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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鬧角斗場(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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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臭小子。」喧鬧者阿拉里克,亦或是老酒鬼,對埃修說,「再不走的話我們兩個都得死在這。」

    埃修反應過來:「走?去哪兒?全帝國的強者都集中於此,怎麼走?」他快速地掃了一眼觀眾席,那些大名在潘德大陸如雷貫耳的人物都已經起身,嚴陣以待。守墓人萊迪,創世女神教的大祭司溫迪爾,教團傭兵的大團長凱文軍團長,帝國的萬夫長海因希克將軍,暗影軍團的千夫長斯科萊魯,塞茲的金色玫瑰奧古斯塔娜,以及參議院的兩位護衛將軍凱撒、尼祿。這般豪華的陣容恐怕也只有年祭上才能得見。埃修對老酒鬼衝破重圍的可能性報以極其強烈的懷疑。哪怕他是傳說中那位在潘德大陸活躍了二百年的喧鬧者,可以埃修對老酒鬼的了解,這位空有一身無人可及的蠻力以及豐厚的戰技理論,可真要拿起刀劍來還不如一名訓練有素的士兵。

    老酒鬼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廢話,當然是從正門出去。」

    正門?埃修哭笑不得,說的倒是輕巧,可是那扇重達千鈞的鐵閘門可不會因此而升起。可是容不得他再說些什麼,觀眾席上傳來一聲唿哨,等候多時的捕獸人們鬆開了手,野獸們嘶吼着再度撲了出來。

    埃修一驚,腳尖挑起一根木棍,卻被老酒鬼按住了:「別慌,這是一份大禮啊。」

    「什麼大禮?」

    「你不是說他們的眼裏閃爍着豺狼虎豹嗎?」老酒鬼眯着眼看着那些狂奔而來的猛獸,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那我們就給他們豺狼虎豹!」他向着獸群狂奔,高高躍起,在半空中他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靈活性翻轉,很難相信這個比歐魯巴還要魁梧許多的男人居然有一個比蛇還要柔軟的腰肢。老酒鬼在翻轉中雙手如風,當他雙臂上纏着密密麻麻的繩索落在獸群後面的時候,野獸狂奔的勢頭戛然而止他一個人就扯住了二十來頭野獸!

    「不好!」帝國的將軍們同時大叫到,可已經晚了,老酒鬼獰笑着揮動雙臂,野獸們被他狠狠地甩到了觀眾席上!除了幾頭被斯科萊魯等人就近斬殺,剩下的野獸在觀眾席上大開殺戒!濃郁的血腥味伴隨着貴族的慘叫聲,哭喊聲在觀眾席上蔓延開來。

    「露西安娜!露西安娜!」賈斯特斯執政官雙目噴火,他一劍砍倒一頭鬣狗,「凱文!看見我女兒沒有!」

    「小姐在我這裏!」凱文高喊着,一路護着露西安娜來到賈斯特斯面前。賈斯特斯緊緊抱住自己的女兒:「閉上眼睛!」

    「野獸跟死囚痛飲着共同的敵人的鮮血仿佛那是辛辣的烈酒鋼鐵在哭泣這一天,仇恨的魔鬼掙脫了囚籠。」露西安娜在他耳邊細語着,輕微得像是一陣漫不經心的和風。賈斯特斯一愣,他知道這句短詩,是馬迪甘的長詩預言實現的第一段。可他還未來得及琢磨時,凱文軍團長的驚呼聲打斷了露西安娜:「天哪,大人!快看!正門、正門……」當賈斯特斯順着凱文的手指望去時,也不由得震驚失語。

    那扇高達二十米,重達一千二百斤的大鐵門在喧鬧者的手中彎折了!看似堅不可摧的鋼鐵骨架在男人狂瀾般的力量中呻吟着,以令人心驚膽戰的幅度扭曲開來。老酒鬼全身的肌肉迸出剛硬明朗的線條,他蠻不講理地發力,硬生生地在鐵門上撕開了一個足以兩人同行的大口子!

    「就這麼走。」老酒鬼回頭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埃修,眼中的嘲笑不加掩飾。

    兩人衝出角斗場,門外站崗的士兵顯然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見到兩個死囚模樣的人衝出來,還沒來得及拔刀相向,老酒鬼跟埃修早就已經欺進身來,動作如出一轍:搶劍抹喉!

    「撕拉」腥熱的鮮血噴濺出來,埃修搶先一步放倒士兵,起步剛想沖向城門,卻被老酒鬼硬生生拉住,將他拖向一個小巷。「你幹什麼?」埃修掙扎着,「不現在走,馬略調動雅諾斯駐軍,我們插翅難飛!」

    「腦子秀逗了?」老酒鬼鬆開了手,有些疲憊地低聲喝道,「雅諾斯城外三萬大軍,你怎麼走?鐵血駒就算跑得慢,也足夠攆斷你兩條腿。」

    埃修不吭聲,他顯然也明白直接殺出城的不切實際。這時候他突然發現老酒鬼的雙臂鮮血淋漓,驚問:「你受傷了?」老酒鬼皺着眉看了看自己血流不止的雙臂,擺了擺手,突然鄭重其事地發問:「埃修巴蘭杜克,告訴我,你活着為了什麼?」

    「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埃修依然目不轉睛地看着老酒鬼微微顫抖的雙手,血液似乎是直接從毛孔中滲出來的。什麼時候受的傷?他想。

    老酒鬼的手放上了他的肩膀,直視着埃修的雙眼:「我堅持。」

    「為我父親復仇。」

    「那就好。」老酒鬼說,「那麼,埃修巴蘭杜克,我們就此告別了。我遵從你父親的遺囑,用了十年的時間將你培養成了一個合格的戰士、謀士以及半吊子的詩人。希望我們不會在戰場上相見。」他的眼中閃爍着埃修極其陌生的關愛,而後在埃修怔神的一瞬間,劈手將他打暈了。老酒鬼扛起埃修,大步地奔跑在小巷中,迎面撞上一個衣不蔽體的乞丐,兩人皆是一愣,下一秒這個乞丐就被老酒鬼打暈扛起。這時候他瞥見小巷盡頭停着一隊來自薩里昂王國的商隊馬車,眼睛一亮,趁着四下無人,直接撕下了埃修的皮褲,將光溜溜的埃修扔進了其中一輛馬車,而後他順手給乞丐套上了皮褲,扛着他直奔雅諾斯的市中心。


    但是他很快無奈地止步了,一杆漆黑如夜的長槍自一個小巷中猛然遞出,迅捷如風,毒辣如蛇,於此同時鋪天蓋地的黑鍵封死了老酒鬼所有可能的退路。老酒鬼臉色一變,渾身肌肉繃緊,槍尖在他胸口滑開,留下一道血痕。

    「篤篤篤篤」十來把黑鍵釘在老酒鬼腳邊,他輕呼一聲僥倖,側頭看向從小巷中走出的兩人。其中一人滿頭霜雪,袖口滑出一截雪亮的刀刃,走動間漆黑色的祭司罩袍沉默地貼合着他蒼老卻強健的身體。另一人則是一個冷艷的女子,那柄幾乎刺穿老酒鬼胸膛的黑槍就握在她手中。兩個人仿佛烈日下的鬼魂一般,無聲地跟老酒鬼對峙着。

    最終還是老酒鬼打破了沉默:「聖陵罩袍裏面熱不熱?」

    「這麼拖時間對你不利吧?尊敬的半神冕下。」創世女神教的大祭司溫迪爾說。

    「看起來創世女神教里的典籍還是挺多的,不過我可沒聽出來小傢伙你對我有多少尊敬啊。」老酒鬼懶懶地說,雖然溫迪爾所言不虛,這麼耽誤時間只會讓他復發的舊傷愈發嚴重,不過他似乎並不介意這點,反倒藉此跟溫迪爾攀談起來。

    「你畢竟不是真神,只是距離神比較近而已。」身後有聲音傳來,馬略諸人也已經趕到,將老酒鬼團團圍住。「投降吧,反正對你來說也不丟人。」馬略譏諷地說。

    老酒鬼轉頭沖馬略笑了笑,露出一齒的鮮血,這使得他看起來像是一個食人肉的惡魔:「小伙子,你也知道我離神比較近,那麼,」他的聲音突然灌注了無比強硬的高傲,「你們這群凡人,拿什麼攔我?」

    咔嚓!

    老酒鬼腳下堅硬的岩石驟然龜裂開來,他一腳踏碎了它!趁着帝國豪傑們失去平衡的短暫空當他以無比決絕的姿態向前衝刺,黑槍如同陰魂般追來,槍尖貼着老酒鬼的皮膚,老酒鬼大笑着前沖,一巴掌扇開了黑槍,而後靈活地轉身,幾發倉促的黑鍵落在了空處。「回見啦幾位!」男人輕佻地吹着口哨聲,腳步聲漸行漸遠。

    「要鎖城嗎?」伊莉斯扶起了基爾,隨口問。

    「沒有這個必要了。」斯科萊魯說,他指了指地上的血腳印,「順着追過去就好了。」

    阿拉里克在小巷中狂奔着,每跨出一步,他的臉便扭曲一分細密的血汗從他身上湧出,這個本來魁梧如牛的漢子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渾身流淌着猩紅黏稠的汗水。但是他的雙腿的幅度卻更加發狠地增大,以至於當他衝出小巷時,仿佛是一頭浴血騰飛的蒼龍一般。有好幾次溫迪爾險些就截住他了,但是他的黑鍵完全追不上喧鬧者的速度!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等的精神力量在支持着這個已經骨瘦如柴的半神做着無果的逃亡,而且隨着包圍圈的縮小,喧鬧者逃跑的方向漸漸明確:君臨之崖。

    雅諾斯傍海而建,卡瓦拉二世別出心裁地將其建立在懸崖之上,使得這道天險成為了一堵天然的城牆。一百五十年前奧薩率領着巴克斯帝國的大軍跨越了絕望之海的驚濤駭浪,而後悍然連夜攀登山崖,以三百暗影軍團士兵拿下雅諾斯,一夜之間便解決了大軍的補給問題。而後奧薩為了避免有朝一日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新建了一座內城。按照開國皇帝的想法,內城的城牆永遠不會有城門,但是卻擋不住後人瞻仰的意願皇帝陛下在潘德的第一步,卻是整個帝國的一大步!趨之若鶩者甚多,遂又開了一道小門。年祭時分,小門會開放,使得那些不夠資格進入角斗場的平民們有個地方慶祝。

    而這更是方便了阿拉里克突破,守門的衛兵正在划拳拼酒,眼前閃過一道赤紅色的人影,他們放在地上的那兩壇酒便不翼而飛,地上則是留下了一道蜿蜒的血跡,如同蛇一般游串過了城門。

    「嘖,好浪費。」阿拉里克在懸崖邊急停,仰頭澆下一壇酒,黏稠的血漿被洗去後,蒼白得觸目驚心的皮膚露了出來,骨架的痕跡清晰可見。這等的出血量,也虧得是他,換做是常人怎麼可能撐到現在?

    阿拉里克剛拍開第二壇酒,一根黑鍵飛來,直取酒罈子。嗜酒如命的喧鬧者皺了皺眉,抬起手臂,任其盯入自己的臂骨。他瞥了一眼身後的溫迪爾:「能讓我先喝完嗎?」

    回答他的是漫天飛舞的黑鍵,還有夾雜在其中的一柄毒辣如蛇的黑槍。老酒鬼一開始還勉強閃躲着,但是就算是在他的全盛狀態,也不能在飲酒的同時還能閃避創世女神教團大祭司跟守墓人的攻擊。之後他索性光棍地站在原地,如同長鯨吸水一般地痛飲,只在黑槍與黑鍵往他腦門與心臟招呼時才象徵性地晃動兩下。當馬略一行人趕到時,阿拉里克已經倒在地上,身上插了不下十二把黑鍵,肚子上還釘着一柄黑槍。詭異的是卻沒有一滴血流出來,反倒是腹部的創口正在不斷地湧出酒液。

    「阿拉里克馮布洛赫,我聽說過你的傳說。」馬略直視着面前本應死的不能再死的老酒鬼,語氣恭敬有加,「你曾經是大陸最強大的人類,哪怕是西海的強者赫拉克勒斯再強悍兩倍也不會是你的對手。」

    「如果你說的是喝酒的話,那我當之無愧。」阿拉里克呵呵地笑了,「打架還是免了吧,平生就真刀真槍地動過兩次手,還都輸了。」

    「可喧鬧者此生唯二動手的對象何等樣人,您能全身而退,雖敗猶榮!」馬略皇帝的語氣情不自禁高亢起來,「來人,帶喧鬧者大人下去養傷!連同那個少年,」他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乞丐,「也要好好招待!」

    「免啦。」阿拉里克懶懶地說,「我還沒有興趣給我孫子的孫子的孫子打工。」他抬起頭看天,海風很急,將懸崖底下浪花撞碎在礁石上的聲音卷到他耳邊,仿佛還捲來了一些塵封的舊事。全身而退?雖敗猶榮?老酒鬼有些疲憊,亦有些自嘲,那兩次敗仗,可是把我整個的人生都賠了進去。

    嘛,不過其實也不賴嘛,起碼碰到了一個不錯的小子呢。尤其這小子很有可能就是那個馬迪甘跟他信誓旦旦保證過的,潘德的預言之子,他就忍不住得意起來老子當年可是把預言之子的頭按進過酒罈的!

    當不朽騎士走上前的時候,他們看到這個仿佛骷髏一般乾瘦的男人臉上露出了愜意的微笑,而後他拉過一邊的「少年」,一個翻身落下了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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