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刺殺通知(1 / 1)
第二日,洗漱梳妝打扮,出房門,下樓,來到一樓大廳吃早餐。
雲清麟和潘語辰已經入座,桌上擺着許多吃的,有油條,有豆花,有豆漿,還有米線。關星軼也在隔壁桌招呼店小廝點餐。
「昨晚出什麼事情了?我就聽見外面一直吵吵嚷嚷的,聽着挺嚇人。」
終於有人討論起昨晚的動靜了。我豎起耳朵,仔仔細細的聽。
「永泰客棧出事了,兩名過路的商人被殺,身上的銀子都沒了。」
「被人給盯上了?這麼狠?謀財害命?」
「看起來是的吧,一刀斃命,出手非常利落。」
「哪裏來的商人?這麼倒霉被盯上?」
「洪城那邊過來的吧,衙門還在查,具體的情況現在也不太清楚。」
「真是可憐,老話說得對: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出門在外,還是低調些好。」
「話又說回來了,那兩個商人究竟帶了多少錢財,竟然招來殺身之禍?」
「誰知道呢,聽說看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家財萬貫的樣子。」
「不好說,說不定他們家底厚實,只是喬裝打扮,掩人耳目。」
「呵呵,那你怎麼不說他們其實不是商人呢?」
「還是哥們你想像力豐富,我呀,也就是那麼一猜,真相如何,看衙門怎麼判吧。」
後面陸續又有人在討論,但是內容也和這些人說得差不多。
我開始琢磨:滿盤香飯莊內遇到的兩名商人是否就是他們談論的兩名受害人,如果是的話,昨天的灰衫男子可脫不了干係。灰衫男子叫什麼來着?嚴柯?金義山莊的公子?
這兩名商人沒事還好,現在出了事,稍微分析就會認為是滅口案件。他們被害的原因,是因為認出了嚴柯?
雲清麟看起來不願意摻和這件事情,他既沒讓關星軼去打聽,也不和我們談論,只叮囑我們各自回房去收拾行李,兩刻鐘後在前院集合。
我在房內把衣物整理、包裹完畢,越想越覺得這個案件的背後不簡單。
滿盤香飯莊裏的兩名商人,曾說起金義山莊接到一封刺殺告知書,告知書上的署名是三個字,前兩個字是辰天;我在柳州林城的東山遇見一位黑衣假面人,他自稱是攝魂令任務的委託人,而他的名字是辰天靈;煙雲澗當年有兩位門主,是一對親兄弟,長兄名為辰天靈,二弟叫做辰天宇,但是十五年前,雲玥琅等人已經攻入煙雲澗,煙雲澗中人盡數吞毒自盡;當年與煙雲澗任務有關的門派和個人中,並沒有金義山莊和金義山莊的莊主嚴華。
難道金義山莊和煙雲澗之間,有着不為人知的聯繫?
那兩名商人也曾提到,金義山莊暗地裏做一些死人的生意,都是些不能見光的買賣。會不會,金義山莊得到了屬於煙雲澗的物品?
我忽然想起了我去雲府居住的真正目的。難道金義山莊也和雲府一樣?
我走到窗前,望着遠處的觀星閣。
驀地,我又想起昨夜,我也是站在這扇窗前望着遠處的觀星閣,當時,曾有一人在樓下漫步經過。我只顧着感嘆觀星閣的美,並沒有仔細去看那人。現在努力去回憶,怎麼都覺得昨夜那人的背影眼熟,好像是滿盤香飯莊內遇見的灰衫男子,嚴柯。
金義山莊接到的刺殺告知書中明確寫着,約定的日期是伏月初一,也就是今天。
我左手握拳,在窗台上一擊,轉身來到書桌旁,在硯台里倒了一勺白水,研磨,提筆給雲清麟留言:我另有約,七日後黎州府聞思山莊見。藍上瑜。
將紙壓好,我拎起行李,在窗前縱身一躍,落在院中,幾步小跑,飛上圍牆。拿起手中準備好的石塊,先用力彈向雲清麟房間的窗框,再拿起一顆彈向我房間的窗框。
隨後,我躍下圍牆,消失在巷子深處。
一路打聽,我找到金義山莊的所在,將行李在背上繫緊,我悄悄進入山莊。
我躲在屋檐上,揭開一塊屋瓦,靜靜的觀察。
書房內,金義山莊的莊主嚴華背着手,緊皺眉頭的看着桌上的一封用紅筆寫的信:
金義山莊莊主嚴華,私自佔有、使用煙雲澗聖物。
伏月初一,將取其性命。
辰天宇
刺殺告知書上的署名是辰天宇,是排行老二、辰天靈的弟弟。這樣看來,黑衣假面人自稱是辰天靈並不是出於巧合,那麼只有兩種可能:要麼,他們真的是辰天靈和辰天宇兄弟本人;要麼,他們只是借用這兩個名字,借用煙雲澗的名號再掀風雨。
「爹。」隨着開門聲,一個面目清秀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這人的長相,我是第一次見,卻又不像是第一次見。他的身形我有印象,因為他正是我們在官道上遇到過的金義山莊的公子嚴柯。
「還沒有發現異常?」嚴華問道。他抬頭望向窗外的天空,石城不常下雨,此時卻有一片烏雲飄到金義山莊的上方。
「是的,爹,莊內暫時沒有異常。」
嚴華嘆了口氣,關上窗戶,走到書桌後坐下。
嚴柯的表情極其輕鬆,他笑道:「會不會是有人故意跟咱們開了個玩笑?」
「胡鬧!這種事情也能開玩笑!」從嚴華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自己也心存僥倖,但他還是瞪了嚴柯一眼。
嚴華正欲開口責罵嚴柯,外面突然響起腳步聲,不急不慢的朝書房走來。
父子對視了一眼,嚴柯傻愣着,張着嘴準備說什麼,嚴華伸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並讓其來到自己的身後,躲到屏風的後面。
嚴華重新整理好衣服,深吸了口氣,端正的坐在椅子上。
「砰」的一聲,門被推開。
進來的是一位中等身高的女子,身着紅底白花的長袍。這女子本身就長得明艷,此時她的臉上又畫着鮮艷的胭脂,所以整張臉看起來異常妖艷,非常人能比。如果這世間存在妖魔鬼怪,她現在的樣子,就是妖女。
我認識她,她是在柳州林城的潘家別院,假扮雁兒的白雲。白雲擅長使用長鞭,她還有一位個子稍高些的孿生姐姐,叫做白水,精通劍術。
嚴華的臉上明顯是吃驚的表情,或許他沒想到辰天宇竟然是一位女子,妖艷的女子。
一陣銅鈴般的笑聲後,白雲輕蔑的看向嚴華,同時還不停的玩弄着自己同樣艷美的指甲,她說:「我還以為嚴莊主會在山莊入口領眾人迎接我,卻不想,嚴莊主悄悄坐在這裏沉思呢。哈哈,哈哈。」
嚴華的眼中出現惱怒,他容不得對方的無禮舉止。
「姑娘是辰天宇?」他壓住怒火,問道。
白雲抬眼,不屑的看看嚴華,微皺了皺眉頭,臉上又浮現那輕蔑的笑容:「怎麼,您拿了煙雲澗的聖物,居然還不知道辰大人是誰?」
嚴華咬住牙,努力耐住性子,辯解說:「我經手的物品有許多,但卻從不知道煙雲澗的聖物是何物。」
「聽說嚴莊主曾經腿腳很不方便,每日行走不能超過百步。不知道後來是得了什麼法子,竟然能夠和平常人一樣行走?」白雲的臉上浮起笑容,問道。
嚴華渾身一顫,像是被戳中痛處。他試圖解釋,卻最終緘默不言。
「要是光明正大的法子還好,只是有些辦法太陰毒,損人也損己,我們辰大人都不會這麼做。」白雲話中有話,句句直指嚴華不為人知的行徑。
「姑娘是一個人?」嚴華忽抬起頭,問道。
「哈哈,哈哈。」
白雲笑着,將視線偏向窗戶,說道:「對付你這種鼠輩,我一個人足矣,又何必浪費別人的體力?」
此時想必是嚴華主動出擊的最好時機。
突然,白雲將頭轉回,看着嚴華,臉上依舊是那輕蔑的笑容,她說道:「你並沒有主動把煙雲澗的聖物交出,我很不滿意。這樣吧,一命改作兩命好了。」
嚴華臉色大變,他極力掩蓋住他內心的恐慌。
白雲放聲大笑,右手一抬一甩,只見一道銀光飛出她的袖口,沖向嚴華身後的屏風。
我也吃了一驚,察覺到我的雙手竟已握住。算了,算了吧,我告訴自己。身在屋檐上,再快的輕功也追不上那根銀針。
哎,銀針,又見銀針。
「柯兒!」嚴華無力的喊道。他起身欲阻止,可惜,那道銀光的速度太快了,他也只能痛心疾首的聽到兒子倒地的聲音。
「你這個賤人!我要你拿命來!」嚴華兇狠的看向白雲,說道。
白雲還未來得及出手,嚴華的身形突然停住,全身失去支撐一般,倒在地上。
我的胸口一緊,快速穩住自己的呼吸。
「你還準備在裏面呆多久?出來吧。」白雲理了理髮絲,側頭說道。
屏風後衣衫抖動,走出來的,赫然是本該斃命的金義山莊的公子嚴柯。他目光冷淡,神色堅定,完全不似剛才的莽撞和玩世不恭。
「難得可以暫時不用表演,就不許我多休息一會兒?」嚴柯嘴角一勾,坐上嚴華的座椅,兩條腿交叉,踢開桌上的珍貴硯台,搭在桌面上。
「得了吧,你好歹也是享受過人家公子的待遇,稍微扮演一下,能有多累?」白雲的語氣依舊和之前一樣,滿是嘲諷。
嚴柯的眼光平視,看似不願意與白雲多說話。
「東西拿到了嗎?」白雲問道。
嚴柯點點頭,從桌上跳下來,提步往前。
「走吧。」他說。
書房內悄然無聲,只有已經斃命的嚴華。我打量四周,無人發現這裏的動靜,也許暗哨和巡邏的侍衛已被處理。
嚴柯和白雲沿着一條小路,朝後院走去。在一處偏僻的爬滿藤蔓的圍牆旁,嚴柯打開一扇小門,白雲側身而出,嚴柯卻沒有和她一同離開,而是把門關好,又折回書房。
他居然還回來,這個人的內心該有多麼強大?我沒有細想下去。
不到一個時辰,我有幸欣賞到嚴柯最精湛的演技:發現嚴華之死後的悲慟,展現在莊內人面前的悲憤,和衙門官差訴說事件發展時的無助、思緒混亂和痛心疾首,處理後期的木訥、呆滯和逃避。
打聽金義山莊所在的時候,我順便也簡單了解了嚴柯,知道他是貪玩又沒有責任心的人,經常領着一群家丁四處遊玩,但他又完全繼承了嚴華的武功,甚至還青出於藍,所以嚴華雖責怪他總是在外,卻依舊很寵愛他。
我的腦中猛然出現了四個字,讓我欣喜不已,捕捉到樂趣所在。這四個字是:百變書生。
百變書生,人如其名,他的身份眾多,每隔一段時間就換用新的身份生活。百變書生之所以能做到百變身份,一是因為他的天賦高,各門手藝都比一般人掌握得好;另一個,則是因為他善於觀察,了解人心,能夠輕易融入不同的角色身份中。
陳逸飛和韓子城都曾見過百變書生本人,他們所形容的百變書生,是高瘦身材、白面書生長相。在柳州林城,我也曾從千葉街一路追着他的背影直到東山密林,那一日,他也穿着灰色的衣衫。
今日,嚴柯把他的金義山莊公子的身份演繹得十分準確,這樣的演技,再加上和百變書生相似的身材,如果事情就是這麼湊巧的話,我大膽猜測,眼前的嚴柯,就是傳說中的百變書生。金義山莊的公子,就是他其中的一個身份。
有百變書生這樣天資聰穎的人扮作兒子,嚴華怎麼可能不喜歡和疼愛呢?
想到這裏,我沒忍住,無聲的笑出來。
我對陳逸飛和韓子城保證過,下次再遇見百變書生,我會盡力把他抓住。於是我收起笑容,悄然無聲的從藏身處離開。