上,在不停的顛簸中維持着詭異的平衡,而後五指收緊,悍然發力!

    獵馬痛嘶一聲,面骨的劇痛使得它的前蹄高高地撩了起來,險些把馬背上的小隊長掀了下去。這一瞬間埃修鬆開了手,兩匹馬之間的距離再度拉開。任憑小隊長如何惱怒地鞭打,他胯下的獵馬只是畏懼地目送埃修衝進了山林。

    衝進密林後,埃修往駿馬的屁股上扎了一劍。駿馬吃痛,長嘶一聲,沒命地狂奔起來。埃修跳起,雙手握住一根枝椏,往完全不同的方向攀援而去。他依稀記得山賊藏身的那處山坳,今晚埃修只能在那裏將就一晚了。而且他沒了坐騎,到達銀湖鎮的日子又得往後推遲上一大段,光是這一路的食宿恐怕就比再買一匹馬還要昂貴許多。

    先去馬里昂斯吧,埃修盤算着。

    小隊長臉色有些陰沉,他的眼力不凡,一眼就看出那個自稱是冒險者的年輕人腰間配着的是一把死亡騎士長劍。說不動心那是假的,死亡騎士的長劍可是各中相當風靡的收藏品,用來打點門路無往不利。然而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圍殺卻被他輕而易舉地衝出,自己又在那面對面的交鋒中毫無懸念的慘敗。是的,慘敗,他勢在必得的一劍被那個年輕人信手就抽開了,仿佛那不是鋒利的金屬,而是一塊破布。小隊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馬,埃修留下的指印還在。他有些惱怒地咒罵了一聲,撥馬回身:「回了!」

    「隊長,那個異教徒不追了嗎?」有人問。這句話卻是觸了他的霉頭,小隊長破口大罵:「追你,廢物,回去徵兵!」

    那個被濺了一臉唾沫的騎兵不以為意,反而是詭笑着湊到了小隊長的跟前。小隊長警惕起來,他終究還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軍人,這一刻他從那名騎兵身上感受到了相當尖銳而危險的鋒芒。這時候借着星光,他看清了對方的臉,那是一張極其陌生的臉龐,絕對不是他隊伍里的兄弟!


    巨大的驚駭在小隊長心中閃過,而後他的胸口一痛,一柄長劍已經貫穿了他的左胸,對方慢條斯理地轉動劍柄,將心臟攪成一團爛泥。小隊長不可思議地低下頭,劍柄上銀白色的骷髏頭正咧着嘴朝他獰笑。「你不就是想要這個嗎?我們的佩劍。」這是他彌留之際聽到的最後的低語,像是死神在耳邊輕柔的吐息。

    騎兵們震驚,他們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小隊長的屍身就已經從馬上栽了下來。而兇手已經施施然地抽出了長劍,朝着他們衝來。像是一頭在暗夜中獵食的野狼,兇狠而精準地將獵物一一撲殺。有幾人在反應過來後倉皇逃竄,然而暗紫色的光芒一閃,他們就連人帶馬撲倒在地。

    不到三分鐘,這支騎兵小隊,全滅!始作俑者溫柔地拭去了劍身上的鮮血,望向埃修消失的密林,輕輕地笑了笑。

    「能壞我聖教大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個小時後,沿着馬蹄印追蹤過來的黑騎士陰沉着臉看着那匹臀部帶傷的駿馬,額角青筋暴怒地跳動着,將那匹駿馬大卸八塊。「果然有一手!」他收起了那副輕佻的態度,認真地揣測着埃修的去向。在收到截殺小隊全軍覆沒的消息後,異端憑藉其強悍的滲透力鋪開了一張橫跨薩里昂帝國兩境的情報網。埃修在拉里亞鬧出的風波並不低調,順藤摸瓜之下,他這尾大魚很快就被揪了出來。

    「棄馬而行,一晚上的時間,只能藏在這片山林里。」黑騎士知道被誤導的自己現在肯定跟埃修距離十萬八千里。他一聲唿哨,一隻一直在上空盤旋的烏鴉落在了他的肩上,眼睛是凶暴的暗紅色,體型之大竟堪比一隻半大的禿鷲。此時它的嘴裏正叼着一隻麻雀,堅硬的喙張合,血水不時濺出,赫然是在咀嚼!

    「目標匿於山林,不知所蹤。」黑騎士草草寫下一條短訊,塞進了綁在烏鴉腳上的木筒。烏鴉嘶啞地叫了兩聲,吐出了嘴裏血肉模糊的麻雀,振翅高飛,在黑夜中扶搖直上。

    塞文克羅堡。

    哨兵在城頭上巡邏,他有些漫不經心地踩着既定的路線,有些懷念上崗前那碗冒着熱氣的白粥。這時候他看到遠處一暗影正在急速滑翔過來。那是什麼?飛禽?但什麼樣的飛禽會以利箭一般的時速飛行?哨兵還沒反應過來,一隻碩大無朋的烏鴉就已經撲到了他的臉上,利爪將他的臉豁開了。哨兵正對上一雙暗紅色的眼睛,他心中一寒,還沒反應過來,烏鴉的喙已經閃到眼前。「」兩聲,像是珠寶匠取出嵌在首飾上的寶石一般,烏鴉殘忍地啄出了哨兵的眼珠!他慘叫一聲,在地上沒命的翻滾着。哨兵的哀嚎很快驚動了附近的士兵,他們打着火把趕來,只見到一個巨大的影子閃沒在火光的邊緣。

    烏鴉在要塞中輕車熟路地穿行,倒是再沒有襲擊行人。它飛入了一間破敗不堪的房屋,在木門上篤篤篤地啄了三下,門打開,探出一截枯槁的手臂將烏鴉接了進去。

    「雷尼斯跟丟了。」老人將木筒丟在桌上,嘶啞地說。桌上分坐着兩男一女,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不約而同地皺眉。

    「我們的推斷沒錯,那傢伙確實會取道克溫。他竟然沒能截到,真是個廢物。」居中的男人伸手朝着那隻烏鴉抓去,他的手掌像是一個小斗笠般粗大,一下就罩住了體型不算小的烏鴉,沒好氣地揉捏着。之前兇悍無比的烏鴉在此人的掌心中瑟瑟發抖着,不敢造次。

    「接下來?」老人問。

    「我哪知道什麼接下來,誰知道這貨接下來是去馬里昂斯還是阿芬多爾。」男人翻了個白眼,「告訴雷尼斯,」他把烏鴉扔到了桌上,「歸隊。是時候去跟奎格芬那個老奸商打個招呼了。」

    「是,主人。」老人平靜地說。

    「那支商隊怎麼處理?」女人突然問。

    「龍淚已經不在他們那了,浪費時間。」男人戴上一張慘白色的骷髏面具,老人適時地為他披上墨色的長袍。「出發。」面具下傳來了男人低沉的聲音,他輕快地走了出去。身後三人沉默地跟上,墨色長袍的下擺隨風飄蕩,像是一群蝙蝠靜靜地溶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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