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吐血(1 / 1)
自從將聖旨交給了陸盛言之後,昭平帝心裏那點淡淡的愉悅也沒能保持到多久。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心裏總是有一些淡淡的不安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還越來越強烈。開始他還能當成自己終於要對睿王府下手了的興奮,但是這種不安的情緒漸漸的已經影響到他處理政事了。
旁邊的內侍見他如此煩躁的模樣,自然也知道他是怎麼了。若論這世上誰最了解昭平帝,應該不是下面的那些臣子,也不是獨佔聖寵二十年的柳貴妃,而是跟在昭平帝身邊時候的御前總管。
這位陛下的膽量是真的大,不然當年他也不敢弄出那麼一場宮變,不僅坑了自己的兄弟們,連睿王府都一起坑進去了。如果那時候連現在的睿王都一起處理了,那當初這位陛下的手筆可就真算得上是神來之筆了。留到後世評價,估計也要說一聲一代梟雄。然而,這位陛下的膽量也是真小,他不相信自己能憑本事讓自己的兄弟心服口服,不相信自己能壓得住睿王府,再加上那麼點見不得人的心思,他才選擇了那樣的方法處理自己的兄弟和睿王府。
而現在,當年的招數自然是不靈了。昭平帝想要對付睿王府就只有一個辦法,真刀真槍的正面上。這也是昭平帝一直不敢動手的原因,而現在真的要動手了,這興奮之中更多的只怕也是忐忑和害怕吧?
「陛下可是心情不好,不如出去走走?」與御書房裏因為昭平帝的心情,氣氛實在是太過可怕。底下侍候的小太監小宮女,膽子小的有的都開始暗暗發抖了。
昭平帝斜了他一眼,倒是沒有怪罪他多嘴。這個時候在與書房裏坐着,確實是只會讓他的心情越來越糟糕。只是「去哪兒?」想起昨天剛剛死了的美人兒,昭平帝實在是提不起精神來。現在他看後宮所有的女人都像是看木頭一樣的無趣。如果沒有見過湘君,昭平帝可能還不會有那麼強烈的感覺。但是昨天剛剛見過了一面,甚至連話都還來不及多說兩句,人就沒了。這讓昭平帝就像是他剛剛登基為帝,正是意氣風發雄心萬丈的時候,突然告訴他,那只是他做得一個夢,實際上他還是一個小小的皇子一樣的憋屈。
御前總管小心翼翼地道:「不如去貴妃娘娘那裏坐坐?」..
昭平帝皺眉,卻並沒有發怒。片刻之後方才淡淡的點頭道:「也好。」
御前總管暗暗鬆了口氣,不管昭平帝是不是真心對柳貴妃,事實就是昭平帝確實是獨寵了柳貴妃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一直是柳貴妃陪在他身邊的,有什麼事情,或者是心情不好,他也不會去跟皇后說而是會向柳貴妃傾述。二十年如一日養成的習慣,又怎麼會輕易改變?平時或許察覺不到什麼,但是真的有事的時候,昭平帝首先想到的也還是柳貴妃。
昭平帝到了鳳台宮的時候,鳳台宮裏卻並不是只有柳貴妃一人。才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了柳貴妃的笑聲,這讓昭平帝心中有些淡淡的不舒服的感覺。他昨天帶了湘君回來,柳貴妃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現在還笑的這麼開心,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因為湘君死了才這麼高興的?還是說,柳貴妃根本就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在乎他?從前柳貴妃愛吃醋,昭平帝也不是沒有煩惱過。但是現在想到柳貴妃不吃醋了,昭平帝心裏也一樣不服輸。
「發生了什麼事讓愛妃這麼高興?」昭平帝踏入殿中沉聲道。
柳貴妃連忙起身迎了上來,笑道:「臣妾恭迎陛下。」
「微臣恭迎陛下。」跟在柳貴妃身邊的柳浮雲也跟着道。
昭平帝盯着柳貴妃,道:「愛妃還沒說呢?什麼事情讓愛妃這麼高興?」
按說,皇帝陛下還沒吃到嘴裏的新寵剛死了,宮妃們就算是幸災樂禍也必定是要暗地裏幸災樂禍的。但是柳貴妃卻不是一般人,她若是作出傷心惋惜的模樣,別說是旁人了,就是昭平帝自己都不會相信。所以柳貴妃也很是大方,笑道:「回陛下,方才浮雲正跟臣妾訴苦呢。」
「訴苦?」昭平帝挑眉,「浮雲有何苦處?」
柳貴妃挽着昭平帝轉身向殿中而去,一邊笑道:「還有什麼?不就是我那嫂子又催着他成婚麼?選了好幾個姑娘,浮雲都看不上眼呢。」
昭平帝和柳貴妃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抬手示意柳浮雲也坐下方才笑道:「哦,浮雲竟然還會跟愛妃說這種事情?不過浮雲這個年紀,也確實是應該成家了。」柳貴妃道:「在臣妾眼中,浮雲就跟臣妾自己的孩子一般。臣妾自然是要替他操心一些的,陛下若是有什麼合適的姑娘,可要替臣妾想着一些。」
柳浮雲坐在一邊,有些無奈地苦笑卻沒有說話。
昭平帝也知道柳貴妃對柳浮雲的看重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兄長,更不用說柳家其他的子弟了。打量着柳浮雲,意味深長地道:「朕聽說,浮雲最近跟陸離走得近?」柳浮雲不慌不忙,恭敬地道:「回陛下,浮雲最近正在跟辦流雲會的事情,跟陸大人確實是交往不少。」
「浮雲覺得,陸離是個什麼樣的人?」
柳浮雲垂眸思索了片刻,道:「陸大人的謀略手段都十分驚人,浮雲自認不及。」
昭平帝嘆了口氣道:「看來浮雲對這個陸離確實是評價很高啊,只可惜這樣的人才」卻不能為我所用!對於這一點,昭平帝十分的不忿。分明他才是一國之君,九五至尊,他對陸離也算得上是恩寵有加了,但是看看陸離回報他的是什麼?這種狼心狗肺之徒,就算是再有才也不能留!
柳浮雲微微點頭,「確實是難得一見的人物。」
昭平帝輕哼一聲,柳浮雲神色淡然,倒也不再繼續稱讚陸離了。他確實性格端肅,沉默寡言,但是卻不是不會說話更不是不會看人眼色的人。柳貴妃靠在昭平帝身邊,含笑道:「陛下難得來一趟,總說那陸離幹什麼?」
昭平帝自然也知道柳貴妃不喜歡陸離,點頭笑道:「好,愛妃不喜歡聽那便罷了。」一時間倒是對柳貴妃有幾分愧疚,這大半年,他對柳貴妃的關心確實是少了許多。盧妃懷孕了之後更是如此。
宮女送上來茶水,柳貴妃親自接過來試了試溫度方才遞給了昭平帝,道:「臣妾看陛下臉色不太好,這是陛下喜歡的安神茶,臣妾一直替陛下備着呢。」昭平帝伸手接過就飲,笑道:「還是愛妃關心朕。」
旁邊侍候的御前總管本想要提醒昭平帝試毒,不過想想這些年昭平帝在柳貴妃宮中一向沒有這些繁文縟節,也就默默的閉了口。陛下對柳貴妃的放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沒有皇子的柳貴妃和柳家,一切富貴榮辱都系在陛下身上。陛下若是出了什麼意外,柳家能得到什麼好處?陛下若是在鳳台宮駕崩了,柳家滿門都要抄家問斬。
柳貴妃和柳浮雲陪着昭平帝說了一會兒話,門外侍衛匆匆來報,「啟稟陛下,高陽郡王,盧陽郡王,廣陵郡王求見。」
聞言,昭平帝不由皺眉,「他們怎麼來了?」高陽郡王這一年多連朝都很少上,當然昭平帝也並不想看到他們。對於這些王爺們的低調,昭平帝還是很滿意的。既然識相,還可以多留他們一段時間,橫豎現在也沒空騰出手來收拾他們。
不過即便是再不高興,幾位郡王聯袂求見昭平帝還是不能太不給面子的。站起身來道:「浮雲難得進宮,就多陪陪貴妃吧。」
柳浮雲起身應是,昭平帝滿意地點點頭帶着人走了出去。
等到大殿裏只剩下柳貴妃和柳浮雲兩人,柳貴妃原本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消失了。只是定定地看着柳浮雲,輕聲道:「浮雲,你可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柳浮雲垂眸,「姑母不是也答應了麼?」
柳貴妃輕嘆了一聲,淡笑道:「本宮現在還有什麼好怕的,這麼多年了只要最後能一直守着陛下,本宮也沒什麼別的想望了。只是陸離這人詭計多端,你當真不怕他出爾反爾?」
柳浮雲搖頭道:「陸公子不是那樣的人。」
柳貴妃冷笑,「那他是哪樣的人?」
柳浮雲道:「姑母,他或許是個心狠手辣的惡人,但是卻絕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柳貴妃有些懶懶地擺了擺手道:「罷了,既然是你的決定,你自己便看着辦吧。本宮看得出來,你從懂事開始就一直在替柳家擔心。本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幫了柳家還是害了柳家,這也算是本宮最後替柳家替你做的事情吧。」
柳浮雲道:「若是沒有姑母,柳家如今也只是卑下的奴僕之家罷了。」對柳家人來說,柳貴妃是他們最大的機遇。只可惜,他們卻沒能夠真正的把握住這個機遇。若是換了一個有些見識的人做柳家家主,柳家就算不能登頂上雍世家之首,至少也可以成為世家中的一員。可惜,現在卻是晚了。
柳貴妃靠着身後的軟榻,臉上掠過幾分淡淡的憂傷。
陛下,你不要怪臣妾,是您食言了啊。
昭平帝再次回到御書房的時候,心情已經不像之前那般陰鬱了。只是掃了一眼等候在殿中的高陽郡王一行人,最後將目光落到了高陽郡王身上。他的這些侄子他心裏有數,這些年差不多都被養廢了。唯獨這個年長一些的高陽郡王和理王,讓他警惕。理王是因為身份特殊,理王的親爹為了救駕被叛軍砍的死無全屍,他不得不加恩於理王。而高陽郡王則是因為事情發生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只要想一想自己十來歲的時候在做什麼想什麼,昭平帝就無法對高陽郡王放心下來。
這些人突然進宮來,不管是因為什麼必然都是高陽郡王帶的頭。
「叩見陛下。」
「平身,各位郡王突然入宮,所為何事?」
高陽郡王拱手道:「啟稟陛下,微臣聽說今晨陸離夫妻二人已經入駐睿王府,微臣以為此事不妥,特來求見陛下。」
「哦?」昭平帝饒有興致地挑眉道:「何處不妥?」
高陽郡王道:「謝安瀾雖然是睿王叔的親傳弟子,但是畢竟沒有皇室血統。如今睿王叔並不在京城,睿王府空置無主,陸離夫妻入駐,未免有些不合規矩。」
昭平帝道:「那高陽郡王以為,應該如何?」
高陽郡王道:「臣認為,陛下應當立即招陸離入宮訓斥,令其立即搬離睿王府!」
昭平帝輕哼一聲,臉上卻帶着幾分笑意,「陸離的事情,高陽郡王就不用操心了,朕自有主張!」
高陽郡王還想說什麼,昭平帝已經一拂袖道:「好了,這件事就這樣吧。」高陽郡王見狀,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拱手表示遵旨。昭平帝正想要打發了高陽郡王等人,門外侍衛稟告道:「啟稟陛下,陸離在殿外求見。」如果仔細聽的話,這侍衛的聲音有些太過僵硬。
昭平帝一愣,陸離怎麼會這個時候入宮求見?待到反應過來,方才勃然大怒。陸離跟高陽郡王等人不一樣,高陽郡王身為皇室近親,是有着一些特權的。比如若是遇到急事他是可以直接入宮的。但是陸離可不是,除非皇帝召見,否則陸離就算是求見也只能在宮門外等候或者提前上摺子。他的品級比同齡人高得多,卻還沒到可以直接入宮的地步。
「放肆!宮門守衛的腦袋不想要了麼?!還不將陸離給朕拿下!」
侍衛站在門口,忍不住抬起頭來讓昭平帝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僵硬和為難的神色。在他身後,一襲青衣的陸離正緩步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是葉盛陽和曾大人。昭平帝微微眯眼,目光落到了跟在陸離身後神態恭敬的曾大人身上。臉色突然變得無比猙獰,聲音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曾、從、謙!」這個情形,他怎麼還能看不出來這個一直被自己信任的承天府尹到底是什麼人。想到自己竟然將整個上雍皇城交給了一個睿王府的人,昭平帝都忍不住在心中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對於曾大人的背叛,昭平帝甚至比陸離當初耍了他更怒。昭平帝對陸離只是利用,從未真正信任過他。但是昭平帝對曾從謙卻是真的信任的,沒有皇帝的信任曾大人在承天府尹的位置上坐不了這麼多年。而這麼多年,他也確實沒有讓昭平帝失望過。
曾大人不卑不亢地朝着昭平帝拱手道:「睿王府七衛郁從嘉見過陛下。」
「你!」昭平帝猛然起身,只覺得心口一陣一陣的絞痛。讓他忍不住抬手按住了心口,冷汗在一瞬間幾乎浸濕了後背。曾經,眼前這個人救過他的命,但是他有多少次機會可以要了自己的命?這些年,他又暗地裏向西北軍傳送了多少情報?唯一慶幸的是,他沒有將眼前的人留在身邊,否則只怕更多機密的消息都被他傳送給東方明烈了。只是現在,昭平帝也沒法為此而感到慶幸了。陸離能夠出現在這裏,說明宮中的守衛已經不可靠了。但是睿王府的人和陸離絕對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製服宮中的守衛的,那麼
「是你!」昭平帝目光狠戾地攝向垂首肅立在殿中的高陽郡王。
高陽郡王微微勾唇,「陛下太高看微臣了。」抬頭,對這昭平帝無聲地道:「是,我們。」
昭平帝驚愕地看向站在高陽郡王身邊的兩個郡王,兩個年輕的的郡王此時眼中並沒有平日的萎縮和懦弱,而變成了深刻的恨意。
心口遠遠不斷的絞痛讓昭平帝忍不住皺眉,扶着龍椅的扶手重新坐了下來。眼神陰冷地看着陸離和高陽郡王,「你們想幹什麼?謀反麼?你們以為,就憑你們那區區幾個人,就能夠成功?」
陸離微微一笑,道:「陛下言重了。」
昭平帝冷笑,「這麼說,你是來給朕請安的?」
陸離道:「陛下真會開玩笑。」
昭平帝怒極,抓起桌上的硯台就朝着陸離砸了過去。陸離卻不閃不避,眼睜睜的看着硯台朝着自己飛來。一隻手出現在了陸離跟前,穩穩地接住了那個硯台,又輕輕地擲了回去。硯台啪的一聲輕輕落在了御案上。曾大人依然如往常一般的恭謹,「陛下,請息怒。」
「噗!」心口的痛楚驀地加劇,昭平帝臉色一變一口血從口中噴了出來,灑在了跟前的御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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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期待的逼宮,沒有想像中的大場面哦。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